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内的人散了差不多,左丰年这才想起来道:“三姑娘,你不在的时候,圣上派人前来,圣旨要宣。”
沈绛一怔,实在想不到老皇帝有什么圣旨给自己。
难道是当日没杀自己,后悔?
该不是千里迢迢送来了赐死她的圣旨吧。
沈绛被自己心底这个念头逗笑,只是随后她冷哼,即便真的是赐死她的圣旨,这次她也不任人宰割。
大不便杀回去。
若真的死了,天大地大,随处可埋。
沈绛问道:“传旨之人可有说过,他们所传的是什么旨意。”
“我也并不知,因三姑娘不在,无人敢接旨。所以三姑娘还是早日回去领旨,毕竟那是从京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左丰年说道。
“传旨之人,现在何处?”沈绛问道。
“我已安排他们在雍州城住下,想来这儿他们还在驿馆中,等候三姑娘。”
鬼使神差间,沈绛脑海中出现一个念头。
该不,谢珣就是传旨的那人吧?
若是这样的话,沈绛倒是有些想明白,为何他突然出现在这里。
只是他如今权势滔天,不在京城里继续运筹帷幄,争权夺势,倒是跑到这荒无人烟的边关之地,到底是想干嘛?
随后左丰年与沈绛一同出了大帐,只是一出来,他就看一行人站在不远处。
为首之人,他倒是未见过。
反倒是身后那几个,他都认识,不就是前几日来传旨的锦衣卫。
“几位大人,怎么突然到此处来?”左丰年上前,言语中还是颇为不悦。
西北大营乃是边关守备军的驻地,即便是锦衣卫也没资格,轻易踏入。
只是左丰年仔细看看对方,发现他们并未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反而各个一身北戎人扮,身上更是尘土混合着血迹,看起来反而是从沙场刚回来。
等等,方才与大军一道入城的人之中,好像是有这么几个奇装异服的。
左丰年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却怎么都解释不清,眼前的状况。
最荒谬的念头,便是这些锦衣卫难道也跟着一块杀到了北戎前哨营?
可他们是什么时候出城的?
“左将军,我等奉命前来,宣读皇上圣旨,还请三姑娘率西北大营众将接旨。”站在谢珣身侧的锦衣卫千户于秋山,立即上前说道。
左丰年的目光却还是落在了于秋山身后的男人,那日锦衣卫到时,并没有此人。
而且此人气度容貌,皆乃人中龙凤,绝非寻常锦衣卫。
偏偏出来宣旨的却是这个锦衣卫千户。
这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沈绛注意到了左丰年的异样,他还一直在观察谢珣,她又开始怀疑,难道谢珣此番又是微服前来?
毕竟这事儿,他并非是第一次做。
想到这里,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左将军,既然是皇上的旨意,我们还是先接旨吧。”
左丰年被沈绛一提醒,也顾不得再追问。
反而是沈绛趁机走到谢珣身边,压低声音道:“我拖住左丰年,你趁机溜吧。”
“我为何溜?”谢珣有些不解,又有点好笑的望着沈绛。
沈绛瞪大眼睛,简直不明白他倔强什么。
她压低声音道:“怎么,你还想让左丰年把你的王世子身份识破?”
随后她瞥了谢珣一眼,乌黑眼珠微转,突然道:“难不成你这次不是微服?那好吧,我这就把左将军叫回来,带他过郢王世子殿下。”
作势,她就去叫左丰年。
谁知谢珣却抓住她的手臂,伸手捂住她的唇。
大帐外,人来人往,沈绛大惊失『色』,抬脚就要去踢他。
谁知他居然吃熊心豹子胆,将她半扛在肩上,直接闪身进身后的大帐。这儿大帐内空无一人。
沈绛刚才在外面不敢挣扎,生怕让人看,影响她的形象。
现在她可是能提刀上马的将军。
“你放我下来。”沈绛的脚踢在他腰上。
可一声似极痛苦的闷哼声,不由自主响起,沈绛原本『乱』蹬的脚,突然停下来。
不是。
她又没真的用力气。
可随后她想起自己刺中他的那一刀,那晚的记忆再次袭来。
沈绛被放下来时,整个人再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蔫巴巴,微抿着唇。
“怎么?”谢珣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沈绛眼睛落在他的腰间,谢珣微怔,随后脸上『露』出笑意:“我的刀伤早已好了,不用担心。”
这句话反叫沈绛喉头,越发有些更咽。
这数月时间,真的恍如隔世。
如今她再想起阿鸢,再想起爹爹,虽已不似刚开始那般撕心裂肺,可是对于她来说,无论何时想起,都无法轻易释怀。
“阿鸢之死,”谢珣缓缓开口。
沈绛却毫不犹豫断他:“你不提阿鸢。”
谢珣眼底隐有不忍,却还是开口说:“你若是怨我恨我,我毫无怨言。但是阿绛,你能不能不推开我。”
沈绛却转头望向他:“那我应该怎么对你,看到你,我便想起阿鸢,便会想起那日我有多绝望。”
哪怕谢珣是为救她,可是拿阿鸢的命换她的命,从来不是她所愿意的。
望着她脸上涌现而出的悲痛,谢珣知道,这件事并非一时一刻,便能化解。
“先前你说,你与我走的不是一条路。”谢珣望着她。
半晌,他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是我告诉你,你走的路,便是我的道。”
他知道她现在想要什么,她想要还卫家清白,想要那个高坐在帝位上的人,付出代价。
沈绛恨不得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身侧这个男人,永远知道她的软肋在何处。
偏偏她却又知道,他所说的每一句话,皆是真心。
因为他从未骗过他。
沈绛早已经明白,命运弄人这四个字。
“若是我想的是逆天而行呢?”她骤然回神,直勾勾盯着他。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谢,乃是谢室皇族之人,若是她想要的是逆天而行,颠覆这早已经烂透了的朝堂呢。ωωω.χΙυΜЬ.Cǒm
如今他已经权势在手,他身为郢王世子,却三法司尽数在手。
朝堂上下,谁不看他的眼『色』行事。
他当真舍得自己苦寻得来的一切吗?
可是谢珣却毫无畏惧的望着她,眼中尽显坦『荡』。
“即便你想要的,哪怕是颠覆这天下,我亦陪你。”
*
直至沈绛掀帘而出,脑海中依旧还在回『荡』着他那句大逆不道之话。
她脑袋嗡嗡之响,『乱』的有些过分。
直到清明跑过来寻她,小声道:“三姑娘,马上就要宣旨了,您还是赶紧过去吧。”
虽然这是边关,但是接旨也并非是小事儿,众人恨不得沐浴更衣。
反倒是沈绛,因还没来得及回去洗漱换衣,干脆穿着一身满是血迹和尘土还有黑灰的衣裳,就跟众人一块接旨了。
于秋山虽是头一回宣读圣旨,却也读的四平八稳。
众人跪在地上,就前面的于秋山一板一眼的念着圣旨上面的内容。
“长平侯嫡次女沈绛,聪慧敏捷,蕙质兰心,淑慎『性』成,柔嘉维则,敕封一等郡主,号长平,朕惟愿尔继承父志……”
下面还有长长一段,都是被封为郡主之后的赏赐。
沈绛却神思恍惚,犹如置身浪『潮』之中,被一个浪头掀翻,半晌都回不过身。
这圣旨是何意?
皇帝即便暂时没杀她,也早就怀疑她的身世,为何居然还给她下这么一道圣旨,居然还封赏她为长平郡主。
长平侯,长平郡主。
显然她的封号,确实是继承了爹爹。
这等荣光,老皇帝居然没有给大姐姐,毕竟大姐姐乃是正经的沈家嫡出,不像她,只是爹爹收养的一个冒牌沈家小姐。
“郡主,郡主,”于秋山念完圣旨,便等着沈绛上前接旨。
可沈绛跪在众人前面,没有丝毫要起身的意思。
于秋山又试着喊两句,沈绛依旧毫无反应。
她身后跪着的西北大营将军们,都有些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
三姑娘这是不算接旨?
还是说她对皇上所封的长平郡主之位,有什么不满?
沈绛皱着眉头,心底无数念头划过,直到有个身影走到她面前。
原来是谢珣,他直接拿过于秋山手中的圣旨,待走到沈绛跟前,将她双手扶起,低声道“从今日开始,你便是长平郡主。”
沈绛望着他手中的圣旨,却只觉犹如烫手山芋,下意识道:“我不愿。”
她不想要老皇帝的赏赐,她也不想要这劳什子的长平郡主。
“你若是想要实现心中所想,便得接下这份圣旨。”谢珣柔声道,仿佛是在哄她,这语气柔的叫旁人听的心酥。
沈绛还想说话,却也知,她要说的话,实在大逆不道,不能在此处宣之于口。
于是她伸手握住圣旨。
她接旨后,身后的将士们也尽数松了一口气。
齐声呵道:“过长平郡主。”
这日,西北大营虽失去了他们的长平侯,却迎来了一位长平郡主。
待众人离开,沈绛这才举起圣旨问道:“这道圣旨,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帝若是真觉得对不起沈家,对不起我爹爹,便该封赏我大姐姐。我算什么……”
若是这郡主之位,真是人人趋之若鹜的东西,那么她宁愿给大姐姐。
谢珣道:“长平侯以身殉国,赤胆忠心,天地可鉴。所以皇上此番,不仅封赏了你,也同样封赏了大姑娘,你大姐姐如今亦是郡主之尊。”
沈绛有些傻眼。
她虽不稀罕这爵位,却也知道郡主之位,除了皇室之外,实不易得。
如今沈家两个嫡出姑娘,居然被封为双郡主。
沈绛嘲讽道:“我身世成疑,老皇帝那样疑心病的人,又怎会这般好心?”
“他确实没这么好心,只是因我跟他进言,若是册封你的话,便可卫氏余党再无拿你做文章的可能『性』,”谢珣神『色』淡然。
沈绛冷笑:“我便知你们没安好心,你们若是真的担心什么卫氏余党,就应该立即杀我。而不是什么假惺惺的封赏我,毕竟这天底下,最大的卫氏余孽,便是我。”
她身负卫家血脉,旁人或是出于对卫楚岚的忠义。
可她却是如假包换的卫家人。
“阿绛,我出次下策,并非是要铲除卫氏余党,相反而,这个郡主的身份只是为让你能够掌控西北大营。如今你是皇帝亲封的郡主,你掌兵权,名正言顺,无人敢挡。”
“至于之后,你做什么,谁又能挡呢。”
沈绛怔住,这才明白谢珣的意思。
他这岂不是在告诉自己,不管封赏她的原因,她只需利用好这个身份。
彻底掌握西北大营,然后去做她自己想做的事。
翻了天也好,覆地也罢。
只要她想做,便都可以尽情去做。
沈绛不由轻叹,论起无耻,她好像还是输。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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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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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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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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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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