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静静地听着禅师短促的呼吸声音,柳元正仍旧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
懊悔也好,难堪也罢,或许还有如释重负。
总而言之,西行劫运一场局,到底还是将白阳禅宗架在了火上去烤。
仙乡诸圣在等,玄门诸宗在看,连禅宗同门也大都在冷眼旁观。
只是从丹宴那日开始,似乎早就已经定下今日这般局面。
于是静海禅师只是沉默着应下,没有再说些什么。
正此时,又听得镜轮之中,传出松河古仙苍老的声音来。
“此间另有一事,逃禅三宗业已覆灭,中土山河尽归吾玄门,西行应劫时,亦有古传承现世,是为龙皇、北辰、点云三脉,三脉传承,皆于古玄门时,因逃禅作孽而断绝。
现有残经传世,着太华一宗,另寻良才,于逃禅三宗旧地,复立龙皇、北辰、点云三宗,再见天日,传续香火,重归吾玄门之列,此为紧要事,百年之内,需见三宗山门。”
话音落时,便见云海之上,鸿信真人拱手一拜。
“晚辈谨遵法旨。”
“善!此间诸事告一段落,之后若另有安排,则以法旨降世,若无事,则尽依老朽今日所言。”
听得松河古仙这般说法,云海之上,诸修更是躬身而拜。
待得诸修起身时,那高悬于天门之下的镜轮,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
原地里,唯有四宗修士,或喜或悲,沉默良久。
……
翌日。
两仪渡厄法舟。
云海渺茫,舟头,柳元正手捧一部道书,时而皱眉苦思,时而偏过头去,观云海承一色。
正此时,朱子同缓步从船舱之中走出,行至少年身侧。
历劫一行,带给此间每一个人都是长足的感悟,此等收获,大多难落于文字,难诉诸于口,却又真切的体现在每一个的身上。
正如朱子同一般,今日看他,通身修为气息,便要比之在宗门时更浑厚沉稳许多。
古语有云: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亦有大造化。
诸修历劫而存身,冥冥之中,自有长足长进。
当然,在朱子同看来,自身变化也好,还是金章院诸修也罢,却难与柳元正的变化相比拟。
不说西行局中柳元正做得大好事情,此时再观其言行,感应其修为气息,虽然仍旧是同阶,却愈发觉得缥缈难测。
仿佛他所修行的,已经不再是同辈人所熟知的道途。
而是更为高邈的意境。
看到的也是寻常人无法所知的绮丽之景。
凝视着柳元正的身影,朱子同几乎有了瞬息间的恍惚失神,便见柳元正这里已经折身往来。
瞧见朱子同下意识露出稍显拘谨的表情来,柳元正只是淡淡一笑。
“师弟?”
听见了柳元正的声音,朱子同便也稍稍定下了心神,迎着柳元正颇有些探寻的目光,朱子同轻轻摇头。
“元成师兄他……”
欲言又止。
一时间,柳元正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下来。
“堂兄扔不愿见我?”
“不是不愿见元易师兄,这一时半会儿,我看元成师兄他颇有些心灰意冷,是谁都不愿见,若非我要照顾他,恐怕是连我他都不愿见的。
修为尽失,丹田破损,换做是谁都要有这般心障,师兄也莫做强求了,还是让元成师兄自己冷静一段时间的好,否则怕是会适得其反。”
说开了话,朱子同这里倒显出几分闲适来,似乎回到了昔日里与柳元正在宗门时的情形。
少年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脸色仍旧沉静。
“也只好如此,我知堂兄他心中难受,唯恐一时想的差了,反而要自己难为自己,只是心障还需在心中破,我仔细想了想,此刻便是他愿意见我,我却也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
两人正分说着,却见宗安道子也缓步走到了舟头,似是将柳元正的话听得了大半去,随即站在柳元正身旁,接下话茬说道。Χiυmъ.cοΜ
“元易,你这做堂弟的,也无需太过忧心,元成他是为玄门大事受得此累,师门断无不加理会的道理,总要寻得办法尽力挽救,丹田破损也非十绝之症,只是尚需静待机缘。”
听得宗安道子宽慰,柳元正这里表情似是舒缓了不少,却也没有说些什么,点了点头,仍旧忧心忡忡。
事涉柳元邱,连柳元正这血亲都说不出什么话来,旁人更是难以言语。
道子便也熄了继续宽慰的心意,转眼又看到了柳元正捧在手中的道书,扫见了只言片语之后,忽的一笑,指着那道书问道。
“那日阵前,我只当是你促狭,说些挤兑人的话,未料想你真的将道书借来参悟了?”
昔日江上诸修闯阵之后,宗远道子曾经将三阳龙华锁天阵记录于道书之上,正是如今柳元正手中翻看的这部。
闻言,柳元正也是一笑,抬手扬了扬道书。
“能教逃禅三宗负隅顽抗,拼死相搏的古阵,自然该有其奥妙在,三阳龙华之说,亦合古时运数,此间白阳、红阳不谈……那青阳却应我玄门。”
“哦?”听柳元正这般说,宗安道子也提起了兴致,“师侄参悟这青阳龙华之阵,可有所得?”
少年闻言,神情颇显自得,指肚轻轻在道书上摩挲,侃侃而谈道。
“高屋建瓴的认识到没有多少,除去气运流转之道,只以阵法本身而言,始、盛、衰之间,以龙相而合生灭两极,正应咱们本脉传承。
只是那原本的法阵,将此道隐而不显,呈现的粗粝,尚有可打磨之处,若是以雷法贯穿其始终,便是春秋之景,水火之相,阴阳之道!
说起来这也是高邈的意境,但师侄我只能想到此处了,再高深之处,以我道识,只显捉襟见肘之窘迫,师侄的想法说来倒也简单——
仍旧是往阵法上去想,或简或繁都好,或许能从中悟出一套阴阳雷阵来,又或者是符篆?还是走一法通,诸法皆通的路子,应我此时修为就好。”
说着,柳元正一抬手,一十八枚阴阳雷符化作灵光,在少年指尖兜转。
宗安道子更是不住的颔首。
“不错,不错,这般想法,颇有趣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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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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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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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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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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