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易你能听得进去为师这番话便好,吾宗贵阴阳之道,此道不止在吐纳入定之中,更在生活点滴里面,方才我提及你所创道功,要教你尽早探出筑基境的明路来;
可转过头来,我又劝你将部分心神落到旁处去。这本是自相矛盾的说法,可你该知晓,这两番话都非为虚言,想要教你的道理都是真的,只是这其中如何张弛有度,却需你自己去思量。
一张一弛之间,恰如阴阳动静,相济相合,如此,方可教你离道愈近;其实说来,为师这些年间,又如何不是张弛失序,修行合练秘法到底急切了太多,反而要受其累。m.xiumb.com
这话……便也不与你说教太多了,说得多了,反而显得泛泛而谈,空洞了些,兹有几分能够在此刻明悟,都是长足的长进,余下的,往后漫漫岁月一点点看,便也会明白的。”
听闻此言,柳元正反而应得没有早先那般干脆利落,随着宗萱道子说着,少年更是大半心神陷入沉思当中。
少顷时间,柳元正这里方才定了定心神。
“师尊所言离道愈近之说,弟子听来顿觉是高邈之论,或许果是此一番指点太过于高邈的缘故,弟子心中也几乎认定这番说法是对的,可到底修行日短,依着师尊所言思来想去,却总难有实感,颇有镜中观花,水中探月之困惑。”
说着,柳元正竟先是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
瞧见少年这般姿态,宗萱道子反而又笑了起来。
“你若说全懂了,为师反而不信,你此刻心中有镜中花水中月的朦胧之感,到底还是急切了些,没必要一时半会儿就要将之想明白的。
古往今来,多少先贤将类似的话写进了故纸堆中,教多少后辈修士看见了,可一代弟子之中,能够做出大好事情的,仍旧是寥寥几人而已。”
说到这里,宗萱道子脸上的笑容缓缓地消减了,在柳元正的注视下,宗萱道子罕有的面露踌躇不定的神情。
“说来,今日准备见你之前,为师也仍是纠结难定,一面想着推你一把,教你在长生仙途上多去走上几步,一面又想着教你停一停,走的慢一些……”
闻言,柳元正先是一怔。
或许是因为自己身受道伤,即将要用太阴炼形秘法化去一身法力的缘故。
或许是因为柳元正已经名传中土,声名煊赫的缘故。
忽然之间,少年顿觉,昔日里心中关于师尊的印象开始变得朦胧而且模糊。
那原本真切的音容笑貌也开始在记忆中变得虚幻起来。
直至此刻,柳元正方才恍然发觉,今日的师尊竟然呈现出了与昔日截然不同的一面。
她变得没有那么直来直去,言辞也好,神情也好,愈显温和。
甚至连她的指点,都没有往日里的一直见血,反而颇有些喋喋不休的感觉。
更甚至于,师尊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多愁善感?
“师尊,这会是你更为真实的一面么……”
一念至此,少年不禁因之失神。
紧接着,未及多想,便见柳元正咧嘴一笑。
“师尊何必为之苦恼,张弛有度,既然是古之先贤都推崇的近道之法门,即便弟子此刻一时半会儿难以通悟,日后漫漫岁月一点一点去印证便是了。
若能得悟此中道理,自然诸事都显得顺遂,若是百般尝试仍然一窍不通,自然便也是弟子的缘法,明日里强求不来的事情,何苦挪到今日里来自寻烦恼呢?”
闻言,宗萱道子反而神情一怔,直直的望着柳元正,几乎十余息的时间没有说话。
少顷之后,宗萱道子方才收回了目光。
她仿佛是第一次认识柳元正一般。
声音中带着些释怀,又带着些感慨。
“或许有你这番想法的人,才能够真正明悟此一番道理罢!听闻你所言,颇有顺遂自然之感,你已近道矣,只是尚且不自知。”
闻言,柳元正也随之一同沉默在原地里,抿着嘴,长久地没有言语。
……
天色昏沉。
归去的路上,柳元正踏着天门峰上的青石板路,仍旧兀自低着头,沉默着。
这一番见面,宗萱道子的话,长久的萦绕在少年的心头,不住地回响着。
少年有一种预感,今日这般的宗萱道子,或许往后会经常见到,但如今日这般的指点和言语,或许越过今日,自家师尊便再也不会宣之于口了。
“佛法东传,一脉两分,一在东,一在西……”
“一剑断古佛金莲,剑祖……”
“一张一弛,动静相合,阴阳相济……”
不知何时,柳元正已经回到了金章峰,站在自己竹林中的小楼前,似是怅然,长久地凝望着竹楼的门扉,驻足不前。
门扉上,挂着一枚巴掌大小的阴阳玉镜。
这是件风水之物,非是柳元正挂在此处的,当时他得了这竹楼的时候,这阴阳镜就已经挂在上面了。
不知是往昔曾经住过此处的宗门前辈所摆放,还是建造这竹楼的时候本就有的格局。
但是见了这阴阳玉镜之后,柳元正却也并未将之摘走,反而觉得与自身道途有几分相合,便任由它处在原地了。
此刻,柳元正怔怔的凝望着门扉上悬挂的玉镜,凝视着其上分明的黑白二色。
他的目光愈发失神,却也因着漫漫思索,愈发明亮。
少年像是想到了什么。
“这偌大的人间界便如同棋盘一般……”
一念至此,柳元正推门而入。
拾阶而上,少年直往二楼静室走去。
一挥手,先是一块一臂长的方形榧木便被少年摆在了桌上,紧接着,一抬手,先是法焰升腾而起,紧接着,一方墨玉,一方白玉,被少年抛入法焰之中。
焰光兜转,顷刻之间,两方灵玉便在法焰的淬炼之下,陡然化开,随即在焰光之中,盘旋成一枚枚棋子的模样。
火光亦将少年的脸照的明灭不定。
幽暗的夜里,只能隐约听得柳元正的轻声呢喃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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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子纹楸一路饶,最宜檐雨竹萧萧。”
“琴棋书画,亦是修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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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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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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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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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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