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姑娘,素净到毫无特色的白底小碎花衬衫,不过到底颜色好,年轻,乌黑辫子搭在纤弱的肩上,微抿着薄薄的唇,略有些严肃地看着镜头,却清灵娇媚到了极致。
如今这张照片是新拍出来的,朴素的黑白照片还是崭新到反光,不过顾清溪却记得,那个多少年后的顾清溪,曾经在行李箱里保存着这样一张照片,一张已经泛黄的陈旧照片。
同样的一张照片在岁月的河流中变了模样。
顾清溪看着那照片,竟觉得眼前的一切变得恍惚起来,那照片开始幻化,一忽儿是二十年后那个薄脆泛黄的照片,一忽儿是如今这个,而脑中关于上一世的那些记忆,哗啦啦犹如洪水一般涌入脑中,许多画面像胶片电影中的镜头一样快速滑过。
二十年后那个顾清溪的徘徊迷惘一下下地冲击着她的大脑,那种痛苦挣扎的迷惘感时而撅住她所有的情绪,时而又将她放开。
在这种猛烈的情感和记忆撞击下,顾清溪仿若失重一般,神思飘浮在一片虚无中,她甚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谁?
是那个后来看尽时间沧桑的顾清溪,还是十八岁刚刚拿到录取通知书情正浓梦正酣的顾清溪?
身边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她:“怎么了?”
是萧胜天的声音,年轻醇厚的声音打破了顾清溪的幻觉,让顾清溪一下子摆脱了所有的迷思。
顾清溪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他,刚硬俊朗的面容,眉眼深刻,黑眸温柔,浮着担忧,这是年轻时候的萧胜天,血气方刚,风华正好,和后来的那个萧胜天并不太一样。
“我……”顾清溪勉力动了动唇,刚才到底怎么了,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下意识晃了晃脑袋,将那些残余的意念晃出去,之后才道:“刚才……你为什么说这照片看着眼熟?”
萧胜天打量着她,过了一会,才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眼熟。”
他望着她,小心地道:“你是觉得哪里不对?”
顾清溪摇头:“没什么,就是刚才听你这么说,突然想起一些事来,然后就有些头疼。”
她解释说:“可能是昨晚太兴奋了,没睡好吧。”
萧胜天也就不问了:“没事就好。”
顾清溪却有些不自在,她脑子里还想着刚才的事,又想着自己的理由实在太过搪塞,他应该能感觉到。
可是他却仿佛没在意的样子,已经走到旁边的书架前看上面的书。
顾清溪愣了一会,便低头继续收拾东西了。
她的脑子里其实很乱,依然有许多残余的信息片段,那些片段时而浮出,时而沉落,当浮出时,她会真切地记得上辈子的一些事,新鲜得仿佛才经历过,甚至能体会到当时的一些情感,可当沉落时,那些记忆还在,却失了颜色,只剩下单纯的记忆了。
这时候,萧胜天却回头。
他的目光却落在那照片上。
“给我一张吧。”
“嗯?”
萧胜天低声说:“放在钱包里,想了可以看看。”
顾清溪垂眼,抿唇笑了,他的声线醇厚温暖,让她纷乱的思绪沉静下来的,当下道:“好。”
于是便取出来一张,递给他。
这么递给他的时候,一个关于上辈子的小事便跃入脑中,上辈子她的一份照片本来有四张,不知怎么少了一张,只剩下三张了,丢掉的那张后来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顾清溪想着这个,便把剩下的三张照片放入了那纸封中,这么封着的时候,她便想起,上辈子的她同样是把剩下的三张照片放进了纸封中。
一种命运的玄妙感让她怔了下,不过很快就不去想了。
萧胜天端详了一番那照片,又看了看她本人。
顾清溪抿唇笑:“看什么看?”
萧胜天:“我看看本人和照片哪个好看。”
他当然是故意皮一下,她也就笑睨了他一眼。
萧胜天将照片小心地放在皮夹子里,之后才说:“明天我陪你去县里,先过去工地上看看吧?”
顾清溪:“好。”
她这个样子,看上去乖巧柔顺,他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刚才自己进来的时候,她那样子明显不对,并不像是病了,那个样子神情迷惘,倒像是想起了什么惆怅到化不开的往事。
这让萧胜天莫名想起了陈昭。
陈昭家里出了事,陈宝堂一家子倒台了,但陈昭还好,并没有被牵连,依然在文化局上班,只不过人人知道他家里出事了,同事大多躲着他,日子自然过得有些艰难,之后他好像干脆辞职了,听说拼着命要跟着堂哥去南方做生意,再之后怎么样,萧胜天就不知道了。
这样倒是也好,走得远远的,最好一辈子别回来。
其实比起陈昭,萧胜天按说应该更忌惮谭树礼,但不知为何,他却下意识对陈昭心生防备。
顾清溪看他也不说话,就那么望着自己看,倒是有些不自在,只觉得那双眼好像能看穿自己的心思一样,便别过脸去:“看什么?”
萧胜天抬手,直接握住了她的:“就是看着你好看行了吧。”
顾清溪听着想笑,这人有时候也惯会甜言蜜语,不过还是挣脱了他的手:“你收着点吧,这是在我家里,别胡闹。”
指下滑嫩的触感格外惹人,萧胜天俯首定定地望着她:“说不定过些时候,这也是我家了呢。”
顾清溪恼他总是说这些,睨他:“你——”
萧胜天忙正色道:“婶对我好,把我当亲儿子。”
顾清溪知道他是故意的:“不管那些,反正这是在家里,万一有个什么,风言风语的,你得收着点。”
萧胜天显然有些不情愿,不过到底是道:“嗯,知道,那我先出去了。”
顾清溪:“好。”
说是出去,却是有些不舍得,捏着她的手指半响,才推门出去。
萧胜天出去后,顾清溪又收拾了一会东西,便有些虚软地躺在床上。
她自然想起来刚才发生的事,便不由回忆起过去的种种来,一直以来,她对上辈子的记忆都非常深刻,会觉得,自己是上辈子的那个人,自己重生了,重生回到了十七岁。
但是现在她隐约中感觉,或许并不是的。
其实生活中的一些小事,她早就该觉得不对了,比如上辈子的一些事,记忆方面的,她有,但涉及到一些技能的,她竟然不会,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做饭了。
她知道那些应该怎么做,但却生疏笨拙,削土豆皮都不会。
所以……
一个无法遏制的念头在她心里萌生,也许她并不是重生了,她本来就该是她,十七岁的她,只是因缘际会,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也许是平行世界同样的一个自己,而产生了一些细微的交叉点,所以那些记忆流窜入这个世界,进入了自己脑中,才让自己有了错觉。
刚开始,那些记忆太过鲜活,以至于自己的认知出现了问题,几乎以为自己就是那个经历过世事沧桑的顾清溪了。
但随着自己日常一点一滴的生活,那些记忆便不像最开始那么强烈了。
为什么那些记忆会跨越时空冲撞到自己脑中呢?
顾清溪打开了放在桌上的那个小信封,小小的信封,里面装着三张自己的照片。
她清楚地记得,关于那个顾清溪的记忆,在萧胜天家里的那一晚,她打开行李箱,拿出了照片,追念了过去。
一切都是源于此吗?
可是如果这样,为什么不是现在的自己得到那些记忆,而是更早一些时候,一切都是随机产生的?
顾清溪又想起来自己偶尔间做的梦,那些关于后来的萧胜天和顾清溪的梦,一时甚至想着,也许不是梦,而是自己跨越了时空壁垒所看到的他们的生活?
顾清溪躺靠在那里,兀自瞎想了一番,自然也没个定论,本来就是玄之又玄的东西,也只是自己想想罢了。
不过如果真如自己想的那样,倒是一个安慰,那个二十年后各自孤身一人的萧胜天和顾清溪,或许可以在他们的时空继续他们的人生了吧。
****************
第二天过去学校,是萧胜天来接的。
临走前,廖金月把一兜子一兜子的东西往车上放,里面有自家腌制的腊肉,糖稀,还有蒸好的白馒头以及腌咸菜等。
顾清溪看着,忙说:“娘,别拿那么多,宿舍里也放不下去。”
现在虽说大家条件好多了,但总也有吃黄的吃红的,自己拿这么多,白白让人眼馋罢了。本来因为自己提前上了大学的事,大家都羡慕,这个时候的顾清溪只想低调点,并不想那么惹人眼。
廖金月却说:“先放胜天那里,你要吃啥,让胜天给你送去。”
顾清溪便不说什么了,她娘也真是的,才说定了,那样子简直仿佛恨不得赶紧把她这个女儿送出去一般,也不用这么急啊。
萧胜天听了,倒是一笑:“婶你放心好了,我厨艺不错,这些腌肉保准做得好吃。”
廖金月自然高兴:“清溪这孩子,从小学习好,被我惯得不像样,这可真是没办法。”
这话说得……顾清溪觉得她娘就差直接托付了,当下忙道:“娘,我也没太不像话吧?”
其实她一般的饭还是能做的,就是太复杂的暂时做不了,但以后真得过日子,这些肯定要学啊,又不是多难的事,现在就是没时间而已。
陈云霞也从旁为顾清溪说话,廖金月这才收住,不说了。
一时告别了家人,车子启动了,萧胜天握着方向盘,突然道:“我觉得现在的样子很像我从娘家接你回家。”
顾清溪听着这个,别了萧胜天一眼,低哼一声:“你好意思说!”
萧胜天:“我怎么了?”
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顾清溪却是别有一番想法。
之前和萧胜天在那处小院里,倒是逍遥自在得很,处处都是甜蜜,结果她出国一趟,他竟然把小院让给别人住了。
顾清溪对萧胜天的种种不满,这件自然是首当其冲的。
只不过这种心思太小心眼,自己不好提起来罢了,如今他这么说,那种不满的心思竟然曲折委婉地冒出来了。
顾清溪看他问,也就不瞒着心思了,别过脸看向窗外,大片大片绿色麦田正往外飞驰,她软声说:“那小院子,我还挺喜欢的呢!”
萧胜天陡然明白了,侧首看她,却见她唇儿微微抿着,显然是有些气恼,便道:“你之前和我生气,也有这个原因?”
顾清溪不太情愿地说:“有一点吧……”
萧胜天:“你怎么知道我把那小院子给别人住了?你什么时候过去的?”www.xiumb.com
顾清溪没想到他竟然问起这个,一时有些暗恼他的敏锐。
萧胜天追问:“你去过?”
顾清溪脸红,不说话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她不太想承认啊!
萧胜天却已经明了,他望向前方茫茫的路:“我明白了,你遇到了福堂两口子,是遇到了福堂媳妇?”
看样子,估计还误会了……
顾清溪没想到他竟然瞬间把这件事理明白了,一时也有些无奈,磨牙道:“我哪知道啊,我也是想过去看看,谁知道就碰到人家新媳妇正做饭呢!”
萧胜天听她那语气,哀怨娇软,一时不由笑出声:“你是不是以为我和人家好?气得不行了?”
顾清溪想起当时自己遭受的那打击,虽然是瞬间,但那真是灭顶之灾,现在他知道了,竟然还笑,一时真是恨不得掐他,不过想着他在开车,到底是忍不住了,不过是气哼哼地道:“哼,你还好意思说!都怪你都怪你!”
萧胜天更加笑起来,笑过后,却是想起来她当时的情景,侧首看了一眼,便有些心疼了。
“怪我,”他解释说:“当时人家要结婚,我想着反正那边的地也拍了,没和你商量就借给人家了。后来你回来,我也没机会和你提这事。”
他这么郑重其事地道歉,她反而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当时气了下。”
这个时候,恰好经过一处小镇,萧胜天停下货车,说是去旁边的副食店买点东西。
临下车前,他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今晚住我那里吧?”
顾清溪猛地听到这话,脸上顿时红透了,低垂着头说:“算了吧,我还是回学校去吧……”
萧胜天看着窗外,是一个大晴天,湛蓝的天连一丝云都没有,他捏着她的手指用了几分力气:“故意躲着我?”
有些事,心知肚明的,虽然还没正式办,但顾家那里是默许了,彼此都有那个意思,又尝了一些甜头,他确实有些忍不住了。
顾清溪低着头,小声说:“也不是……这不是马上就要高考了吗?”
萧胜天声音低哑:“故意骗我是吧?最后两个月了,该学的早学了,到了放松的时候了,再说你参不参加都一样,反正都拿到录取通知书了。”
他说得确实对。
只不过……
萧胜天俯首过来,额头抵上她的:“嗯?是不是不想了?后悔了?”
顾清溪下意思想逃避,萧胜天却抬手握住了她的肩,那肩纤薄,被他稳稳握住。
顾清溪逃无可逃,只好道:“也没什么,就是——”
滚烫的气息萦绕,她并不敢去看萧胜天,低头看着眼前的方向盘,胡乱道:“心里总觉得怕。”
萧胜天微怔了下,并不明白:“怎么了?”
那种话,顾清溪怎么可能说得出来,偏偏他握着自己的肩膀问,一时真是羞愤难当,下意识推开他:“不怎么!”
说完赶紧下车去了,下车时,五月的风吹来,竟觉得凉得很,这么抬手一摸脸上,才知道脸上已是如火燎原,烧得烫人。
萧胜天站在那里,空空地愣了一会,才陡然间明白她的意思。
是害怕自己?
***************
不知道是不是顾清溪说了这话的缘故,回来的路上,萧胜天没怎么说话。
货车进了县城后,萧胜天也没再提去他那儿的事,径自将顾清溪送到了学校。
这么一耽误,天也差不多晃黑了,货车驾驶舱里昏暗,萧胜天坐那里,温声说:“这一段你自己走过去吧,前面路太窄,这货车太引人注意,也不方便开过去。”
顾清溪提起书包:“嗯。”
萧胜天:“腊肉什么的我先带回去,回头给你送过来。”
顾清溪:“好。”
说完这个,两个人都没说话,密闭的空间内光线昏暗,抬眼间,只能看到对方一个模糊的轮廓。
呼吸萦绕间,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你——”
“你——”
于是又都同时停下了。
顾清溪抿唇笑了:“你先说。”
萧胜天:“也没什么,我现在临时借住在北边纺织厂宿舍,那是霍云灿亲戚家的房子,人家全家去南方了,先借给我住一段。”
顾清溪低头,不说话。
萧胜天:“这几天天越来越闷了,人家那里装了空调,空调开了后,屋子里凉快。”
顾清溪有些意外,原来这个时候就有空调了,不过想想,好像也对,任何年代都有人能享受到别人享受不到的,她记忆中的那一世,一次偶尔机会听一个大学教授讲课,人家父亲当年是外交官,上世纪三十年代就跟着自己父亲周游美国喝可口可乐吃汉堡呢。
这个时候极少一部分条件好的装了空调也不稀罕。
萧胜天又道:“我怕你夏天到了,宿舍里太闷,不行就去我那里。”
顾清溪略犹豫了下。
萧胜天忙道:“别多想,那种事,你实在不想,也就算了,再等等吧,等你上完了大学,最近也是我心急了,其实也没什么……我现在住的这里不是筒子楼,人家有一个小客厅,还有两个卧室,你过去后可以睡另一屋,别担心。”
顾清溪抬眸看他,朦胧夜色中深刻的眉眼带着小心翼翼,生怕吓到自己一样。
她心里泛暖,低笑出声:“我知道啦,这次宿舍是新盖的,不一定像以前那么难受,如果实在难受,到时候再说。”
萧胜天:“嗯,反正别委屈自己。”
顾清溪抬眼看他,一时又有些想笑,可能自己之前说害怕,他就有些退缩了,憋住了,怕吓到自己?
这样的他反而让她有些不舍,一直握着他的手,竟是不舍得放开。
萧胜天低首,看她垂着睫毛好一番温柔的模样,一时心里生出许多怜惜,看看外面,天不早了,低声说:“你赶紧回学校去吧。”
顾清溪听他催自己,这个时候若说不想回去,倒是不知怎么开口,当下低声道:“嗯。”
萧胜天过了一会,透过玻璃,才看向外面,暮色之中,她背着书包,低着头,走得飞快。
手握着方向盘,好久不曾动。
他总是不由去想,她说自己吓到他,到底是哪一次,是在医院那次,还是在她家外头她帮着自己那次?
一时在那里傻想了很久,想得血脉贲张,后来想到她初接触时的惊诧和畏惧,竟然心驰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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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学校,这个时候筛选考试的结果出来了,班里竟然有一半的都通过了,顾秀云果然也通过了,大部分人都很高兴,积极地准备着接下来的高考,而一部分没通过的,开始红着眼圈哭,回家和家里商量,除了很少一部分家里愿意让复读的,大部分回家当农民参加招工或者准备相亲嫁人了。
高考这一场仗,对于普通农民子弟来说,就是这么残酷,考上了天之骄子,考不上回家修理地球,至于城市里的招工机会,说是有,但其实很少。
现在城市里大部分工作还是世袭罔替,当儿女的可以接父母的班,哪里轮得着外人,就是偶尔来农村招工的,一般都是招男的多,矿上招下矿的工人什么的,危险也累,就连这个,也不是轻易能去的,好多都要关系才行。
顾清溪看着这情景,心里自然是感慨,不免又想起上辈子的事了。
她不知道上辈子的记忆,只是时空交叉间自己得了一份记忆,还是说自己真得有过那些经历,不过不管怎么样,她珍惜那份记忆带给自己的一切,因为那些记忆,自己才有了如今的一切。
宿舍里该走的陆续走了,好几个宿舍空下来了,这其中为了腾位置难免有所变动,彭春燕通过了考试,不过她换到别的宿舍去了,闫淑静和顾清溪依然是铁搭档。
胡翠花和顾秀云也都通过了考试,她们现在住顾清溪对面。
其实谁住哪儿大家都不太关注了,毕竟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是大家要拼命的时候,拼完后,看似一起学习的同学,没什么两样的同学,终究要走向不同的人生,如今的宿舍只是一个临时的栖息地罢了。
顾清溪虽然已经拿到了录取通知书,不过还是会和大家一起学习,她想再经历一次高考,想看看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也想看看,上辈子的顶替世间会不会再次发生。
这天,吃过晚饭,她正要和闫淑静过去自习,就听到外面传来吵嚷声,还有呜呜咽咽的哭声。
当下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好像是胡翠花在哭?”
闫淑静纳闷了:“她通过了考试,不是前几天还挺高兴的,有啥好哭的?”
顾清溪却是很快想到了,是胡翠花和谭树礼黄了吧?
之前自己在首都,戳穿了胡翠花的谎言,不过谭树礼那里估计要反应一番,然后给胡翠花写信,如今这件事终于落定了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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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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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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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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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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