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至一上去,就吩咐列车员不用来车厢里服务,锁闭掉包厢的门,拉紧窗帘,解了身体的全部束缚,到盥洗间洗漱了下,出来,换上套睡觉的衣裳,看了一会儿为医学大会准备的资料,想养好精神,就熄了灯,早早休息了。
伴着耳边有规律的车轮碾过铁轨发出的咣当咣当声,她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又被身下床铺传来的一阵震颤给弄醒了,知道这是火车入站,在减速。
就要抵达的这一站,应该是双桥。
也就是说,半夜了。
现在的火车速度不快,尤其是夜车,出于安全考虑,速度更是受到限制。
三个小时了,才走到这里。
离火车到达终点,还早。
苏雪至打了个哈欠,翻身朝里,又闭了眼。
火车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应该是入了站。
苏雪至继续闭着眼睛,但很快,感觉有点不对劲。
前头几站到站的时候,乘客上上下下,站台吵吵嚷嚷。
虽然自己这边没受打扰,但嘈杂声,还是能听到的。
而现在,耳边居然静悄悄的,好像一个上下车的人都没有?
苏雪至感到有点奇怪,想起身看一眼,又懒得爬起来,正犹豫着,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似乎有人正往自己这个包厢的方向跑了过来,接着,“砰砰砰——”有人拍自己包厢的门。
深夜,带了急促的拍门声,听起来十分突兀,令她心里涌出一阵不详的感觉。
她拥被,在昏暗里飞快地坐了起来。
“谁?”
“是我!开门!”
门外传来了一道压抑而快速的应话之声。
……
姓贺的?
这怎么可能!
“贺汉渚!快开门!有急事!”
那人接着就自报家门了。
居然真的是他!
苏雪至诧异至极,第一反应,抬手,在黑暗里『摸』了下自己的胸,一骨碌从床上爬了下去,开灯后,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就跳到了地板上,冲到放衣服的台子前,手忙脚『乱』,翻到了睡前解下来的压在了衣服堆下的束胸,抓住,一把拽了出来。
“你等一下——”
她扭头,冲着门的方向喊了一声。
与此同时,每节车厢之中,预备在本站下车的乘客已拿着各自的行李,迫不及待地挤到了车门的附近,等待停车下去。
一个个头不高身形瘦小的在前头的小林庄站上车的生意人,也提了一只手提箱,从最靠近包厢的一节车厢厕所里走了出来,往车头的方向迅速走去,很快,走到了通往包厢车厢的连接口,这时却上来了两个警察,挡住乘客的去路,高声命令,所有的人立刻都回到原来的位置,一个也不许起来,更不许随意走动。
半夜了,旅途疲惫,乘客不满,有大胆的质问了起来。
“凭什么不让下去,都到站了!”
“就是,什么意思?”
警察拿着警棍喝道:“上头的命令!紧急情况!叫你们坐回去就坐回去!快点!谁再磨蹭,一律以妨碍公务论罪!”
乘客虽有所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嘴里抱怨着,只能掉头走了回来,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出什么事了?”
“怎么来了这么多警察?”
车厢里剩下的乘客也感觉到了异样,张望着月台,相互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不要吵!肃静!快点,全都回去,不许走动!”警察催促,又重复了一遍指令。
生意人的脚步一顿,透过身旁的一面车窗,看了眼外头,略一犹豫,立刻掉头,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厕所前,闪身走了进去,随即丢下箱子,推开车窗,看了眼左右,身影一晃,人就从狭窄的车窗里翻了出去,迅速爬进车底,沿着月台高出路基的空间,紧紧地贴着墙,猫腰,朝前头的那节包厢而去。
丁春山带着人正在月台上巡视,眼角风隐隐仿佛看见有团黑影一晃,再看,已是消失不见。
那人在车底迅速前行,随即爬过路基,从对面钻了出来,正要攀上车厢,这时,丁春山已从车头的方向绕了过来,举起了手里的枪。
“砰”的一声,他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一击未中,对方反击。
丁春山顺势趴到雪地里,瞄准前方,连着又开数枪。
杀手似乎中弹,倒在了地上。
警察闻声,迅速地跑了过来,一边朝着地上的杀手继续开枪,一边围了上去。
丁春山松了口气,从地上一跃而起,朝着那个被自己击中的杀手奔去,才跑了几步,突然,感到有些不对。
他在原地顿了一顿,猛地抬头,竟见车顶之上,有道黑影正从车尾的方向朝着这边,弯腰疾奔而来。
丁春山心跳大作,顿悟。
刚才被自己击中的那个杀手,只是前奏。
这个爬上了车顶的,才是后手。
而后手,往往才是最致命的。
他疾奔而去,朝着那道黑影开枪。
杀手的身手灵活无比,弯着腰,在车顶上避过『射』来的子弹,转眼就奔到了一号包厢的顶上,翻了下去,朝着玻璃开了一枪,紧接着,扔进去一个拳头大小的黑乎乎的东西。
“司令!有炸|弹!”
丁春山目眦欲裂,厉声大吼——
包厢里,片刻之前,苏雪至正伸手探入睡衣里,手忙脚『乱』地裹着束胸,突然,听到外面起了枪声。
她的手一顿——
几乎同一时刻,包厢的门,也被人一脚给粗暴地踹开了,“砰”的一声巨响,门撞到了墙壁上,又弹了回来。
“喀喇”一下,残破了的黄铜门锁,掉落在了地板上。
一个男人冲了进来。
从听到他敲门叫自己开门,到第一道枪声响起,再到他踹门闯入,不过短短几十秒的时间。
苏雪至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抬起头,和冲了进来的贺汉渚,打了个照面。
她还没整理好自己,手甚至还停在胸前,吃了一惊,也不知道他看出端倪没有,见他两道目光投向自己,迅速地反应过来,仓促间,背过了身去。
“快跟我走!有刺客!”
身后,男人喝了一声。
她一凛,顿时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把松开还没弄好的束胸,伸手去拿外衣——这时,却又听到头顶起了一阵异样的动静。
似乎有人在车顶上朝着这边奔来。
紧接着,又是混『乱』的枪声。
贺汉渚伸手,从后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拽了过来,猛地推到了包厢靠门的一个角落里。
几乎就是同一时刻,伴着车窗玻璃碎裂飞溅的刺耳声音,一颗子弹『射』入了对面的柚木墙,在墙上打出一个洞,木屑飞扬。
苏雪至还没喘过来气,紧跟着,又看见那面没了玻璃的窗户里飞进来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铁球。
铁球砸落到地板上,滴溜溜地滚着圈,滚到墙角,嗤嗤地冒着白烟。
贺汉渚脸『色』微变,猛地收紧了攥住她的胳膊,带着她冲出包厢,在车厢门口,他抱住了她,从那扇打开的车门里,纵身跃了出去。
落地的那一刻,身后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炸|弹爆炸。
苏雪至感到贺汉渚的双臂仿佛铁钳,紧紧地抱着自己,将自己纳在他的怀里,两人被身后的残余气流推着,竟无法止住滚势,沿着积雪地,滚出去了七八米远,才终于停了下来。
她的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气鼓,胸口有点气血翻涌的感觉,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试着深呼吸了几次,呼吸顺畅,便知自己应该没有受伤,身体放松了下来,这才感到身上很是沉重,睁眼,见贺汉渚还是那样抱着自己,依然没有松手。
他就压在她的身上,脸埋靠在她的一侧耳畔,一动不动。
苏雪至知道,他就如同自己的掩体,刚才全是靠着他,自己才没受到爆炸余波的过大冲击,这么快就恢复了过来。
但他受到的冲击,绝对大过自己。
现在她是没事了,他却还是没有反应。
苏雪至不禁慌了,急忙伸手,试着推了推他。
所幸,他很快有了反应,动了一下,慢慢地抬起头。
爆|炸的包厢车厢起火,来自其余车厢的乘客惊叫声此起彼伏。有人不顾一切地跳下车,站台上『乱』成了一锅粥。
身后,跳跃的火光,勾勒着她脸上方的那张男人的脸,半明半暗。
两人四目相对。
不知道是火光的余热,还是来自他的呼吸,苏雪至感到一阵热气,扑到了自己的面颊上。
“你还好吗?身上哪里疼吗?”
然后,他再次低下头,唇附到她的耳边,问道。
“我好!你呢?”她立刻问他。
“……我也没事。”
他顿了一顿,低低地应。
丁春山击毙第二个杀手,带着人,推开受惊后四处『乱』跑的乘客,朝着这边奔来。
“司令,你怎么样,你没事吧——”他嘶声力竭地吼,声音充满了焦惶。Χiυmъ.cοΜ
“站住!都不要过来!”
贺汉渚突然转头,喝了一声。
苏雪至一愣,下一刻,身上一轻,见他放开了自己,迅速地脱下了他身上的外衣,扔到她的胸前,随即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朝着丁春山他们走了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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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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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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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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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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