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初的神魂在进入之后就迅速帮助稳定了身体的正常运转,但直到经过几日的两魂共存融合,才堪堪稳定地装入了一个躯体中。
本初因为耗力过多,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就掩去魔气在身体中沉睡修复了,储颉玉只得自己强撑着精神从乱石堆里爬了出来。
在见到师妹的那一瞬间,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放松了下来。
师妹用柔软的手指抚上他血污交纵的脸时,那张宛若大病未愈的脸惨白惨白的,好像还哭了。
他抬了抬手搭在了她的胳膊上,哑着声音想要安抚她,只刚说了一句“我没事”,就见对方像找到了宣泄口一般,情绪倾倒得愈演愈烈。
程素素赶了过来,神情复杂地看向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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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情绪仍在,但储颉玉被处理完伤口后又醒来时,稚育对她之前掉泪的事情矢口否认。
储颉玉笑道:“这难不成还是有什么禁忌?”
稚育横了他一眼,稍有些底气不足地说:“就掉了一滴眼泪那能叫哭吗!”
“嗯,我知道,不过是迷了眼。”
“……”
她一边怒视着轻笑的少年,一边分心地想着,此刻的储颉玉心里究竟是什么心情呢。无论是与魔同行的心理障碍,还是分享一半控制身体的行动障碍,都不是什么轻易能够被人接受的事情。
所以倘若没有她,他做出这样的选择究竟是为了什么,又或者这是否说明,他之所以这么选择,其实也不单单只是因为她呢?
看着明显神色游离的少女,储颉玉忍不住问:“在想什么呢?”
“在想你。”看到对方错愕的眼神后,故作大喘气完的稚育才接着说了下去,“在想你是怎么坚持了这么多天的,师姐他们去找了你好几天都没有看到你的踪迹。”
储颉玉对这个问题有些失望,转而又因为她后面的话而敛起了嘴角最后的弧度。
怎么坚持这么多天的吗。
窗外的光照进屋子里,他坐在阴影里,百般无聊地猜测着,如果对方知道了他曾与魔虫共处五年,如今又与魔尊共处一体,会是什么反应呢?
试探似的,他问:“如果门派中有人与魔族合作,你会怎么办?”
“什么?”稚育愣了一下,想到他可能是想要试试自己的态度,但以原主对魔族深恶痛绝的固有看法,她似乎怎么说都不太好,只好故作恍然开口,“你是怀疑张晨鹤与花宁里应外合?没有,那个蠢货带回来了镜月花,那不过只是……”
“我没有在问他。”储颉玉打断了她的解释,好一会儿,才像是放过了自己似的,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随口道,“算了。”
……明明就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
但对方不再开口,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房门毫无征兆地被推开,稚育还没来得及教训来者,就听到张晨鹤急急忙忙地说:“我们需要即刻启程!”
稚育立刻表示了不满,“你在说什么没头没尾的话,没看到你面前两个病人都需要养伤的吗?”
“灵真门,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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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灵真门出事了,实则只是后山发现了凶兽和混沌入侵。虽然自此的仗势比以往要大,但当真并非什么急需召人的大事。
稚育无语地想着,哪怕是真的出事了,他们这几个病号被叫回来了也无济于事。但碍于剧情的发展,她默默把心中的吐槽咽了下去。
玄清君并未出关,多位长老也都不在门内,唯一管事的是荡气山整日炼丹的苍明长老在。他随手将事情交给了手下弟子去处理,然而不知怎么传着传着事情就越变越大,于是就有了张晨鹤从玉简中所得知的“大事不好了”。
张晨鹤多少有些尴尬,但还是理不直气也壮地说:“那你们不也没求证就跟我回来了吗!”
稚育冲他虚假一笑,然后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
其他人也都自觉一言难尽,没人再搭理他。
储颉玉很快在本初的调理下痊愈了,只是同样他也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作为容器侵蚀着意识。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从一开始地开始接受头脑中有另一个声音,到如今会短暂地失去意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只觉得对自己身体的支配逐渐减弱。
是夜,月挂星河。
“我已经连续几日不在房内,再这么下去我会被怀疑的。”在本初又想要借他的身体去办事情时,储颉玉忍无可忍地说。
本初不为所动:“如今魔界动荡,恐生变数,你若不担心你这灵真门成为哪个派系攻击对象的话,最好还是听本尊的。据本尊所知,姬长绫可是一直觊觎这这个地方。”
“惺惺作态。”
“本尊不明白,你们这门内也没有几人对你真情实意,你这又是为何?所谓正邪两立,不过是所占角度不同,你所顾及之人不就那个小丫头吗,将她带到魔界又有何不可?”
正是因为其他人都不重要,他才只在乎师妹的想法。
他没有必要跟这个冷清冷意的魔尊去解释什么感情问题,短暂地反抗之后,他妥协了,“走吧。”
可一出门就看到了心中之人。
稚育是故意来堵他的。
如果他今天再一次离开的话,会在群魔混战中再次受伤,紧接着,会在第二天的魔兽入侵时暴露出些许的踪迹。
虽然一切都可以按照原本的轨迹进行着,但她不想。
她抬眼,神色凝重地说:“后山又出问题了,你跟我来一下。”
近日像是这样不大但是惹人烦的事情频发,储颉玉并没有怀疑,只当师妹伤势未好应对不了才来找他帮忙,他心中的天平在本初与师妹之间摇摆了一下,然后以倾倒之势选择了师妹。
本初试图挣扎一下,“你若是今日去了,明日必会后悔!”
储颉玉对此充耳不闻,点了点头就跟师妹离开了。
远处飘来的云将清冷的月亮遮住了,簌簌风声,树枝摇曳。
一种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储颉玉现在对魔气十分敏感,但一路上未碰到什么事情,让他的心情有了短暂的松弛。他偏头看向神色依旧的少女,随口问了句:“没有去找其他人吗?”
稚育有些疑惑地对上他的视线,“有你不就够了吗?”
由于对方说得过于自然,反倒让储颉玉有些措手不及。风打枝叶的声音依旧,他却觉得四周静得仿佛能够听到心跳声。
未等他反应过来,稚育就已经持剑飞出去了一段路,只留下了一句“我好像看到有人了”。
心里瞬间变得空落落的,他茫然地看着前面。
本初幽幽地出声了:“方圆几里根本没有妖魔气,这小丫头捉弄你玩呢,还不如赶紧跟我去办正事。”他一着急,连自称的“本尊”都忘了说。
储颉玉未能明白稚育的想法,只是还未等他细想,就忽然听到了少女突然提高声音在远处喊了一声“储颉玉救我”。
本初冷笑,“她没事,骗你的。”
可储颉玉根本没有搭理他,毫不迟疑地追了过去。
本初无语,他活了这么久头一次这么无语。
储颉玉急匆匆地赶过去之后,还未站定,就突然被人从后面遮住了眼睛,他反射性地想要出手,却听到那人用清脆的声音焦急地说:“你来得也太快了吧,还没准备好!”
“……”少女软若无骨的手放在脸上,他的眼珠动了动,就感觉到她遮得更严了一些,几乎下无法抑制地,他的喉咙动了动。
经过了完全失语忘了开口的一瞬,稚育将手拿了下来。Χiυmъ.cοΜ
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
像星河坠落一样,眼前的点点闪烁,将四周映得似光洒了一地。无数的萤火虫从不远处徐徐飞来,暗淡的树林像多了一条繁星长阵。
“没想到你过来得那么快,我险些没来得及将它们赶过来。”稚育有些埋怨地嘟囔了句,但看到少年怔愣的眼神后,又骄矜地抬了抬下巴,“有这么多萤火虫,厉害吧!”
本初在储颉玉的脑海中惊奇地插嘴道,“萤火虫不是夏季才有吗,难不成你们灵真门还有特殊的延长寿命的方式?”
不合时宜的一段话让他脑子的旖旎轰然而散,他下意识也把这个问题重复了出来。
稚育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他:“你看到这些就想问我这个?”
“我……”
稚育气急败坏地转身就想要走。
储颉玉立马拉住她,然后脱口而出:“我很喜欢。”
“喜欢什么?”
“你。”
夜风微凉,在夜幕的遮掩下,两个人都愣了片刻。
红晕从耳根爬上两颊,储颉玉妄图说点什么来打破这暧昧的尴尬,只是话还未说出口,稚育就将握紧的左手伸了过来。
他愣了一下,然后将拉住她的手放开又覆了上去。
少女忍不住笑出声,好笑地说:“白痴,你放开,给你看个东西。”
“……”
她轻轻松手,手心浮着一团光。
她说:“喏,抓给你的。”
他伸手一碰,光便碎了,好多只萤火虫散开了。
稚育这才解释道:“这是我自己养殖的特殊品种,所以才会这时也有。”
储颉玉在心里凉凉地嘲讽了本初一句,“没见识。”
本初:“……”
萤火虫将两人围绕起来,储颉玉侧脸看向在夜光中,表情洋溢着轻松笑容的少女,微微收拢手指,只觉得自己似乎也抓住了一束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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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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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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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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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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