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得,老禅师的嘴唇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弟子……弟子……”
“嗯?”
松河古仙苍老的声音拖着长长地尾音,仿佛还未醒过酒意来。
老禅师却赶忙躬身,长久地弯着腰。
“回禀前辈,吾宗……吾宗未有长辈在上界!”
话音刚落,松河古仙的声音便随之响起。
“哦?怪哉!贵宗亦是吾玄门一脉,缘何会无有人证道,成为吾之仙友?贵宗法统传承自哪一域?”
松河古仙似乎很是困惑。
“禀前辈,吾宗法统,传承自大觉仙域。”
听老禅师这般应了,松河古仙方才了然的点了点头。
“听小友这般分说,老夫心头的困惑反而越发多了些,大觉域亦是仙乡诸域之一,想来贵宗道法也该是极高明的,缘何会未有人飞升呢?可是汝等之错?平日里懈怠了?否则怎么能堕落至此!”
初时,松河古仙的声音仍算平和,说到最后,竟无端发出怒音来,说话间,那老禅师的身形也不断的颤抖着,捏着法印的指节泛白,额头上隐隐有汗滴凝聚。琇書蛧
“不敢!弟子等人,断然不敢懈怠修行!”
“唔,这么说来,不是汝等的差池,老夫却是越发的想不明白了,为何贵宗无人飞升呢?可是……有旁人暗中欺压?要坏我玄门气运?”
说话间,老禅师抖得更加厉害了。
他的牙齿打着颤,不断的碰在一起,便是柳元正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都真切的听到了声音。
“弟……弟子……”
“不忙说,不忙说,端看你神情,老夫觉着,你大约心中真的是委屈的,慢些来,小友好生想一想,要仔细地想清楚,想明白,这些年里,到底是甚么人,暗中欺压贵宗法脉,竟使得宗门立世至今,仍无人飞升,坏我玄门气运!”
说罢,松河古仙这里声音一顿,苍老的眼眸顷刻间如鹰隼一般凝视着老禅师这里,“小友要想清楚再说。”
沉默。
良久的沉默。
道殿中鸦雀无声。
老禅师紧紧地咬着牙,却仍禁不住身躯的颤抖。
豆大的汗滴从额头上滑落下来。
他仍躬着身,甚至在古仙的目光下,不敢抬起头来。
就在这漫长的沉默中,老禅师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终于还是开口了,声音中带着哭腔,声音嘶哑,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启禀前辈!是下界西方逃禅!是西方佛孽!是那些狼子野心之辈!是他们在暗中欺压吾宗!使吾宗道运不昌!使吾宗香火不盛!是他们,要坏吾玄门气运!”
松河古仙的脸上彻底不见了醉意,老仙往前探了探身子。
“小友,此言当真?”
“当真!”
“唉!坐,小友快些落座罢。”
待老禅师颤颤巍巍的抚着桌案座下,再脸色煞白的望向松河古仙时,却见松河古仙一手捉着灵笔,身前悬着一幅新的画卷,此刻正在画卷的一角写着些甚么。
少顷,松河古仙落笔。
古仙仰起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他遂将身前的画卷翻转了过来。
“诸位,诸位仙友,都看看罢,好好地看一看这幅图。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呐!都言吾玄门诸宗同气连枝,怎的……怎的会有这般事发生!
若无今日一问,吾等何时能知?这世上竟还有如此狼子野心之辈!在欺辱吾之手足!在败坏吾玄门气运!这是你我的失察之过啊!如今也该想着亡羊补牢了。”
古仙声音悲恸,因着群仙诸修都齐齐往来。
端看这画卷,松河古仙丹青之法更胜古雅仙人一筹。
画卷正中,是老禅师,面容悲戚,声色俱厉,甚至可以看到一只手紧攥在袖中,仿佛在控诉着什么。
老禅师的身后,是白阳禅宗诸修,听闻老禅师所言,皆露出痛苦、悲伤的神色。
不远处则是三宗门人,在画卷中亦是表情各异,仿佛因老禅师的控诉而动容,仔细看时,闻法七友的表情,甚至更为灵动一些。
再远处,则是群仙绘相,或愤怒,或悲悯,或沉思。
画卷的一角,松河古仙以古篆写就《禅师哭宴图》五字。
如此这般,古仙高悬此图,任由群仙诸修都看了,方才伸手,将这《禅师哭宴图》卷了起来,收在袖袍中。
“老夫这会儿神魂震动,道心都乱了,不知该与诸位说些什么,只是这天底下的事情,有因,便该有果,老夫要亲去紫霄道域面见诸圣,失礼了,老夫先走一步。”
说话间,松河古仙已经站起身来,刚迈出一步,身形又是一顿,偏头望向古雅仙人这里。
旋即,古雅仙人亦是起身。
“吾与前辈同去紫霄道域。”
说罢,不待众人反应,松河古仙与古雅仙人已经大步疾驰而去,身影消失在道殿门外。
这时,席间古鸿仙人仿佛才睡醒一般,施施然直立起身形来,将杯中酒饮尽。
“唉,这世间总是不忍言的事情多些,此等情景,不该再宴饮下去了,老夫这会儿心神也不大安宁,诸位,这丹宴便就此散了罢。”
说到这里,古鸿仙人偏头看了眼坐在原地,神情呆滞的老禅师。
“小友,且安心便是,汝是玄门修士,咱们便是一家人,这往后啊,受了委屈要及时言语,拖得久了,便要闹出好大的动静来,不过也无妨,此事你们既然提及了,仙乡诸圣会为你们做主的,若有变化,吾等玄青域群仙,也愿为之前驱!”
老仙说话之间,殿中不少仙人便已经起身,顿时间身形模糊起来,等再看时,原地里已经不见了他们的身影,仿佛消散在了白云之间。
古鸿老仙也随之站起了身来,走到安文子掌教面前时,还颇为和善的拍了拍安文子掌教的肩膀。
“散了吧,尔等回神下界,亦当勤勉,好生修行,来日有缘,吾等再一同宴饮。”
安文子掌教与一众长老也随即起身,躬身应是。
如此,便见古鸿老仙一边走着,一边有诸修起身,到了玄青仙宗与太华仙宗诸位长老面前时,古鸿老仙也亦驻足,温声勉励了几句,待最后走到靠门处的白阳禅宗诸修面前时,那老禅师仍旧失神的坐在那里。
“小友?小友?”
待老仙又唤了几声,那老禅师方才仓皇起身,应对老仙勉励时,也只是唯唯诺诺。
横竖看去,老禅师都仿佛丢了魂儿一样。
老仙摇了摇头,不再说些什么,独自一人,径直走出了沧云道殿。
原地里,只剩诸修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等群修从偏门依次走出时,那老禅师忽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向殿中。
那偌大道殿,便也只剩了杯盘狼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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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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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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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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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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