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里,柳元正却仔细的凝视着那柄丹阳羽扇。
修行至于今日,道人也算是见过许多道器了,可是如两仪元幽幡、灵尘量天尺之类,皆是镇教道器。道器乃是品阶,但重中之重在于“镇教”二字。
那是以宝器承载一宗之道,是将镇教法门化作无形无质的本源,化入宝器的根髓之中。
如此载道之器,方能镇压此宗气运,方能开化此宗修士根髓法门。
至于刑杀、镇压之诸事,反而还要在其次。
便如元道老真人,出手攻伐时,也多仰仗金章篆书之力,更多的时候,也只是以两仪元幽幡引动雷霆之道护体。
可是如今,在这柄丹阳宝扇上面,柳元正看不到丝毫的载道之韵味。
所谓的五火七禽,丹阳之道只是外相,根髓处,却是一点杀念,是杀伐之道!
此般宝器自然无有镇教之能,但攻伐之利,则已然驻足杀道绝巅!
即便此时那五火七禽扇只是被元婴道主握在手中,未曾施展大法力催动,可远处的柳元正不过是凝视了片刻,便顿感一缕烈阳杀念直袭而来,间合有无之间,刺痛道人双眸。
几乎下意识地,柳元正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再睁开的时候,却见蹈空步虚的元婴道主不再惆怅感怀,反而折身面向自己,脸上露出和煦的笑意。
“如此杀伐道器,道友可要尝试一二?”
虽说于尘世之中,镇教道器皆是驻世真人这一级数的巨擘所能掌控的无上宝器,可对于已经能够凝练道宝的柳元正而言,祭炼一尊道器,甚至无需承载道韵,而是用于杀伐的宝器,自然不能算是难事。
况且见得了这柄丹阳宝扇的锐利杀机,再联想到如今尘世的峥嵘大局,一时间,柳元正遂也洞悟了有这么一件宝器傍身的便宜。m.xiumb.com
心中跃跃欲试,可道人远远地眺望着诸相纷呈的无何有之乡,抿了抿嘴之后,还是微微摇头。
“贫道终是后进之辈,未曾驻足过道与法之绝巅,眼界上到底差了些底蕴,这般宝器虽好,贫道却需多思量一阵。”
闻听此言,元婴道主笑着点了点头。
“善!虽说杀伐道器不承道法,不载本源,然则到底是道器品阶,化生于世关乎气机运道,自古至今,祭炼此般宝器者,从驻世真人到仙君诸圣,从来都只得唯一之数!开弓没有回头箭,自要审慎思量,方得万全相谐,便如这柄宝扇,炼得不过片刻,可这之前,老夫已然思量了一路。”
感慨过后,道主不再去看陷入沉思的柳元正,继而偏过头,看向掩月道人。
“道友可要……?”
元婴道主说的欲言又止,原地里,长久沉郁的掩月道人,先是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
开口时,掩月道人音哑的声音响起。
“历劫……历劫……这万古一世里,元婴道友是奔着杀伐去的,可是……贫道若是回返尘世去,要面对的,又何止是杀劫?贫道是存神观想境界的道主!是曾经被三身道众逼迫到远走无何有之乡的丧家之犬!是逃禅祖师极乐佛主的经年旧友!我——是冥师和月师的儿子!”
不知何时,悬空而立的元婴道主已经悄然而退。
原地里,本来沉郁的掩月道人逐渐七情上面,不复死寂。
话说到最后,道人罕有的咬牙切齿着,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与此同时,他一步踏空,旋即蹈空步虚而起!
端见这番,元婴道主反而兀自松了一口气。
恨!
哪怕是如此滔滔的恨意!
那总也好过真正的沉寂与阴郁!
与此同时,蹈空步虚之间,掩月道人的身形忽地一顿,复又回望柳元正。
两人四目相对。
那场初见是未竟的论道,齐皆涌上了两人的心头。
“存神观想之道自我而始!”
“谓观想图者,类今日紫府开悬之道图也!图之所录,道之所在!”
“贫道的观想图,是为《藏天掩月》!”
“藏天者,阴冥也!”
“此吾父所留冥师正朔!”
“掩月者,月相之隐逸也!”
“此吾母所传月师偏经!”
“我知道……回返尘世之后,该面对的是甚么!”
“不只是杀劫!还有昔世外仙道未竟之功业!”
“欲要祭宝器傍身,便不能止于杀伐……”
这是论道的延续,至于此刻,掩月道人仍旧在指点着柳元正。
只是说及此处,掩月道人的身形终于还是凌空悬于无何有之乡的上空!
道人俯首,入目所见,是他镇守了万古岁月的诸相。
他的身后,是一卷间合虚实的道图高悬。
那是他的观想图,是他的道与法之所在!
藏天!
掩月!
道图瑰丽而阴森,恍若阴冥界显照于此,层叠的阴煞湍流之中,似是有一轮圆月高悬,却又于中央天元隐而不现,交叠折射,辐照于阴冥之中,便是诸炁间,一道又一道朦胧残月。
“元婴道友为这柄宝扇思量了一路,贫道为了今天,已经在这无何有之乡中,苦思冥想了万古岁月光阴!”
“月华开智,弯刀斩首!”
“阴冥蕴道,浊煞葬身!”
“驻守此界万古,贫道曾斩灭执念残灵不计其数!今日,以昔年之功果,来铸百口斩业之刀!”
话音落时,恍若口含天宪,恍若言出法随!
偌大的无何有之乡中,前所未有的轰然震动!
霎时间,诸相破碎!灰尽与尘埃换若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引动,四散弥漫,有如阴煞湍流一般,化作灰蒙蒙的层叠雾霭!
而在那层叠雾霭之中,一道道冰冷的弧光,恍若是那诸炁间,一道又一道的朦胧残月!
是月相!也是宝刀!
是遗蜕!更是菁英!
这是惊世绝伦的盛景!
原地里,柳元正端看的心驰神往,连元婴道主亦是感慨莫名。
半悬空处,掩月道人似是在追忆着甚么,看着一道又一道宝光迎面而来,没入身后显照的观想道图之中,口中不断的轻声呢喃着。
那是古之名刀的号。
“漏影……鸣鸿……龙雀……含章……白鹿……桂溪……百辟……”
百口宝刀,便是曾经埋葬在古史里的百个故事,便是曾经道人在岁月里走过的路,便是月相偏经的诸般显照,便是一道之主的根基源泉,便是他回返尘世的心念!
一刀噼开生死路,两脚踏出是非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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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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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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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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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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