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道中便有这类闻声辨人之法,只听了一人声音,往往就能从这声音中,将此人心性剖析个大差不差,甚至可反用此法,使自己伪装身份时更加天衣无缝。
可道殿中传出来的飘渺声音却大为不同。
这仙人之音,落到众人耳中,等柳元正再去回想的时候,竟想不起仙人这句话说了几息,想不起仙人说话时的声调,甚至想不起仙人的音色。
这几乎给了柳元正一种恍惚感觉,仿佛从未有过人开口,那句话竟像是无端的从心中涌现出来的一般。
可细细回忆时,又有着一种了无痕迹的道韵在心头回荡,仿佛只要柳元正再多用些心力,便可从这缕仙音余韵中品悟出甚么道与法来一般。
由不得柳元正这里再多想些甚么。
安文子掌教已经引领着群修,神态恭敬,撩袍端带走向沧云道殿。
少年也走在人群中,想要端详沧云道殿,又觉得仙人在场,不好失了礼数,索性半低着头,目不斜视。
说来也只是几步路远,数息时间,众人便走到了道殿正门。
玉门开三扇,中间大两边儿小。
正中的玉门两旁贴着一幅对联,一曰“金阙化身,玄青九天扶日月”,一曰“玉虚师相,仁威万古镇乾坤”。
玉门上更是挑着块匾,上书“沧云道殿”四字。
未及多看,众人便低眉顺眼的从右侧门,缓步走入宝殿之中。
自始至终,无人胆敢抬头乱看。
瞧见了有客赴宴,殿中群仙欢声笑语都是一顿,群仙尽数望向来人。
四宗诸修在门口处站定了,安文子掌教手捏子午阴阳诀,抬在眉心前,顺势躬身一拜。
“弟子人间界五雷仙宗此代掌教安文,携五雷、玄青、太华、白阳四宗弟子,拜见丹宴群仙!”
安文子掌教话音落时,身后诸修皆躬身施礼,随声呼道:“弟子拜见丹宴群仙。”
如此山呼一番,众人都俯首不起,旋即听得那道缥缈的声音再度响起。
“善!善!瞧见玄门诸宗门徒广博,吾心甚喜,起身罢,宴席上无需多礼,安排他们落座。”
那缥缈道音中似乎真的带着几分欢喜意味。
闻言,众人方才直起身来,许多人却仍捏着子午阴阳诀,垂在小腹处。
柳元正这才望了望大殿中的丹宴盛景。
无法去说这沧云道殿到底有多大,仿佛芥子须弥蕴含在其中一半,入门而来,柳元正觉得自己进的不是道殿,而是一方洞天世界。
但见仙雾缭绕,隐去了道殿四壁,有仙鹤在云中腾飞,再转头看去,自己似乎立在山石之上,仿若是古山绝壁,宽阔平坦的崖壁上,有仙树随风摇曳。
群仙环绕在树下,各坐在桌案后面,穿着各色仙袍,姿态各异。
瞧不清他们的面容,似乎不曾有所遮掩,只是柳元正望去时,却记不下他们长什么模样,仿佛仙容都隐没在了云雾飘渺之中,唯一能让少年记住的,唯有群仙脑后高悬的镜轮。
这便是仙人。
三花聚顶,五炁朝元,一身道业凝结到一处,化作脑后镜轮,亦称作道轮。
有此镜轮在,仙人便与日月同寿,逢难化生。
人群之中,不少人如柳元正一般,望向这些仙人脑后的镜轮,只觉一眼望去,那镜轮纯粹,内中似乎只有无量仙光,可长久注视着,顿时又觉仙光中似乎有无上大道在孕养演化,动荡着众人心神,等众人再去看时,那镜轮遂又显得平常了。
正四下里观瞧着,忽地,有一群天女走到诸修近前,脸上带笑,也不言语,只是偏过身子来,虚虚朝着侧旁伸手,要将诸修引到一旁落座。
有天女走到了柳元正的身前,她似乎颇有些好奇的看了眼柳元正身上那与众不同的碧蓝道袍,柳元正对天女的反应视若无睹,只是无声地拱了拱手,算是谢过这位天女,便随着她走到一旁的空位上,盘膝坐下。
那天女便随即离去了,原地里只留下一阵香风。
柳元正侧头望去,这才看到朱子同就坐在自己身侧,两人对视,皆是咧嘴一笑,未及说些什么,便见那一队天女又走来了,不过却捧着玉盘,将珍馐美味、琼浆玉露都摆满了每个人的桌案。
少年好奇的望着,甚至探了探身子,抽动着鼻翼轻轻嗅了几下。
到底只是一道神念化身,依托道香之炁方能升入仙乡之中,这一路走来,身躯的触感都十分麻木,此刻那仙乡珍馐的美妙香气,也只有极其淡薄的丝缕被少年闻到。
柳元正心中多少有些遗憾。
想来,这仙乡珍馐该是极其美味的,可惜坐在此间,如雾里看花,水中观月,总是隔着一层,未能尽知。
甚至这珍馐食材也该非凡,如今摆在桌案上,仍旧闪烁着晶莹灵光,说不定便是龙肝凤胆,不知其中蕴含着多少磅礴的仙气,可惜被这化身服用了,最后也只得带着些余韵返回本身。
柳元正这里还在探看着的时候,一旁朱子同已经迫不及待的捉起了玉箸。
少年会心一笑,便也抬起手,准备为自己倒一杯仙酒尝尝味道。
正此时,不远处的宴席上,忽的有一位身披天青仙袍,其上描绘鼎纹的老仙偏过头来,好是端详了几眼安文子掌教。
“你名唤安文是罢?如今是五雷仙宗掌教?”
“回仙人之问,弟子正是。”
“唔……以前有个叫德浩的,也做过五雷仙宗掌教,他是你甚么人?”
“那是弟子的师祖,早在数千年前,便已辞去掌教之位,如今在闭关,以期寻到飞升机缘。”
闻言,那老仙点了点头。
“嗯,几千年前,老夫来赴丹宴时,曾经见过他,是个不错的后生,希望有一日,能在仙乡再见到他。”说罢,那老仙抿了抿嘴,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偏头看了安文子掌教一眼,“你也不错,愿你也能早日飞升仙乡。”
说罢,老仙抿了一口桌上的琼浆玉露,不待安文子掌教开口,便又说了一句。
“嗯,你师尊也是。”
原地里,安文子掌教讪讪一笑,却仍是举杯,“弟子代师祖及师尊,谢过前辈,愿借前辈吉言。”琇書網
闻言,那老仙也端是随和,抬起手,和安文子掌教碰了一杯,两人随即一饮而尽。
另一处,太华仙宗那里也是这般,不少与太华域有所往来的仙人,也寻着太华仙宗长老闲散的谈着。
当然,最为热闹的是玄青仙宗这里,在座皆是玄青域仙人,对待自家后辈自然也热情些,柳元正甚至听到了几位长老直接开口称呼老祖的。
倒是唯有白阳禅宗的几位老禅师处冷清许多。
见殿中丹宴尽是欢声笑语,这几位白阳禅宗的老禅师也多少有些如坐针毡。
几人对视,旋即一位老禅师站起了身来。
“启禀众位仙家。”
老禅师初时开口,却似乎是没人注意到他,众人仍是闲谈如故,反而是座位相近的四宗弟子听到了老禅师的声音,都停了动作,齐齐望了过来。
老禅师脸上笑容都显得有些僵硬了。
他硬着头皮又喊了一声。
“启禀众位仙家。”
这时,殿中鼎沸声音方才忽的一顿,顷刻间冷清下来,群仙都望向老禅师这里。
先前那位和安文子掌教碰杯的老仙开口了。
“哦?禅宗弟子?何事来唤我等?”
“回禀前辈,吾宗整理故时经文,近年删改、重修三百余卷,特……”
谁知那老禅师还未说完,道殿外忽地有鹤唳声传来。
群仙中有人开口。
“哈!乾元域的松河古仙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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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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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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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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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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