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即便是精锐中的精锐,而即便韩谦也真心诚意的将三营甲卒的指挥权交出来,郑晖仅凭这点人手,是难以彻底的掌握全军指挥权的,最终还是免不了依赖韩谦成为他与诸将之间联系的纽带。
郑晖最初也只想着能达成这一步就好,毕竟他不能指望韩家父子完全没有私心,没有想到韩谦会主动促成组建新卫营之事。
看着众人暗暗惊容的样子,韩谦都差点为自己的大公无私所感动,心里却只能将咬碎的牙咽到肚子里。
要不是在黔阳城时,他那个傻爹拉着他聊到半夜,苦口婆心的千叮咛万嘱咐,他何苦交权交得如此彻底?
当然,他应允下来后,回过头去想,有些事确实很有必要。
鄂州那边没有动作,甚至朝廷都没有正式对潭州削藩,叙州这边先出兵,将承受极大的压力,田城等人要是稍有懈怠,都将是万劫不复的惨淡结局。
当然,郑晖作为郑氏这一代最杰出的子弟,其统兵治军的能力,在淅川守御战里已经得到过充分的体现。
此前,在郑晖的搓合下,郑氏明明也掌握了一部分蒸馏酒的技术,却还愿意高价代销雁荡矶庄院所产的烈酒,不过雁荡矶庄院夺利,这也体现出郑晖其人的气度与度量。
在这样的情况下,韩谦也愿意跟郑晖无间合作,彼此放下不必要的警惕,将叙州兵马牵制潭州的作用发挥到最大,而不是在指挥权的问题弄什么手脚,去钳制郑晖。
韩谦这次将剩下的那一部分左司将卒以及年满十六岁的左司子弟,都召入军中,连同这部人以及其他三千六百多将卒名册都交给郑晖掌握。
同时韩谦也将这部分左司将卒及其他三营甲卒存在的问题以及后续要持续加强、改善的方向,都详细有加的说给郑晖知道,以便郑晖以最快的速度,全面掌握全军的情况。
如此一来,除去一千五百多匠师、匠工及力夫所组成、半武装的辎重营外,三营精锐加上郑晖到龙牙城后选编的亲卫营,共三千八百精锐,则完完全全交给郑晖掌握。
…………
…………
进入十一月的第一天,北地朔月刮来,山野间霜白一片。
新设武陵防御使府,叙州行营也正式更名武陵军,第三营十队甲卒也于这一天,在营指挥使林海峥的率领下,走出龙牙城,沿着狭窄而陡峭的驿道,往北面六七里外的老龙头推进。
老龙头作为辰叙两州处于龙牙山腹地的州界,乃是龙牙山深处一座四五十米高的断崖。
前朝初年所修的驿道,从断崖间的峡口穿过;这段穿过断崖不过三四百步深的驿道,又叫老龙峡。
老龙峡口仅有三四丈宽,韩谦去年底率部进入龙牙城以来,北面鸡鸣寨的番兵,就将大量的杂木乱石杂木,堆积到峡道里,防止叙州兵马突然间穿过老龙峡,进袭鸡鸣寨。
不过老龙头的地势谈不上有多险峻,从驿道两侧都有缓坡,能攀上四五十米的断崖。
早年占据鸡鸣寨的辰州洗氏一支,便将两座寨子建到老龙头的南北坡,将附近上千亩谷地都给占了过去。
这两座小寨子甚是简陋,早年加起来仅有十数户番民栖息繁衍。
却是在鹰鱼寨陷落后,辰州大姓势力对韩家父子加倍紧张、警惕起来,便有三四百番兵从北面的鸡鸣寨分出来,驻进老龙头南坡的石寨里,也在过去两个月里,也极力加强这座寨子的防御。
即便韩谦过去两个月,对辰州大姓势力在老龙头的动作毫无干涉,但叙州三千精锐就驻扎在龙牙城,距离南坡石寨都不到六里地,奚氏少年在赵无忌、奚发儿的率领下,一夜能到老龙头摸上几回,辰州大姓势力又敢对南坡石寨有多大的改动?
所谓加强防御,仅仅是在单薄的垒石墙内侧夯筑了一道两臂宽的土墙,能供番兵直接站上寨城守御,使寨墙看上去要坚固一些,不至于一击即垮。
石寨前的草木都被守寨番兵铲除一空,十数截丈余长短、一人合抱,重逾二百斤重的擂木从寨墙抛下来,能直接滚到四五百步外的驿道口。
韩谦与张平随郑晖赶到前阵督战,看到十数根擂木杂着数百斤甚至上千石重的巨石沿着斜坡滚砸下来,气势极其骇人,他站在三四百步,都能感受到脚下的地面在微微颤抖着。
韩谦苦练石公拳、刀弓,当初在淅川城外还出手斩杀郢州马司夏振,在引诱梁军精锐入淅川城围歼时,他也站在第一线,但那些都是精心计算好的。
他还没有过亲自领兵冲锋陷阵的体会,一时也感受不到顶着滚石擂木强攻南坡石寨,是何等的凶险。
不少将卒来不及避开,当下便被砸得骨断肢残、脑浆迸溅。
为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林海峥还是要避开平顺的叙坡,指挥兵卒分别从两侧更险陡,但滚石擂木砸挂不到的地方往前挺进,逼近南坡石寨。
从龙牙城到老龙头之间六七里地,地势起伏虽然没有特别厉害,但也是高低不平,紧挨着南坡石寨南面三百步远处,便有两处地势隆起。
韩谦看到百余甲卒爬上来,将笨重的床子弩七手八脚的抬上去,对准南坡石寨架起来。
床子弩射击频繁很缓慢,而这两处地势隆起,相比较南坡石寨,还是要低一些,但将十四五架床子弩一字排开,气势还是颇为骇人。
床子弩相距三百步,力度也是绝强。
虽然守寨番兵都躲在垛墙后,床子弩也不能一下子将垛墙射断、射塌,但将砖石射得往四处迸溅,守寨番兵只要挨到一块碎石,也是头破血流,痛得鬼哭狼嚎。
林海峥这时候又指挥将一根根木料拖上高地,搭建箭楼,以获得高处上的优势,使床子弩能够居高临下攒射墙头,更是压制得守寨番兵不敢冒头。
从寨墙往斜坡下抛砸过来的滚石擂木大为减少,韩谦便又看到林海峥指挥两支百人队甲卒,高举大盾长矛,在十数轻便盾车的掩护下,从正面往南坡石寨逼近过去。
寨墙太矮,仅有一丈高,都不需要将特制而笨重的攻城车推上斜坡,仅用简陋的云梯,便能很方便附城攻上寨墙。
辰州番兵也甚是敢战,也知道武陵军甲卒靠近寨墙后并不利他们据城以守,当下便有一队番兵从寨子里杀出来,居高临下的杀入武陵军的阵列之中,展开血肉搏杀。
“还是要将旋风炮架上去!”郑晖也时刻关注战场上的变化,这时候按耐不住的指着距离南坡石寨有四百步远那处隆起的高地,跟张平、韩谦二人说道,“或许引诱番兵强攻那处高地,也要抑攻石寨要好!”
番兵枭勇好战,郑晖是早有耳闻,但也是第一次见识。
武陵军甲卒士气不弱,被林海峥选出来的先登甲卒,兵甲都极精良,也不知道韩谦从哪里凑出那么多的精钢扎甲、鳞甲,但被压制在南坡石寨西南一百余步外的一道坎口前,始终冲不过去。
番兵装备要简陋许多,甚至有相当一部分用藤条编制简陋的藤甲、藤盾,却凶悍异常,脸面用颜料描画出各种猛兽的图纹,狰狞的举起包铁带刺的狼牙棒、斧锤猛砍猛砸,将两百多武陵军甲卒压在坎口下方,没办法攻上去。
没有人会觉得这一仗会打不下老龙头,但今日才仅仅是出兵进攻辰州的第一天,就要为打下老龙头都要付出三四百将卒的伤亡,那接下来的战事还要怎么打?
更何况林海峥暂时还没有选番兵进入第一拨进攻南坡石寨的阵列,要不然的话,问题可能会更严重。
郑晖的战术很简单,就是将两到三架旋风炮架到他们所控制的高地上,对着南坡石寨的寨门一通猛砸,将那段寨门砸塌,将守寨番兵憋在狭窄的寨子里,那在接下来对寨墙的争夺中,武陵军兵甲精良、战械强大的优势,则能更充分的发挥出来。
而倘若番兵想要出寨摧毁旋风炮,则要强攻武陵军目前所占据的那处高地,这样武陵军甲卒将能获得居高临下的优势。
在刀盾相搏的战场之上,双方士气相当,一方占据高地,所能发挥的优势就太大了。
郑晖此时从林海峥那里接地战场的指挥权,虽然郑晖话里是有征询韩谦、张平的意思,但郑晖作为成熟的统军级将领,这等规模的战斗,哪里需要韩谦、张平多嘴多舌说什么?
韩谦只是安排人将三架旋风炮的部件准备好运到前阵来,等着郑晖下令便是。
“兴玄,你亲自率部去守高地!”郑晖知道他要真正赢得武陵军将卒的敬重,郑氏子弟不能不带头去打硬仗。
袁国维、郑兴玄最初仅率二十余人护卫郑晖入叙州,后续又陆续有三十余郑氏子弟、部曲翻山越岭进入叙州,与郑晖会合,都编入亲卫营。
郑兴玄乃是黄州刺史郑榆长子,也是亲卫营指挥使,当下选出一队以郑氏子弟、部曲为主要武官的人马,攀爬到架有十二三架床子弩压制寨墙。
这时候番兵将厚木板当成大盾扛上寨墙,床子弩的作用已经相当有限,但又有角度及距离的限度,无法射到番兵出寨阻拦武陵军直接进攻南坡石寨的坎口。
三架中型旋风炮的部件运上高地,很快就组装起来,一枚枚逾百斤重的石弹又用绳索栓住车,硬拉到高地。
上百斤重的石弹,从三百步轰砸过去,哪里是单薄的寨墙、门洞那能够抵挡的?
三四十枚石弹轰砸上去,包砖寨门很快就连同附近衔接的寨墙坍塌下来。
南坡寨实在是太弱了。
守寨的番将心里也很清楚,一旦守军被完全堵死在南坡寨内,百余步见方的南坡寨实在太过狭窄,到时候武陵军在寨前架设更多的投石机,岂非每枚石弹砸过来,他们都要有人死伤?
趁着西南角的寨门没有完全被砸塌堵死,那番将率领番兵便从寨中杀出,朝架设旋风炮的投石机高地杀去。
从南坡石寨出来,能供兵力展开的开阔地形太有限,韩谦看两百多番兵从寨子里杀出来,密密麻麻却如黑色潮水般冲击,心皮也是暗暗发麻,这时候也不需要他提醒什么,郑晖下令林海峥再派三支百人队从斜坡下夹攻过去,他从战鼓手手里接过棒槌,“砰砰砰”的擂动激励人心的战鼓,要一举决定北进辰州第一仗的胜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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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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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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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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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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