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的父亲陈宝堂因为一些经济问题,被查办了,随之被处置的还有陈家的一些旁系亲戚。
这个案子不算太大,但也不算小,在小小的县城,一时成为了话题。
便是在学校里,也有人提起来,大家纷纷说活该:“这就是黄世仁倒台了,活该,他们以为他们是谁,又不是旧社会!”
大家自然赞同这话,也有人特意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顾清溪。
顾清溪听着,松了口气。
这件事是早晚发生的,现在早发生了几年,很好。
其实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甚至开始怀疑,当年自己的种种不顺遂,也许就和陈昭家有关系,是他们下了套子让自己钻。
不过这个世界的许多事都变了,陈家也早早倒台了,如果真的是陈家做的,她也无从得知了。
好在真相并不重要,只要她能顺利考上大学,怎么着都行。
她的围巾也差不多织好了,用的是灰色,本来她织的时候,大家都觉得这个颜色不太好看,现在织出来了,又觉得不错,“看着挺洋气的”,“像是人家大城市才有的”,都开始琢磨着也要织一个这样颜色的了。
当然也有人好奇她这是给谁织的,顾清溪没说,只推说家里人。
萧胜天帮了家里许多,她娘也是把萧胜天当半个儿子看,说家里人也好像没什么。
这天顾清溪将那围巾小心地折好,放在了书包里,之后便要出门去找萧胜天。
萧胜天那里还放着不少学习参考书,她偶尔会过去那里看书,毕竟那么多书,放在宿舍里不太合适。
今天围巾织好了,正好过去把围巾给他,顺便过去拿另一个英语参考资料,谁知道出门的时候,彭春燕说:“对了,清溪,我有个朋友,想和你说说话,你跟我过去一趟,他就在那边一家凉皮摊旁边等着你。”
自从上次后,顾清溪和彭春燕关系并不好,面和心不和,如今听到这个,自然警惕:“是谁?”
彭春燕:“你见了就知道了,他想和你说说话,就一句。”
顾清溪:“既然是要说话,那就坦坦荡荡,像现在这样缩头缩尾藏藏掖掖做什么?我怎么知道对方是要干嘛,我忙着,不去。”
彭春燕:“哎,清溪,你咋这样,我能害你吗?不是什么坏事,人家也是求我,想和你说话,你也别太不近人情,好歹和人家说句话怎么了?”
顾清溪笑看着彭春燕:“春燕,我真挺忙的。”
彭春燕咬唇;“你是不是想去找萧胜天?”
顾清溪:“对。”
彭春燕:“你的围巾,也是给萧胜天织的吧?”
顾清溪:“对。”
彭春燕打量着顾清溪:“你俩好上了?”
顾清溪:“你想多了。”
她现在高三,关键时候,还没公开关系,就算大家心照不宣了,她自然也不会承认。
彭春燕抿了下唇,她望着顾清溪,过了半响,才说:“清溪,就当帮帮人家吧。”
顾清溪:“我只是一个穷学生,没什么能力,帮不了别人。”
彭春燕:“可是我已经答应人家了,我答应的事,必须得做到。”
说着这话的时候,她眉眼间自有一股义薄云天的架势。
顾清溪:“……你答应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彭春燕:“我答应把你叫出去,和人家说说话了。”
顾清溪:“你自己答应别人,你自己去和人家讲,我不想搭理!”
彭春燕:“你就当为了咱们的宿舍情谊行不行——”
正说着,那边过来一个人:“顾同学,是我想见你。”
顾清溪看过去,是陈昭。
她一看到陈昭,马上皱眉:“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妈之前纠缠我,现在你家犯法遭到报应了,你就不能放过吗?我和你不熟,我现在高三了,你能让我安静安静吗?我欠你了吗?”
她看到陈昭,这脾气就压不住,恨不得让他滚,滚得远远的!
陈昭苦涩地说:“你不要生气,我只给你解释一句话,说完了我就走。”
顾清溪:“然而我不想听,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陈昭:“我真得不知道那家是坑人的,我以为是好事,就告诉你哥哥了,我这么说,你能信吗?”
顾清溪:“你是要说这个?”
陈昭捂着胸口,摇摇欲坠:“是,我就是说这个。”
顾清溪看着他病恹恹的样子,自是想起来上辈子,每次遇到什么事,明明委屈的是自己,明明错的是他,但让步的一定是自己。
为什么?因为他会病啊!
他这么捂着胸口,风一吹就倒,谁还敢怎么样?
她真得好庆幸,庆幸这辈子他和自己没关系了。
是,他生来身体不好,他还好像很善良,他也许真得是没有恶意想讨好自己所以去帮着哥哥却弄巧成拙,但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琇書蛧
毫无关系的人,她可以同情,甚至善良地作为外人捐款给他治病,学雷锋扶他过马路,但是让她自己去绑定这样的人生,为了他的命负责,她做不到。
她笑看着陈昭,淡淡地说:“说完了是吧,那我知道了。”
陈昭愣了下,疑惑地看着顾清溪:“顾同学,那你——”
顾清溪:“我知道了,你说完了,那你为什么还不走?”
陈昭面上现出复杂的痛苦,他望着她,艰难地说:“好,好,我知道了,那我走,我走……”
陈昭走了,背影蹒跚,看着颓然而绝望。
彭春燕看不过去了:“清溪,你,你怎么这么狠心?他有多可怜你没看到吗?”
顾清溪:“关我什么事?”
彭春燕:“他家里出事了,现在工作没了,自己身体也不好,你知道他现在多惨吗?你这是要人家的命啊!”
顾清溪:“他家里出事那是自己做错了事,付出了代价,和我有关系吗?”
彭春燕不敢相信地看着顾清溪:“你,你怎么这样?清溪,咱俩之间的事,那是咱俩之间的,就算你对我有不满,我也没真心怪你,我们还是好同学,但是你干嘛这样对人家?人家还不够可怜吗?我没想到你心肠这么硬!”
顾清溪听着这话,笑了:“你觉得同情他,那你赶紧过去安慰他啊,最好是带他去你家吃饭,也许还可以招他当女婿,干嘛非赖上我,我没欠他!”
说完这个,她背着自己的书包,径自过去找萧胜天了。
彭春燕站在那里,愣了好半响,最后终于咬牙:“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不通人性!”
顾清溪才不管通不通人性,谁通人性,谁去负责陈昭的人生,谁去忍受病人最后无端的坏脾气啊!
顾清溪一脚脚地往前走,路上的石子都被她踏飞。
一直走到萧胜天家门前的时候,她才停下了脚步,在那里默默地站了好一会。
看到他这样,自然是为他难过,毕竟上辈子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就算是一条狗也有感情,但是上辈子的她无私了,这辈子只想自私。
自私怎么了,凭什么不能自私?
“怎么了?”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顾清溪猛地抬头,便看到了萧胜天,他正拧眉打量着自己。
“没事。”顾清溪低头,淡淡地说。
“还说没事,我看你这样子,眼看就要哭鼻子了。”萧胜天笑:“谁欺负你了?还是考试没考好?最近你们也没考试吧?”
“说了没事!”顾清溪笑了,因为陈昭带来的那点惆怅顿时烟消云散了:“你这是要出门?干嘛去?”
“本来打算过去厂子里,你过来了,那我不去了。”萧胜天见顾清溪不说,也就不问了。
“干嘛不去?还是去吧。”顾清溪想起来之前那个戴眼镜姑娘,两次了,她还惦记着呢。
“这不是想陪你吗?”萧胜天笑,秋日的阳光下,笑得眼中火亮:“进屋吧,我今天买了一点上等好牛肉,还有土豆,打算炖了给你吃。”
顾清溪过来萧胜天这里,偶尔也会吃饭,他做的饭确实味道还不错,而且很舍得用好食材,有一次她问起来,他说得给她增加营养补脑子,说高三学习挺紧张的,不能营养跟不上。
她听得想笑,觉得他操心真不少。
不过她并不着急这个:“土豆炖牛肉我要吃,不过你现在要去工厂,还是先办正事吧。”
萧胜天:“怎么了这是?说吧,有什么目的?”
顾清溪笑了:“我今天作业做完了,学习任务完成了,轻松,就想到处走走,你要去工厂,我还想见识下,工厂里都干什么,好奇嘛。再说了,还可以了解下化肥的制作,对我学化学也有帮助。”
萧胜天墨眉耸了下,显然是不信,不过还是道:“好,那你和我一起去吧。”
想了想,又道:“去了厂子,人家问起来,就说是我妹妹吧。”
顾清溪斜眼打量他:“为啥?”
萧胜天:“这不是怕别人说闲话吗?”
顾清溪:“别人?别人是谁?”
萧胜天无奈地耸眉:“我怕对你影响不好。”
顾清溪:“我怎么不怕?”
萧胜天笑打量着她:“今天这是怎么了?吃□□了?”
顾清溪低哼:“我不管,反正今天我要去你工厂,学习学习!”
萧胜天看她这样,哪还敢说什么,忙道:“好,那你跟我一起过去吧,不过到时候我可能比较忙,顾不上陪你的话,你自己等会儿了。”
顾清溪:“也没说要你一直管啊,我又不是小孩。”
萧胜天无奈:“你那性子,跟小孩有什么差别?”
顾清溪低哼一声,也就不说什么了。
萧胜天:“吃饭了吗,饿不饿,要不先吃点东西再过去?”
顾清溪:“不饿,先去,等回来正好吃你的牛肉。”
萧胜天无奈地笑着说:“好吧。”
一时萧胜天骑车子过去,顾清溪就坐他车子后座,这小院距离就在工厂一侧,骑车一会就到。
到了工厂,除了守门的老头,竟然没什么人,顾清溪失望,便特意拽了下他衣服:“这里磕磕绊绊的,慢点骑。”
她就是这么幼稚,恨不得再次见到那个戴眼镜的姑娘,让她看清楚,自己和萧胜天就是很熟,以后自己再来,别想着没事敷衍自己。
萧胜天自是不知道她的心思,以为是她嫌颠簸,便忙道:“好。”
当下他自然骑得慢了,但是这个时候正是忙的时候,除了一辆货车经过,竟然没什么人。
顾清溪更加失望。
萧胜天带着她从前面绕到了后面,空气中则弥漫着一股氨水的味道,看过去时,这工厂并不算小,这个年代,地皮还不值钱,县里生产资料局找路子,批了这么一大块地,这地原本是荒着的,就算是现在,厂子里面不怎么经过的地方也有野草横生。
车子停在一排粗糙简易的低矮棚房前,萧胜天指着一处说:“这是我的办公室。”
这办公室自然很简陋,窗户上连玻璃都没有,就拿旧油布糊上,门一看就是不知道哪里拆下来的旧门,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一切都刚开始,资金有限,当然能省则省。
顾清溪便跟着萧胜天进去了,里面也是简陋,不过却意外地整齐,旁边有个自己装订的书架,书架上放着一本《生产工艺以及流程》的书,还有别的一些文件,都整齐码着,旁边挂着一个小黑板,黑板上用粉笔画了表格,上面是标题写着“运行班产量成本日报表”,下面则是密密麻麻的数字。
顾清溪看了一番那字,写得刚劲有力。
“这是你写的啊?”
“是。”
他写的字,不算多好看,但很有力道,是力透纸背的霸气。
说话间,他拿来了一个旧茶壶,给她倒水喝,顾清溪接过来,抿着喝,又从窗户里看外面。
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管子,仪表,还有渗满油的设备,还有高压变压器台架子,这些都是制造化肥最基础的设备了。
萧胜天见顾清溪看过去,便介绍说:“那边是氨水仓库,那边是生产碳酸氢铵的设备,还有那边,是变压器设备。”
顾清溪其实是有些意外,她学过化学书上的知识,知道碳酸氢铵怎么合成,但是制造碳酸氢铵的化肥厂竟然是这样的,她有些意外。
“这得投入多少钱啊?”顾清溪疑惑,这些设备投入,肯定不是萧胜天靠着卖化肥能挣出来的。
“我自己没投入多少,主要是化肥厂的投入。化肥厂那里提供设备,入股,国家批了,也入一部分股,我和霍云灿自己不用投,只干活拿股份就行了。”
顾清溪听着,恍然,没想到还可以这样,难为他竟然能说服两边这么干:“听起来你和霍云灿做得是无本生意啊,也就是后来人们说起的干股。”
“事情当然没那么简单,”说起这话,萧胜天笑着说:“不过反正也做成了,现在就是要把这厂子好好干。”
“是。”这么说话间,便听到门外有人过来找,却是下面一个班头,好像是问萧胜天一个装舱的问题。
萧胜天看看顾清溪:“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去就来。”
那班头听到这个,也好奇地打量顾清溪。
顾清溪点头:“嗯,知道啦!”
当下萧胜天离开,顾清溪好奇地看看那书架上的材料,都是表格和字,上面用红色圆珠笔勾勾画画出各种痕迹,看得出来,萧胜天投入了很多心血在上面,对生产计划,质量控制,都很上心。
看了一会,萧胜天还没回来,顾清溪便推门往外走走。
这一片周围都是厂房,院落里杂草横生,厂外密布着槐树,这个时候还有晚秋的蝉鸣声在响,顾清溪便随意在附近看看,特别是那变压器,更是仔细研究了一番。
“是你?”一个声音响起。
顾清溪回头看,就看到了那个戴眼镜姑娘。
不得不说,她来得真好。
如果她不来,顾清溪还要遗憾了,现在她来了,这一趟圆满了。
她笑:“没错,是我,同志,好巧,又见面了。”
眼镜姑娘看她笑,一脸防备:“你又来这里干嘛?”
顾清溪:“我这次还是来找萧厂长啊,他今天在吗?”
眼镜姑娘不高兴了:“他今天忙着,不在,刚去找他,不见人影,你怎么进来的,这是厂区,是重地,一般人不能随便进。”
顾清溪:“我就是想问问,之前我来找他,你帮我和他说了吗?”
眼镜姑娘有些不耐烦了:“说了……”
顾清溪挑眉:“是吗?真说了?”
眼镜姑娘明显有些心虚:“我记不清了,也许说了,也许没说,每天事情那么多,哪记得这个啊!”
顾清溪看她这样,也就不问了,这姑娘也不是纯坏,就是和自己耍个小心眼,倒是能理解,当下看着她手里,拿着正在织的东西。
这年代,一般勤快的女同志都有这个习惯,手里随时拿着毛线和毛衣针织起来,这样可以充分利用自己的零碎时间。
这并没什么,不过顾清溪发现,那好像是一个围巾。
顾清溪:“同志,这是给谁织的啊?”
眼镜姑娘脸上不自在起来,咬唇说:“随便织的。”
顾清溪看了,顿时明白了,这是给萧胜天织的。
自己猜得没错,她确实喜欢萧胜天。
眼镜姑娘:“你别在这里了,我们这里管得严,你先出去,我们厂长来了,你到时候再——”
说着这话,恰好这个时候萧胜天过来了,手里拎着一兜子苹果。
眼镜姑娘扭头看到萧胜天,一时更加心虚了:“萧厂长。”
说着,她看了顾清溪一眼,故意说:“萧厂长,原来你在,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在呢!”
顾清溪看着,更加确定了。
刚才她和自己说话语气还很生硬,如今和萧胜天说话,那声调马上软软的,像是变了一个人。
萧胜天冲眼镜姑娘点点头,之后便看向顾清溪:“怎么出来了?”
顾清溪:“屋子里闷,随便出来透透气。”
萧胜天:“外面厂子里也有味儿,我怕你不习惯,进屋坐着吧。”
顾清溪:“好。”
眼镜姑娘惊讶地看向顾清溪。她当然看出顾清溪和萧胜天言语间的熟稔,陡然意识到了:“你?”
萧胜天见了,便介绍说:“这是我邻居家的妹妹,叫顾清溪,她还在上学,今天没事,她跟着过来看看。”
眼镜姑娘听到这话,脸上一块青一块红,狼狈地看着顾清溪。
她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小心思,顾清溪全都看在眼里了,甚至她现在这么笑看着自己,也根本是故意的!
萧胜天从旁挑眉,看了眼顾清溪:“你认识银丫?”
旁边的眼镜姑娘银丫,一下子紧张了。
她两次没让顾清溪进厂子,骗了她,这次也故意骗了她,她肯定得说出来!
顾清溪看向银丫,笑看着她那警惕忐忑的眼神,过了一会,才慢悠悠笑吟吟地说:“这不是刚才遇到了,说了几句话,就认识了吗,是不是,银丫?”
银丫有些意外,不过也松了口气,赶紧点头。
顾清溪:“对了,银丫,你刚才说找你们萧厂长啥事?”
银丫犹豫了下,无奈地看着顾清溪。
她刚才可没说找萧厂长有啥事,不过她既然这么说,自己却不好说自己没说,只好含糊其辞地说:“也没啥正经事,就是,就是有个问题。”
顾清溪马上道:“既然这样,那都进屋,坐下,慢慢说吧。”
银丫看了一眼旁边的萧胜天,她喜欢萧胜天,崇拜他,崇拜到几乎把他当神。
她点头:“嗯。”
于是进了屋,顾清溪故意和银丫说话,问起她做什么的,很快就知道,原来是出纳,也负责登记氨水过秤的,初中毕业,算是有文化的女同志了。
萧胜天先将那兜子苹果拿出来洗了洗,之后便要削苹果。
银丫拿起水果刀来,主动要帮忙,萧胜天没让,反而问:“刚才你说找我,是有什么事?”
银丫有些心虚:“哦……”
她想了想,到底是慢吞吞问出来一个问题。
萧胜天手底下利索,脸上却有些不耐:“这件事你和陈工去确认就行了。”
什么时候这种问题也问到了他?
银丫顿时不敢说话了,只呆呆地看着萧胜天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削起苹果来动作干练灵活,削下来的苹果皮很快卷成圈儿。
苹果削好了,萧胜天将那苹果递给了顾清溪:“给。”
银丫看着,有些惊讶,不过没说什么。
谁知道顾清溪竟然真得拿过来吃了,于是萧胜天继续削,这次应该是给他自己削的。
银丫觉得这姑娘有点脸皮太厚了,竟然让男人给她削苹果,别管她和萧厂长是什么关系,也不能让男人伺候她吧?
可没想到,顾清溪吃着那苹果,却说:“你削皮的时候,这里留一点点皮,这样拿着更卫生。”
银丫简直是目瞪口呆,一个姑娘家,被男人伺候着吃苹果,竟然还要挑三拣四?这样的姑娘能嫁出去吗?怕不是要当老姑娘?
然而更让银丫惊讶的是,萧胜天竟然点头:“知道了。”
银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傻傻地看着萧胜天,这是那个平时严厉的萧胜天吗?他是那种干大事业的人,他不应该被女人伺候着吗?
银丫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没织成的围巾,她想起来自己织围巾的各种心思。
萧胜天需要一个贤惠的女人辅佐,他是干大事的人,他应该后顾无忧。
可正想着,就听到顾清溪又说:“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
萧胜天:“嗯?”
于是银丫就看到,顾清溪从书包里往外掏,她这才注意到,顾清溪的书包里鼓鼓囊囊的。
然后她就看到,顾清溪竟然拿出来一个围巾。
银丫顿时皱眉了,她竟然也会织围巾?
顾清溪将那围巾递给了萧胜天:“给你这个。”
萧胜天疑惑:“这是?”
顾清溪笑了。
她在这个时候拿出来,自然是有故意显摆让银丫死心的意思。
不过这是她花了好多功夫做出来的。
对别人来说,织一条围巾并不费什么事,但是对她来说,花去太过功夫了。
她面上微热,看着他:“给你织的围巾啊,怎么,你不喜欢?”
她这么说的时候,清凌凌的眸子犹如碧波,含笑间娇艳欲滴犹如初初绽放的桃花,已经长了一些的墨色短发似有若无地搭在纤细的肩头,轻轻地荡,荡得人心醉。
哪能不喜欢?
不过萧胜天却说:“你哪来那么多时间?太浪费时间了,以后别弄这个。”
顾清溪:“才不管呢!反正我都已经织好了,你得戴上。”
是毫无遮掩的撒娇语气,被人宠坏了的姑娘才会这样说话。
萧胜天捧着那围巾袋子:“刚去看了化肥,怕身上不干净,等回去换身干净衣服再戴吧,好不好?”
声音温和,那是低声下气哄着的样子。
顾清溪笑:“好吧,那就等会戴!”
一时又提要求:“你更不是说买了牛肉吗,我要吃牛肉炖土豆。”
萧胜天笑看着她,眸子泛光:“行。”
他这么笑看着自己,顾清溪就有些脸红,她觉得萧胜天可能看出自己在表演,是故意气银丫的,所以有意配合自己。
不过看穿就看穿吧,她就是故意了怎么了。
谁让他招蜂引蝶吸引小姑娘喜欢了!
而旁边站着的银丫,看着这一幕,傻傻地半响没反应,眼泪当场都差点落下来。
这个工厂的员工大部分都是萧胜天和霍云灿一手招来的,大部分都是萧胜天在管理,大家都知道萧胜天平时做事的风格,对事不对人,很严厉,所以大家敬重他,但是也怕他,平时在他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做错了什么。
结果现在,这个姑娘在萧胜天面前竟然肆无忌惮地撒娇卖乖,甚至萧胜天竟然用那么哄着劝着捧着的语气和她说话,几乎是低声下气了。
这怎么能让人相信?
这个姑娘凭什么?
偏生这个时候,顾清溪却看向她:“对了,银丫,你也在织围巾,还挺好看的。”
银丫听到这话,看看萧胜天手里捧着的那围巾,羞愧难受心痛全都涌上来。
她也是给萧胜天织的围巾啊,指望着他能用上,谁知道人家竟然已经要戴上别的姑娘给织的了!
萧胜天这个时候也看过来,含着笑,只是那笑有些凉淡:“银丫也在织毛衣,给谁织的?”
银丫眼中泛起狼狈:“自己织着玩儿的……”
一时根本没法忍了,眼里的泪就要往外迸,当下忙说:“萧厂长,我还有事,我,我先走了……”
说完就跑出去了。
等到银丫跑出去后,顾清溪也没说话,就继续低头在那里吃苹果,她吃起苹果来很慢,一小口一下口的。
萧胜天挑眉,笑了:“啧啧啧,我还是第一次见,某个人小心眼还挺多的。”
顾清溪:“哼,我就小心眼多怎么了!”
萧胜天:“跟护食的小狗儿一样。”
顾清溪脸红:“你才是小狗!”
萧胜天静默地看着她,墨黑的眸子发亮。
顾清溪被他看得别扭:“看啥?”
萧胜天:“你要听吗?”
顾清溪:“什么?”
萧胜天:“汪汪汪。”
顾清溪楞了下,之后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怎么不当着你厂子里的汪汪汪,他们怕是都要吓到了。”
她感觉到了,萧胜天平时挺严肃的,管理作风强硬,估计底下人都怕他。
萧胜天:“你要吗,那我去汪汪一个——”
说着他真要出门。
她当然知道他就是说说,可还是赶紧叫住他:“哎你别闹了!”
萧胜天笑:“好,不闹了,我刚事情办完了,回去吧,我给你做土豆炖牛肉。”
顾清溪:“好,不过你得和我说清楚。”
萧胜天:“什么?”
顾清溪:“少装傻,那个银丫,你真没看出来?”
她才不信呢!
他肯定看出来了。
她低哼一声:“你肯定看出来了,我今天让你看重的出纳难堪了,你估计都要心疼了。”
萧胜天无奈,耸眉:“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平时都没怎么说过话,你没发现她有点怕我吗?我大概感觉到了,但是一直没搭理,就是一小姑娘瞎想想,过几天人家一相亲早忘记这茬了,我搭理这个干吗?不过你今天这样,也挺好的,省的让人家继续瞎想耽误人家。”
顾清溪:“你是不是觉得我过分了,无理取闹,故意欺负人家?”
萧胜天:“当然不会,你这样,肯定是她得罪你了,既然她得罪你了,那不是活该吗?”
顾清溪抿唇笑了,当下便把那时候她来找他,结果银丫说他不在的事说了:“我来找了你两次呢,谁知道这么巧,都碰到她了!”
萧胜天恍然,之后磨牙:“那今天真是活该了!”
因为她没来找自己,反而让谭树礼陪着去公安局,他是多少有些憋气,不知道暗地里吃了多少干醋。
当然了,这事绝对不能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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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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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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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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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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