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军突袭夺得曲沃、绛县两城,便依托两城以及敌军所弃的残营,马不停蹄的巩固防线,以便能将数万溃敌围困在绛县、禹河、汾水及襄山之间再从容吃掉。
然而问题于蒙军之前所修筑的诸多营寨,主要是面向王屋山北坡呈梯次分布,以防范出王屋山北坡往汾水河沿岸推进的梁军。
这些营寨,在横向上是连贯的,也相当厚实,但纵向却十分单薄,在绛县、曲沃境内,给敌军留下纵向穿插北逃的空隙。
而绛县以东的溃散蒙军,整个白天则在安邑、闻喜两县西部接临绛县、曲沃的区域聚集——武将军官自不用说,那些兵卒的家小都不在汾水河谷盆地之内,不到山穷水尽之时,谁不想着返回故土,而甘愿缴械沦为俘兵?
入晚后寒风凛冽起来,风又干又冷,如刀割面。
蒙军想要反败为胜,是不可能的,其编制都已经被打散、打乱,甚至相当一部分人马为了逃命,将兵械战甲都丢弃掉。
大多数兵卒人心惶惶,只想着逃命,压根没有什么士气可言。
这样的情况,蒙军甚至不敢白天从绛县、曲沃境内穿过。
不过,等到夜色降临下来,不求与士气正旺的梁军将卒在开阔地带列阵而战,蒙军而是迈开脚丫子,从绛县、曲沃境内找空隙穿过去,沿着夹于汾水河与太岳山之间的开阔地形,往北面的翼城方向逃命,至少能比穿着整饬铠甲的梁军步卒跑得更快。
而黑灯瞎火,梁军想要夜间出营拦截,难度要大得多。
击溃与杀溃,是两个概念。
梁军能以哨队为单位组织夜战,但不想在蒙军骑兵的反击下伤亡太大,兵力就不能进一步拆散。
而对一心只想逃命的敌军而言,只要有一个大概的方向,完全打散了逃命,却毫无压力。
区别之大,相当于将几万头猪冲散与在方圆百里内将几万头猪拦截捉住或杀死。
这时候乌素大石、萧衣卿也是尽可能在翼城南部岭地集结骑兵部队,准备进行接应,这也进一步增加梁军夜间出营拦截的难度、凶险性。
黄昏时,萧衣卿在翼城南部的丘山之上堆柴烧起大火,以为标识;萧思庆、敏山两将,将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嫡系扈骑聚拢起来,直接驻扎梁兵最多的绛县、曲沃两城进逼过来,夜色很快暗沉下来。
是夜,薄阳天气,天际仅有几颗星辰寂寥,数万散溃兵马,仿佛洪流一般,往西北方向涌去。
进驻绛县、曲沃境内的梁军,当然不可能坐看溃敌穿境而过,依托营寨城垒,以三十个整编步战营散入开阔的汾水河谷之内结阵,烧起数百堆篝火,以床子弩、蝎子弩等战械封锁开阔地带,射杀试图穿境而去的溃敌。
却也不可否认蒙军精锐骑兵的野战能力惊人,即便经历这样的大溃之后,短短一天一夜,又拧成数百骑一股,趁着昏黑的夜色,一队接一队的避开坚固的营寨,不计伤亡的去冲击营寨之外的梁军拦截阵地,裹挟步卒往西北转进。
谁也不清楚这一夜两军又各自添加了多少伤亡,萧思庆浑身欲血,杀到灵溪峪与乌素大石、萧衣卿会合时,天边正好刚刚浮现一抹鱼肚白。
灵溪峪是翼城县南部的一座溪谷,夹于两座低矮的山岭之间,一道曲折蜿蜒的溪涧从太岳山南麓流淌而下,往西汇入汾水。
溪涧十数丈宽,积满卵石,淙淙溪水,被战马践踏得浑浊。
也亏得入冬后,太岳山降雨降少,溪水都淹没不了膝盖,骑兵可以直接淌水而过,北逃的步卒则可以借着几座简易浮桥北上。
要是在夏秋季,水位暴涨,绝大多数的兵马都会被这条溪河拦在南边,那时真是要欲哭无泪。
虽然此时冲过包围圈,第一批赶到灵溪峪会合的骑兵还不到千人,但萧思庆却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是骑兵,跑得自然快,心想等到太阳升起来之后,后面成千上万的兵马就能撤过来,然后依据北面的矮山建立防御,迟滞追兵。
翼城县衔接晋州北部及泽州西部的要冲之地,但萧思庆匆匆赶来,不清楚乌素大石有没有守翼城的想法,亦或先暂时建立防御,等到兵马往太岳山南麓及北面的霍县撤出后,将包括翼城在内的整个晋州都放弃掉?
“……”萧思庆咽了一口唾沫,看到乌素大石与族叔萧衣卿,脸色严峻的站在山岩之上,他走过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直接放弃晋州的话,他也没有办法直接问出口。
这一仗打得太憋屈了,甚至绝大部分将卒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溃败了。
看乌素大石、族叔萧衣卿对他的到来视而不见,眼睛还紧紧盯着西南方向,萧思庆还以为自己逃来太早,没有留在后方掩护其他溃卒北逃,而令他们心怀不满。
他硬着头皮请战说道:“梁军必衔尾追来,西南有一道山嵴,可阻敌军,某率部去那里候着!”
要掩护更多的兵马北逃,必须要有骁勇善战的殿后兵马,去纠缠、遏制梁军的追击。
“你们穿过绛县、曲沃而来,梁军在两城的骑兵可有出动?”乌素大石面带忧色的问萧思庆。
“敌骑应该是打疲了,没有从城营出动。”萧思庆说道。
“不对啊,韩谦不是这么谨慎的人。”萧衣卿摇头说道。
“敌骑前日伤亡也大,剩下六七千骑出城夜战也拦不住我们。”萧思庆说道。
这一仗败得太憋屈,萧思庆他手下就有很多骑将,心里甚至巴不得梁骑夜间出动,好叫他们能讨回些颜面,但奈何整个夜晚,梁军除了派出步卒出营城结阵封锁空隙外,仅剩不多的骑兵纹丝不动。Χiυmъ.cοΜ
萧思庆以为梁军骑兵是伤亡太重,不愿意再用于混乱的夜战之中,而想着养精蓄锐,等着天亮之后与其步卒及马步兵协同作战,从后面追杀他们的溃兵。
在他看来,这也是梁军在已经取得决定性胜利之后、扩大战果的稳妥战术选择。
乌素大石、萧衣卿都没有再问什么,他们内心深处也希望如此。
越来越多的逃兵会聚过来,天地间嘈杂一片。
这时候天色也更加明亮起来,远山的峰岭依次露出清晰的山嵴线,远远看到南面的山林上空,鸟雀飞腾。
乌素大石神色陡然一肃,从扈卫手里接过铜望镜,往西南方向的王屋山北坡望去,手打着一个哆嗦,差点叫铜望镜掉落下来。
萧思庆的眼力极强,就见西南二十余里,一纵兵马正翻过一道山坡,冒出头来,黑压压一片,似巨浪从那道山坡后翻涌出来。
他心里也是“咯噔”一跳,这么整饬的骑兵阵列,绝非是他们从西南逃来的兵马。
梁军骑兵夜间并不是没有出动,而是从他们北逃路线的外围,贴着王屋山北坡山地,绕到翼城县南面去了。
这绝非是梁军进入绛县、曲沃休整的兵马,而是从其他地方调来的增援骑兵,其目的就是专程用来拦截他们溃逃兵马的!
而看他们行进的方向,是直接奔三十里外的梅河古道而去。
萧思庆心头瓦凉一片:
从翼城往东进入太岳山南麓,一路到沁河县境内,梅河古道及沁水河谷之中,有四座隘口关塞,他们都在其中驻有数百到千余人不等的兵马。
短时间内他们不担心这四座关塞会被梁军夺去,但问题在于这黑压压看着有七八千人之多的梁军,要是叫他们直接堵在梅河关塞之前,他们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将这部梁军击溃,打开兵马往东撤往泽州的通道?
溃兵逃到翼城,经梅河古道往东逃,是最快的。
逃溃兵马,甚至只要进入太岳山南麓,就可以就地进行集结整顿,甚至能够限制梁军肆意忌惮沿汾水河谷继续追击他们往霍县方向撤退的兵马。
要是东撤的通道被堵死,往北逃入霍县境内才能有休整的机会,那就多出近一百五六十多里的路程。
对饥肠辘辘的逃溃步兵来说,一百五六十里地,至少需要三四天才有可能走完。
而这三四天之内,他们仓促集结起来一万多骑兵,真能将数万北上追杀的梁军步骑主力拦在翼城县以南吗?
想到这里,萧思庆也是手脚冰凉。
乌素大石惶然之际,派出数队骑兵南下击其侧翼,但很快看到这部梁军分出三股千余人规模的骑兵出来拦截,其他兵马则继续沿着低山丘陵,快速往梅河古道方向转进。
很快他们又得到消息,绛县、曲沃方向,昨日出营夜战的梁军都退入城寨休整,而昨夜驻守营寨或在城池之中养精蓄锐的三万多梁军精锐,这时候正陆续出城集结,随时会往翼城方向追杀过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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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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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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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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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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