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虐沸腾的须弥漩涡之中,一道遁光忽的闪过,自半悬空划出一道“波澜壮阔”的诡异线条,最后沉沉坠入大地上。
灵光消散,显出正山道人身形来。
刚一落地,正山道人脚步就是一个踉跄,复行数步仍难稳住身形,到底一步踏在空处,直直地跌躺在地面上。
他的状态很是狼狈,似乎在须弥漩涡之中受了不小的波折,脸色煞白,抿了抿嘴,还是未能平复下身周动荡肆虐开来的法力气息,一口乌血吐出,喷在身前的地面上。
这一口血,教正山道人脸色更白了许多,彻底不见了红润的血色,但逆血得到释放,气息委顿之余,便也见他脸色舒缓了些。
如此,又粗重的喘了几下,他方才伸手捋了捋散乱的长发,随即抬起头来。
身前不远,那地面乌血痕迹未及之处,一座石碑耸立,其上痕迹斑驳,隐约可见“神华别府”四个古篆大字。
“果然,这便是自己早先在舟头看到的景象。”
目光越过石碑,映入正山道人眼帘的,则是悠长的山路,石阶上,苔痕遍布,似是许久岁月已无人眼。
极目远眺,视线愈发开阔,让正山道人将整个山头的风景都看到了眼中。
狂野生长的山林之间,隐约能够看到阁楼林立,许多已经坍塌,只剩断壁残垣,唯有正中央山顶的几处道殿阁楼,外相完好,隐约之间仍能看到黯淡的禁止灵光流转。
这般观瞧了好一会儿,正山道人也喘匀了气,颇有些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
一手从储物袋中翻出些丹药来服下,抬手时,正山道人的手笔都仍在颤抖。
但三魂七魄归位,道人也勉强定下了心神。
“是我失算了,在舟头时瞧见这洞天世界露出须弥通道来,见有洞府的光影显化,便以为是近在咫尺的事情,谁知这须弥通道有此幽深!
我架起遁光进入其中,便如怒海之上漂浮的一叶小舟,这一番波折端是暗无天日,更难计时,也不知外面已经过去多久了,若是几日倒还无妨,就怕世上千年倏忽而过……”
一念至此,正山道人心念也颇为复杂,又沉沉地吸了一口气。
这会儿心思清明了许多,五感归体,道人便也闻到了这方洞天世界中弥漫开来的腐朽气息。
他竟颇有些沉醉的缓缓闭上了双眸。
神识展开,朝着山巅蔓延而去。
太华仙宗所传道法运转开来。
登时间,山巅正中央的道殿中,有明光大放。
岁月留在期间的痕迹仿佛在这一刻消散一空。
灵禁陡然运转起来,顷刻间便与正山道人的神识气机牵引到了一处。
仍旧闭着双眸,正山道人的眼角却又滚烫的热泪留下。
这一刻,仿佛有古老的道音透过万古时光,从正山道人的耳边响彻。
很是含混,教人听不真切,却又像是一位疲惫的老者,和煦的、赞许的站在道人的耳边,与这位宗门后辈浅淡的分说着什么。
道人的心中竟无端的生出了感动来。
因为昔年陨落此地的宗门前辈,因为这中间漫长悠悠的万古岁月,因为历经波折狼狈至此的自己。
想到这些,正山道人的心神震动的更是厉害。
半是悲戚,半是狂喜。
终于,道人还是睁开了眼眸。
“果然,是吾宗古时别府,想来也是因为劫运缘故,教吾等众人身上聚了气运,这才能引动此间洞天世界,若我能将古玄门时别府道法传承带回去……”
一念至此,道人心神炽热,再难想些什么,旋即抬起脚步,越过了身前的石碑,朝着山顶走去。
……
西方,大雷音寺,小院。
古树下,少年佛修拈花而坐,面带笑容。
但见他缓缓开口,竟是诵念着一篇世上罕有听闻的生僻佛经。
“安乐如前,律仪,谓受二根和合之乐。
……
佛为摄受欲界增上贪行有情,故现等至。
……
如是离贪欲,汝终不应为,汝受用欲事,但行无所畏。
……”
院中,树下,梵音震震。
少年佛修拈花一笑,身边有万千粉红莲花盛开,映世间诸相,又纷纷化出人形来,男女老少神态各异,跌坐莲花之上,齐齐随声诵念起佛经来。
一时间,梵音更盛,经久不息。
……
刺耳的金石摩擦之声,从山林之间远远地回荡开来。
山巅道殿,正山道人颇为吃力的推动了紧闭的青铜大门,仍还未走进幽暗的大殿之中,顷刻间便已经有尘土扬起。琇書網
轻轻地皱了皱眉,道人捏起袖袍捂住了口鼻。
有灵禁存在,这道殿本该不染尘埃,但历经漫漫岁月,昔年仔细安存的天材地宝也好,金书玉丹也罢,终难逃岁月销蚀,依照菁英散尽,便也化作飞灰,沉积在道殿之中。
这一路走来,正山道人毫无所获。
或者在刚推开门的瞬间,便是漫天飞尘随风洒落,或者瞧见经卷玉瓶好生摆放着,不等伸手去触摸,便在掌风带动下溃散开来,化成齑粉。
更不要说那些断壁残垣之间,失了灵禁庇护,再难有甚么能够存下了,只留斑驳铜锈的痕迹存在于碎砖破瓦中。
这已经是他寻到的最后一处完整的道殿了。
眯着眼睛,待扬起的飞尘再度落下,道人方才垂下手来。
忽地,道人眉头一挑。
他闻到了一股清香味道,与宗门中不少气血宝丹的味道类似。
心生喜意。
正山道人旋即便是一抬手,将一道法力流光打入道殿之中。
抬眼看去时,空寂的道殿中央,有一尊玉骨之身盘膝而坐。
当年劫难降临时,这古修似乎仍在入定修行,未及反应,便被人顷刻间打杀。
玉骨的眉心处,有着一个指头大小的圆洞,隐约之间,似乎仍能教人感应到太华道法的气息。
这仿佛透露着古修昔年陨落的真相。
只是岁月漫漫,昔年苦苦修炼而来的肉身也销蚀在了岁月冲刷之中,唯有那莹莹玉骨仍旧坚强存在着。
正山道人闻到的气血宝丹香气,便是源自这骨架。
视线缓缓落下,正山道人的目光一凝。
那古修玉骨合抱的双手,竟捧着一卷金书。
顷刻间,哪怕只是站在门外,正山道人都赶忙屏气凝神。
他唯恐这又是即将溃散开来的粉尘。
谁知下一刻,一缕清风从山间抚动而来,落入殿中。
金书的封面被这缕清风吹开。
“安乐如前,律仪,谓受二根和合之乐。
……
佛为摄受欲界增上贪行有情,故现等至。
……
如是离贪欲,汝终不应为,汝受用欲事,但行无所畏。
……”
下一刻,无边梵音响彻在正山道人耳边,将道人神魂倾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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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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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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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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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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