由于间隔不到半个时辰,实在无法给人以准备应对的时间。但还好,苍明君没有直接插手此事,而是决定等玄清君出关之后再做处置。
而稚育,则以“助纣为虐”和害怕她“受其蛊惑”被关在了其他地方。
昏暗的洞中,储颉玉被特制的链子捆着,半阖着眼,心如止水。
“真不巧啊,你怎么总是碰到月圆夜被困。本尊这三成功力被你这残体压制着,当真是憋屈。”本初早已不耐,却因这地方特殊被钳制着,十分不爽。
储颉玉眸光微沉,意味不明地说:“又是……月圆夜了?”
他似乎多了一个选择。
似乎有什么人进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缓缓抬眼望了过去。
玄清君当晚便出关去见了储颉玉。
师尊似乎一直如此,神色淡淡,除了练剑之外不把任何事都放在心上,只是当初多予他恩惠,倒有了关心的意味。
可想到他后来所说的那些话,那些对孟复尧不遗余力的偏爱,储颉玉才明白,自己曾经抓住的不过是一场幻觉。
“为何落得如此?”玄清君负手而立,语气多有责备。
储颉玉好笑地看向他,反问道:“你在乎吗?”
这还是储颉玉第一次用如此不恭敬的语气对他说话,他蹙眉,眼中染上一丝失望之意,“若是知道你会落得今日下场,那时我……”思绪飘忽了些,他未能说出更加伤人的话。
像是想要确定什么似的,储颉玉突然问道:“师尊那日……为何将我带回来?”
玄清君一向不会撒谎,他望着少年,好一会儿才似下定决心似的,终是再次确认道:“你当真想要知道?”
“是。”
这并不是一段常被提及的往事,同样也不是那般容易开口的事情。
缓缓呼出一口气后,玄清君说:“我尚于尘世时有一好友,他于我一同踏入这修仙之路,却因我而早年仙逝。他的道侣没多久也去了,我于多年之后才知他们曾有一子,托付给了常人家,遂去寻找。你于他有五分相似,我对你观察多日,接走你只是等待一个时机。”
储颉玉笑了一下,“只因我是你好友之子?”
“不。”玄清君几乎无法对上他的目光,“……是我错认了。”
短暂的汹涌情绪在还未察觉形成之际便又归于沉寂,快得让人捕捉不到,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已变得微不足道。
哦,所以他才是那个替身。
“是孟复尧?”其实已经无需再确认。
“我有愧于他的父亲……有愧于你。”
听闻至此,本初有些唏嘘地感慨道:“你还真是个可怜鬼。”
储颉玉凉凉地勾起嘴角。
简直可笑至极。
所以,他曾经所拥有的一切,都不过也只是因为其他人?
何其荒谬。
两人静默下来,都无从看出对方的心绪。
令人窒息的沉默席卷而来,储颉玉低笑了一声,直视着玄清君的眼睛,似挑衅、似强硬地说:“弟子不后悔入魔。”
玄清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企图揣测他话中的意思。因为往事再提,愧疚尽显,他最终没能直接下手,只是甩手离开,留下一句不痛不痒的“执迷不悟”。
所有的过往都落得一个不堪回首的结局,已经让他没有了留恋,也失去了继续为此缅怀的心情。比起感受到伤害,这更像是一种理解了前因后果后的解脱。
如此,所有的事情才说得通。
此事一过,储颉玉反倒冷静了下来。
他沉心静气,回想着前些日子两魂融合之法,逆其工序,想要叫本初的灵魂生生从身体里剥离掉。献祭前的最后一个月圆之夜,这是唯一的机会。
本初自然感受到了身体的异动,不由冷声问:“你在做什么?”
撕扯感油然而生,虽还不至到暴动的情况,但他还是当下一慌,提高了声音道:“储颉玉你疯了吗?你以为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意识到,对方似乎并不是单纯想要分离魂魄,而是想要直接杀了他。
-
稚育没有想到张晨鹤会在这个时候找她。他们两人平时水火不相容的,实在是不像是那种可以坐下了心平气和聊天的关系。
果不其然,张晨鹤刚坐下没多久,就十分不开心地说:“是师姐叫我来看着你的。”
……
那没道理派他来啊。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看起来就不怎么聪明的师弟,忽而心下一动,倒是有些明白程素素的意思了。
既遵守了命令,又可以顺手放人,女主这是终于开窍了啊。
稚育抬了抬下巴,拿起剑,直截了当道:“打一架吧。”
张晨鹤满脸“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的表情看着她,“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她直气壮地说:“我就想逃啊。”
“……”张晨鹤被她噎得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不等他再做出什么反应,稚育都先一步出手了。
张晨鹤勉强地往后一撤,不可思议地吼道:“不是吧,你竟然真的想打!”
“不然呢?你要等着储颉玉被折磨甚至被杀吗!我是要去救人的啊!”
“……”
张晨鹤迟钝了片刻,才恍然想起稚育其实跟自己处于同一阵营,但又拉不下面子直接放人走,只能别扭地说:“来吧,打一架!”
稚育剑刚出鞘,张晨鹤就顺势倒下了。
“……”毫无真实可言。
张晨鹤骂骂咧咧地喊:“干嘛还站着呢,赶紧走啊!”
稚育无语,直接伸手:“那你赶紧把密钥给我。”
“……”
张晨鹤连忙起身将钥匙拿给了她。
临走前,她顺手将房间里早已看好白裘衣拿走了。
太清洞常年阴冷,哪怕灵力护体也无多大的作用,储颉玉已经在那里呆了几个时辰了,怕是寒气入体,十分虚弱。
躲过一众的视线,她成功来到了太清洞。
洞中过于昏暗,让人看不太清。好一会儿,她才循着声响赶了过去,越过层层屏障,她的视线准确地落在了储颉玉的身上。Χiυmъ.cοΜ
疯狂的藤蔓在内心蜿蜒生长,就在他神情涣散觉得一切皆可弃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急促的一声——“储颉玉!”
-
稚育用白裘衣将储颉玉裹起来带走了,带到了单单属于原主的一个小天地。
那时原主常与门内他人怄气,常常躲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好长一段时间,渐渐其他人也习惯了,不再过问她从不肯透露的地方。
储颉玉在昏沉之中只觉得落入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本来想要挣扎,却在嗅到对方身上无比熟悉又安心的味道时安分了下来。
一觉醒来,他茫然地看着十分陌生的地方,只能看向他唯一熟悉的人,问道:“这是哪?”
稚育将驱寒的药递了过去,随口解释道:“我的秘密宝地。”
“秘密宝地?”
“嗯,只有我们两个的地方。”顿了顿,她又“啊”了一声,补充道,“也不是,这还有我养的许多东西。你休息得如何了,要去……”本来想着储颉玉不过是寒气入体睡上一觉便好,但她突然又想到他所瞒下的本初之事,见他虚弱如此,当是已经趁着昨晚的月圆夜动手了。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储颉玉却点了点头赞同道:“去看看吧。”
稚育有些不放心,只能拐着弯地圆回来:“你昨日穿得那么少,再躺几天吧!”
储颉玉轻笑出声,少女眼中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担心着实让他忽略不得,就好像她早已知晓了所有的事情。他眼神一顿,却仍是坚持:“走吧。”
未得到对方的妥协,稚育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
她带着储颉玉来到了院子里,低头捡起一块小石头,扔向那条小溪。阳光透过枝叶漏在她的脸上,她弯了弯眼睛,“我以前就在这边打水漂。”
指了指翕忽而游的鱼,她说:“这也是我自己养的,刚刚养大后很感兴趣就尝过了几次,味道不错。往前面走,穿过小溪,还有上次带你见过的萤火虫。”
像是半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说:“那边的小林中还有我养的各类小兽,有一只是用来转移对你的怒气的,我当时真的太讨厌你了,几乎是抢走了我原有的一切。”
“那它还好吗?”
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稚育顿了一下,“它……现在已经胖得抱不动了。”
储颉玉好奇,“不是用来转移怒气的吗?”
稚育慢吞吞地说:“可也不是……只有怒气啊。”
眼神逐渐有些飘忽,她干脆别过脸去。
储颉玉按下心中微妙的情绪,微微偏头看过去。
被光线映得眯起眼睛的少女此刻似乎异常的放松,她前所未有地卸下了以往坚硬的掩护,在此刻的照耀下连眉眼都柔和了下来。
她对这里如数家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明明两人一同度过了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哪怕其中夹杂着大多数的争锋相对,却也好像对她的过去过于一无所知。
他好像一直以来也只是在接受她所递过来的“喜欢”,未曾真正地想过去回应。
哪怕是想要占有,轻而易举地将她划在了自己人的范围内,将一切情感的进展变作“默许的”、“心知肚明的”,也从未表达过。
可少女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任何问题,就只是单纯地想要将她珍贵的曾经和现在放进他的手中。
树影躺了一地,在阳光下不安分地晃动着。
前夜的一切都好像变得遥远而模糊,储颉玉突然有些理解稚育喜欢这里的原因。就好像可以与世隔离,忘记不堪过往,忘记入魔之事,忘记一切。
——又或者并不是喜欢这里。
他望着身边的人,只觉得石击水面,心中一阵涟漪。
稚育发觉脸上的视线一直未曾移走,怀疑储颉玉是不是在出神,刚一转过去,就对上了他的视线,他下意识地笑了。
毫无侵犯性的笑容倒是让她愣了一下,刚刚想要说的话一下子忘得一干二净,但对方明显是在等着她开口,顿了一下,她只能干巴巴地说:“看什么看啊!”
储颉玉笑意更甚,却只是说:“我也想尝一下那个奇奇怪怪的鱼。”
心血来潮似的,稚育突然问了一句:“那你想吃兔子烤的鱼吗?”
储颉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兔子烤鱼?”
稚育迎着对方怀疑的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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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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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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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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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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