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三个公主离开咸安宫时的想法。
娜仁姑姑是皇祖母亲自带大的,她离开皇宫这么多年,刚回来半个月皇祖母就厌烦了,这也太薄情了吧!
这一刻,三个公主和那些失宠的嫔妃产生了共鸣。
看啊!娜仁公主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争宠?有什么好争的?最后还不是失宠!
三公主问姐姐们:“咱们还要读书吗?”
大公主和二公主异口同声地说道:“当然要读!”
大公主:“别人的喜欢宠爱都是虚的,咱们得自立自强。”
二公主的想法更悲观一些,“唉,自立自强有什么用,咱们的前程还不是皇阿玛一句话的事。不过现在还是得好好读书,不读书我也不知道干嘛去。”
大公主劝道:“你别这样想,读书还是有用的。念书念得好,起码能留在京城,不会嫁到蒙古去。”
琪琪格万万没想到,自己在不经意间给孩子们上了一课。孩子们明白了,皇祖母的爱是虚无缥缈的,就像下雨一样,有时候倾盆而落,有时候一滴都没有,想来想去还是读书可靠。
虽然公主们读书的目的功利了一些,但这也不是坏事。大家都是俗人,功利一点,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琪琪格不知道孩子们已经参透了祖母爱的本质,此时此刻的她很烦恼。
娜仁没回到京城的时候,琪琪格惦记她,想念她。在娜仁刚到家这几天,琪琪格心中欢喜,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外甥女黏在一块。
但是娜仁在宫里住了半个月,琪琪格对外甥女的爱就消失了,她觉得娜仁好烦啊!她好嫌弃啊!这外甥女怎么这么多臭毛病啊!
娜仁在蒙古不需要伺候公婆,在府里她就是主子,她从小就有些跋扈娇蛮,这些年当家做主的生加活让她更嚣张了。
在宫里,她说要如何就如何,不许宫女辩驳。
衣服要熏香,但不能太香,也不能太淡,要清淡适宜。琪琪格说孕妇不要用香,她也不肯听。
吃饭的时候一定要有鸡鸭鱼肉,这倒是小事,琪琪格份例多,不至于供不起。
但娜仁还要漂亮宫女来剔骨头,剔鱼刺,剔除骨头的肉要完整,卖相不能太难看了。肉弄得碎碎的,像呕吐物一样,娜仁才不要吃。
宫女手艺不佳,琪琪格便让御厨把骨头剔好再端上来。娜仁不许,因为御厨长得不好看,他们剔出来的肉娜仁一口不碰。
琪琪格骂她矫情,骂她臭毛病多。饭菜都是御厨做的,嫌人家丑,她干脆别吃了!
娜仁说琪琪格不懂得享受,管得太宽。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就是这些小事才让人恼火。训得太狠,娜仁不高兴,不训琪琪格又看不过去。
琪琪格觉得自己就是寒暑假时候的家长,孩子们刚回家喜欢三天,三天不到黑她就开始烦了,不管孩子做什么都看不顺眼。
你为什么在家待着?你出去见见朋友啊!
什么?你出门了?成天不好好在家待着,就知道跑出去玩,也不知道帮我做做家务。
啊?你擦地打扫卫生了?这地板根本就没有擦干净,你擦啥了!真是一点忙都帮不上,就知道添乱!假期什么时候结束,你赶紧回学校吧!
琪琪格知道自己的错误,她也有认真反思过。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克制,要对娜仁温柔一点,但等她看见娜仁,她忍不住就对娜仁碎碎念。
琪琪格又反思了,这样下去不行啊!再这样下去,她们娘俩的关系就得决裂!
琪琪格想了个办法,她认为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把娜仁赶回公主府!都说远的香近的臭,让娜仁离她远远的就好了!
琪琪格开始各种明示暗示,她希望娜仁识相点,不要逼她动粗。
用膳的时候,琪琪格会吃着饭突然放下筷子叹气,“唉!额驸初来京城,不知道他习不习惯,会不会水土不服。”
娜仁:“他壮的像头牛,怎么会水土不服?”
她还觉得琪琪格奇怪嘞,“额驸都来京半个月了,您才想起来关心女婿啊!关心来得太晚了吧!”
琪琪格:我已经厌恶了外甥女,哪有心思关心外甥姑爷。我是在劝你赶紧回家跟老公过二人世界啊!
“唉!我最近忙着照顾你,忘了关心额驸了。这个……额驸一个人住在公主府,应该很孤独吧?”
娜仁:“他心宽,人傻,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孤独。”
琪琪格:“……万一公主府里有小妖精勾引他怎么办?男人就得看牢点!”
娜仁:“看牢了他的人,看不住他的心也是没用的。”
琪琪格:“……”你嘴皮子挺厉害啊!我说一句你对付一句!
暗示一次不成,琪琪格又暗示第二次。
“娜仁,你看哈!天气越来越暖和了,你是不是也该回公主府给额驸做些夏装?”
娜仁最近被琪琪格唠叨得有点烦,她听见琪琪格说‘回公主府’四个字就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姨母是想赶自己走啊!
娜仁淘气得很,琪琪格想赶她走,她偏不让琪琪格如意。
“宫里的下人又不是摆设,派人去公主府给额驸量量尺寸,回来缝两件衣裳不就行了。或者是派人回科尔沁拉两车夏装回来,科尔沁离京城不算太远,往返送信送东西,半个月的时间绰绰有余,肯定能赶在夏天前回来。”
琪琪格瞪她一眼,劳民伤财,万恶的封建地主婆!
“那……那你回京这么久,你还没有各处走动过呢!你刚回京的时候,你额娘进宫看你了,你差不多也该去简亲王府看看你额娘。还有二公主,你是不是也该去看望看望姐妹?”
娜仁的阿玛早已经去世,现在的简亲王是她的庶出弟弟。娜仁的额娘现在是简亲王府的老封君,有琪琪格给她撑腰,简亲王不敢怠慢嫡母。
娜仁撇嘴,她很瞧不上自己的庶出弟弟,根本不乐意去简亲王府与庶弟见面。她的阿玛偏疼庶福晋杭氏,现在的简亲王就是杭氏所生。这位庶福晋也是厉害,每次生孩子都比嫡福晋早两个月。
娜仁摇头道:“我不去简亲王府,我跟自己的亲娘不必见外,再过些日子,我回到公主府会把额娘接到公主府去孝敬。”
琪琪格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你什么时候回公主府啊?”
娜仁笑道:“当然是等到姨母把我烦透的那一天,现在看来还差些火候呢!”
琪琪格:你就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
“我现在就烦透你了!你赶紧回家吧!”
琪琪格招呼阿茹娜给娜仁收拾行李,“把她的东西都打包装好,一根耳挖子都别留下!不要给她任何找借口回咸安宫的机会!”
娜仁不高兴地扯住琪琪格的袖子,“姨母好无情!我从小在你身边长大,对您的感情比对我亲额娘还深,您就这样迫不及待地把我扫地出门了?”
琪琪格轻拍娜仁的手背,“好孩子,倒也没有迫不及待那么严重。”准确地说应该是比迫不及待还要迫不及待。
娜仁揪住琪琪格的袖子不松手,她可太了解自己的姨母了,她才不会轻易地让姨母如意。
琪琪格跟她讲条件,“你要怎么才肯回公主府?给你一套金镶玉的头面首饰!”
这已经是很大的诚意了!
娜仁的大眼睛转了转,“我不要头面首饰,我要阿茹娜姑姑陪我回公主府!”
阿茹娜听见了,脸上露出笑容。娜仁公主还是太年轻,太后可离不开自己。
“好!借你五天,不能再多了!”
阿茹娜:!?
娜仁笑着搂住阿茹娜的胳膊,“姑姑,姨母把您借给我了,您就跟我回去吧!”
琪琪格装模作样地擦擦眼角,她甩甩小手帕,“阿茹娜,对不起,你要知道,我有自己的苦衷。”
阿茹娜皮笑肉不笑,她蹲身行了个礼,“多谢太后娘娘这么多年的照拂,这次去了公主府,奴才可能不会回来了。”
娜仁拍手笑道:“那可太好了!小时候是姑姑照顾我长大,您跟我回草原去,我把您当亲额娘一样奉养。”
琪琪格指着娜仁瞪眼睛,不许跟我抢阿茹娜!
琪琪格严厉地对娜仁说道:“回到公主府要听阿茹娜的话,你怀着孕要注意饮食,阿茹娜怎么说你就怎么听,不许犟嘴!你看到阿茹娜就如同看见了我!”
娜仁翻个白眼,“得了吧,阿茹娜姑姑就是阿茹娜姑姑,她可比您好多了。”
娜仁搂着阿茹娜的胳膊往回走,“姑姑!我们收拾东西回公主府,我带您回去吃香的喝辣的!”
阿茹娜大声说道:“多谢公主了,奴才这些年忒辛苦,今日也能借着公主的光享享清福。”
下人们收拾好东西,娜仁打发人去太皇太后、皇上和各宫主位嫔妃那里道个别,表示自己不在宫里住了。
娜仁领着阿茹娜大摇大摆地出了宫,琪琪格假装抹眼泪,挥着帕子跟她们道别,等人走远了,她颠颠跑回屋里,一边乐一边蹦。
啊!咸安宫是什么气息?是自由!
琪琪格甩了鞋子在床上打滚转圈,这回没有外甥女气她啦!
琪琪格快乐地要起飞,但是快乐总是短暂的,很快她就不快乐了。
因为阿茹娜走了,也带走所有快乐。
在琪琪格很小的时候,阿茹娜就一直陪在琪琪格身边。她突然离开了,琪琪格很不习惯。
琪琪格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难伺候的人,她不像宫里别的主子,洗脸穿鞋都要别人伺候,她喜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琪琪格舍不得阿茹娜干太多的活,她以为阿茹娜平时很清闲,但阿茹娜不在身边,琪琪格才明白,很多事情阿茹娜已经悄悄做了,所以她才会舒适惬意。
红雀和青燕也是很有眼色的,但她们做得再好,也不是阿茹娜。
琪琪格不习惯,阿茹娜在公主府也不习惯。
娜仁的一些生活习惯琪琪格看不惯,阿茹娜也是如此。
娜仁告诉阿茹娜,你是宫里出来的姑姑,看哪里不顺眼只管说。但阿茹娜只是笑笑,她倒是想说娜仁,但她不是正经长辈,根本没法说。
娜仁身边有得力的宫女,她们把公主府料理的很好。阿茹娜过来待几天还是要回到宫里去的,很多话她不想说,说了得罪人,没益处。
在公主府,阿茹娜想起了从前。
最开始的时候,阿茹娜不是琪琪格的侍女,她也不是这个样子。
她聪明倔强,天生渴望知识。但是在蒙古,她不过是一个女奴,生而卑微,不配读书。
那时候大清还没过山海关,蒙古的贵女只要学会蒙文就好了。阿茹娜资质好,她伺候的贵女要读十几遍才能理解意思,她只要听两三遍就能明白。
她经常借着打扫的名义去偷看书上的内容,最后被贵女发现,把她拖到帐篷外面用马鞭子抽。
阿茹娜抿着嘴伏在地上一声不吭,鞭子抽到身上火辣辣的疼,草原的风那么凉,依然吹不去伤口的灼热。
那个时候,琪琪格出现了,她得知事情始末要把阿茹娜带走。贵女对琪琪格说,这样不安分的女奴不能留。
阿茹娜听见琪琪格说:“啊!不安分吗?那正好,我也不安分!我们俩很配!”
贵女不想惹琪琪格不快,不过是一个女奴,草原上多的是。
琪琪格把阿茹娜带回去,让人给她治伤。
她问阿茹娜:“你为什么要去读书学写字?”
阿茹娜抿着嘴倔强的说:“不为什么,我就是要读!”
她还小,她知道自己天赋绝佳,这份自傲让她锋芒毕露,不懂得隐藏。
琪琪格说:“他们说你读书是为了将来勾引男主人。”
阿茹娜冷笑,“他们也配!”
琪琪格挑眉,被这个回答惊艳到了。
她笑道:“好好养伤吧!在我这里书本是免费开放的。”
琪琪格没有食言,她不仅让阿茹娜学蒙文,还搞来汉语书籍,让她学汉字,说汉话。
阿茹娜如饥似渴地吸收知识,在朝夕相处中,阿茹娜能感觉得到,琪琪格懂汉话,识得几个字,但她总是假装不懂的样子。
阿茹娜感激琪琪格,但她不能理解琪琪格的选择。琪琪格每天在草原上疯跑疯玩,坐在地上看野花都能看半天。
春天的时候她一定要去草原上挖野菜,冬天就把厚厚的雪冻成冰砖,盖两间雪房子。
阿茹娜忍不住问:“你明明享受着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不去努力读书,每天无所事事?”
琪琪格反问:“那你为什么要读书呢?你想读书达到什么目的?”
阿茹娜不假思索地答道:“我没有目的,我就喜欢读书。”
琪琪格答道:“我也没有目的,我就喜欢无所事事。我尊重你对知识的热爱,你也该尊重我对生活的态度。”
从那以后,阿茹娜变了许多,她收敛了自己的倔强和自傲,她想陪伴琪琪格一生。
没有为什么,就像她喜欢读书,琪琪格喜欢玩一样。
阿茹娜在公主府里待着不习惯,娜仁隐隐约约也察觉到了。
她了解姨母和阿茹娜之间的感情,两个人突然分开肯定会不习惯的。
当时娜仁把阿茹娜要来是想让她在宫外松散两天,琪琪格也默契地领会到了这层意思,所以痛快放人。但是阿茹娜闷闷不乐,这就不叫放松了,这不是成心让人难受吗?
娜仁提议送阿茹娜回宫,阿茹娜有些不好意思。
“奴才没做什么活,每天好吃好喝的。何况公主还怀着身孕,奴才再照顾您一段日子吧!”
娜仁笑了,她心想,你天天看着皇宫的方向的,快要成了望夫石。
娜仁找借口说道:“眼看着要到种地的时候了,姨母那边要忙起来了。虽然姨母有时候让人生气,但她累坏了,咱们也心疼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回去帮帮她吧!”
阿茹娜低头笑了起来,“那好吧!等太后娘娘种完了地,奴才再来看望您。”
娜仁玩笑道:“不用姑姑回来看我,过几日我再住进宫里,总不能让姨母惬意逍遥就是了!”
娜仁命人备车,又准备了许多礼物送给阿茹娜,然后派人护送,把她安全送回皇宫。
阿茹娜提前回宫并没有派人给琪琪格传信,她想吓吓琪琪格,给她一个惊喜。
回到咸安宫放好东西,红雀见她回来吓了一跳,“姑姑,您回来啦!怎么不传信回来?”
阿茹娜笑道:“我又不是找不到路,何必大张旗鼓的。太后娘娘呢?”
红雀笑道:“这不是开春了嘛,太后去御花园翻地去了,青燕陪着呢!”
阿茹娜点点头,“那我这就去御花园给太后请安。”
告别红雀,阿茹娜来到了御花园。琪琪格的小菜园热闹的很,三位公主围着琪琪格,她们好像在研究怎么做纸鸢。
琪琪格把风筝的线系好,她对三个公主说道:“看到没有,这里的线不能歪。歪了就兜不住风,风筝就飞不起来。”
三公主捣鼓着自己的小风筝,她人小,手也不够灵活,总是弄不好。
琪琪格看她急得满头的汗,拿出手帕给她擦额头。
“来,祖母帮你弄。”
琪琪格三下两下就把风筝线和骨架绑在一起,三公主这回开心了。
二公主又嚷道:“皇祖母,我不喜欢我的风筝了,我这个好丑啊!”
琪琪格拿起自己全是空白的风筝刷刷刷画了几下,“看,这回皇祖母的风筝是最丑的了。”
风筝做好就该放起来了,琪琪格领头在前面跑,后面跟着三个小孩儿跟着一起玩。
今日天气正好,天很蓝,风也适宜,风筝一下子就都飞起来了,御花园里都是琪琪格和孩子们的笑声。
阿茹娜站在一旁笑着看,琪琪格眼睛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她。
琪琪格扯着风筝过来,她像献宝一样,把自己的风筝线团塞进阿茹娜的手里,邀请阿茹娜一起玩她制作出来的丑风筝。
阿茹娜不忍心扫她的兴致,接过风筝线跟琪琪格一起放纸鸢。
琪琪格问:“阿茹娜,你怎么回来了?”
阿茹娜嗔怪地说道:“怎么,您不想让我回来?”
“怎么会?我可想你啦!”
听见这句话,阿茹娜什么气都消了。
孩子们痛痛快快地玩了一会儿,然后她们剪短风筝的线,让它们飞得老远。
大公主还挺舍不得的,“这是我第一次亲手做的风筝。”
琪琪格摸摸她的额头,“风俗如此,别留恋了。”
琪琪格看时辰不早了,她得去翻地了,再耽搁下去,这块地就翻不完了。
阿茹娜留下陪着公主们玩,大公主叹道:“感觉自己被宠爱了。”
她们明明都决定了,再不要理会皇祖母的宠爱。ωωω.χΙυΜЬ.Cǒm
二公主也跟着叹气,“感觉自己好没出息!”
三公主点头:“恩,恨自己不争气,但又想皇祖母陪我玩。”
她们的母妃可不会像皇祖母这样陪她们大笑大闹,母妃们要忙着争宠,她们打扮得精致,出来跑跑跳跳就显得不贞静了。
每天跟母妃见面了,母妃问一句昨晚睡得好不好,吃了什么,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再警告一下伺候的人,让他们精心,除此以外再没有了。
三个公主又一起叹了口气,她们竟然放不下,这反复无常,该死的宠爱!
陪在一旁的阿茹娜也叹了口气,是啊!没有人能抵挡琪琪格的宠爱。
公主们和阿茹娜想不出应该用什么样的词语去描述琪琪格,如果她们在现代就知道了,琪琪格就是一个很会的渣女。
她们已经落入了渣女的陷阱。
这么多年了,御花园的小菜地还是那样大,琪琪格想把花园的花都刨了,种上鲜灵灵的蔬菜,可惜太皇太后和皇上不!样!
琪琪格觉得太皇太后白在沈阳住了那么多年,皇上不配做一个祖籍东北的北京人。
人家东北那旮沓,谁家后院子没有点小菜地,种个大葱,辣椒啥的当蘸酱菜。
宫里这么多主子,琪琪格把小菜园种满了大葱都不够后宫嫔妃吃的。
就这皇上还不许开辟菜园呢!他可真烦人!
虽然儿子越长大越不招人喜欢,但琪琪格对儿子的爱还是深沉的。
眼看着要到万寿节,也就是皇上的生日,琪琪格打算准备一份特别的礼物送给皇上。
这不是康熙二十年了嘛!皇上也三十岁的人了,都说三十而立,这个生日应该过得郑重一些,有意义一些。
送礼物可不能像从前似的,送点文玩字画就算完了。
琪琪格准备礼物很用心,她整理出皇上从小到大用过的东西,亲手制作了一份成长笔记。
万寿节那天皇上太忙了,他要接受文武百官和后宫嫔妃的祝贺,实在太忙了,恐怕没时间去看琪琪格的礼物。
于是琪琪格把成长笔记埋在御花园里,让皇上自己去挖。
皇上对嫡母的礼物没有特别高的期待,皇额娘每年都是送字画古玩,要么就是简单粗暴的一箱金锭子,今年估计也是如此。
只是今年送礼物的方式匪夷所思了一点,居然要他这个做皇帝的亲手来挖!
琪琪格拿着小紫砂壶滋喽滋喽喝水,皇上举着锄头在地上刨坑。他把衣裳下摆卷进腰带里,辫子缠在脖子上。
“皇额娘,您是故意整我吧?”皇上擦了把汗,叹气说道。
“我送你的生辰贺礼就在下面,你快点挖!”
皇上:我都挖出半米深了,连根毛都没看见!
皇上叹气摇头,决定继续纵容琪琪格的胡闹。他举起锄头又挖了一下,锄头咣的砸在一个木板上。
琪琪格激动地说道:“嘿!挖到了!我的好大儿真棒,这么快就挖到了,我刨坑的时候刨了很久呢!”
皇上:这是送生辰礼的态度吗?我看你就是故意整治我!
摊上这样的嫡母皇上只能认命,他又挖了一会儿坑,挖出来一只大木箱。
箱子没有锁头,挂锁的地方用一根小铁棍别住。皇上把铁棍拿下来,拍掉箱盖上的土把箱子打开。
箱子打开没有金光灿灿的金元宝,而是一堆旧了的玩具。
皇上拿在手里,觉得眼熟,“这是……我小时候玩的玩具?”
琪琪格笑道:“是啊!内务府那边说皇上用过的玩具都应该烧了销毁,皇子们另外订做玩具,不玩旧的。我觉得丢了可惜,阿哥们有新玩具不稀罕玩这个,但我还是收了起来,我觉得老物件上有回忆。”
皇上看着自己玩过的七巧板和鲁班锁,嘴角忍不住上翘,“这都是我在宫外避痘时候玩的东西。”
琪琪格蹲下,从玩具里翻出一本精美的册子,这是她给皇上写的成长记录。
“我写字很丑,你凑合着看。”
册子是装裱过的,封面上写着‘成长计划’四个大字。字体歪歪扭扭,还有一点圆滚滚,一看就是琪琪格的笔迹。
翻开第一页,上面画着一个小孩皱紧了眉头,这是皇上的小时候。
画上的小孩脑袋大,身子小,画工是很差的,但神韵却画出来了。任谁看了都有一种,画的好丑,但偏偏又认出来的无奈感。
画的旁边写了一行小字:把玄烨气皱眉的第一天,小孩子太老成了,容易长抬头纹。
皇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皇额娘把我画的好丑!”
琪琪格不高兴地鼻子喷气,“胡说!我是灵魂画手,我的画技登峰造极,炉火纯青!”
第二页是玄烨抱着苏麻喇姑的大腿,满脸的无奈。
旁边小字标注着:玄烨说,如果出宫避痘能避开皇额娘,那我很愿意去。
皇上看了哈哈大笑,“皇额娘,你还好意思画这个!您画画的时候就不觉得愧疚吗?”
琪琪格摊手耸肩,“不啊!我们长得好看的人,没有良心!”
皇上:“……”
他说不过琪琪格,低头翻看第三页。第三页画的是玄烨低头做点心的样子。
画的旁边写着:玄烨回宫第一次做点心。
皇上笑道:“皇额娘,我都忘了,您还记得这些。”
之后的成长日记都是一幅画,配着一行小字做注解。
每一幅画的描述都很平淡,好像是在记录皇上成长时候的点滴小事,从皇上小时候一直到他长大。
但皇上记得,很多画面并不是快乐的。他刚才说他忘记了,那是谎话,他记得做点心的那一天。
他当时是怎样的心境呢?他被额娘沉重的母爱压得喘不过气来,被皇阿玛的忽视伤了心。
琪琪格把他的人生轨迹记录下来,不论那一天皇上真实的心境如何,琪琪格都让那一天变成平凡美好的一天。好像皇上成长的过程中只有开心的事留下来了,没有痛苦和悲伤。
后面的成长日记有皇上决定撤藩的样子,有皇上骑着马出宫,在百官和百姓面前强撑镇定的样子。
皇上翻着翻着就把册子合了起来,他不能再看下去了,眼睛已经酸涩湿润,他快哭出来了。
忍住了流泪的冲动,皇上笑着说道:“皇额娘,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琪琪格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上面还有你被吓哭的样子呢!我画的可传神了!”
皇上:您倒也不用这么努力去破坏气氛,您让我感动的时间长一点好不好!
他转移话题,问起琪琪格送这份特殊礼物的原因。“今年有什么特殊的吗?皇额娘为什么送我这个?以往您只送些俗物,今年倒是有心了。”
琪琪格笑了,“还不是因为你今年……”
琪琪格刚想说你今年不是三十了嘛!三十而立当然要送些特殊的喽!但紧接着她觉得事情不对!
皇上问今年有什么特殊,说明他觉得今年不是整寿,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整寿,皇上今年不是三十?他是顺治多少年出生的来着?
哎呀想不起来了,这么算吧!他八岁登基,今年是康熙二十年,所以他今年……没到三十!
琪琪格慌了,我的老天爷啊!她居然把皇上的年龄都记错啦!她就说嘛!今年皇上三十,宫里办万寿节怎么没点大活动,她还以为是皇上嘱咐皇后要节俭呢!
琪琪格拍拍心口,心里觉得庆幸,幸好她脑筋转得快,不然不就说漏嘴了。
琪琪格沉默的时间太久了,皇上觉得不对。
“皇额娘,您怎么不说话?”
琪琪格心想,我为啥不说话,我在想我为什么记错了你的年龄,我现在该怎么把你忽悠过去。
“呃,我没事,我就是人老了,爱走神了。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皇上又重复一遍自己的问题,“皇额娘为什么在今年送我一份特殊的礼物,今年不是本命年,也不是整寿。”
“啊!对!是这个问题!我……嗯!”
琪琪格:我怎么跟你解释?说我把你的年龄四舍五入了?
琪琪格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拍着大腿嚷道:“虽然!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寿辰,但皇额娘送你一份特殊的礼物,是想告诉你,生命中的每一年都是特殊的,生命中的每一刻都是值得珍惜的!”
皇上人精似的,看琪琪格的表现只觉得到处都是破绽。
皇上放下成长日记,在箱子里翻了一遍,看看皇额娘有没有在箱子里放毛毛虫吓唬他,这么幼稚的事情皇额娘是干得出来的。
发现箱子里只剩玩具,皇上抬头盯着琪琪格看,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皇额娘,她不安好心啊!
琪琪格被盯得紧张,“咋了,你不喜欢啊?”
“皇额娘,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年纪?”
琪琪格飞快否认,“没有!怎么可能!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皇上心中冷笑,否认得这么快,瞧着更可疑了。
皇上成天在朝堂上跟臣子们斗智斗勇,他最烦大臣们骗他,亲政这么多年,他早就总结出一套甄别谎言的方法。
皇额娘可疑的沉默,飞快的否定,这些都是破绽!
“皇额娘,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可没那么好骗!您最好还是说实话!”
琪琪格拒不承认,她老嚣张了,“如果我不说呢!”
她就不承认,嘿,皇上是晚辈,你能把我怎么着!
皇上笑道:“如果您不说实话,我就去跟皇祖母告状!皇祖母还没老糊涂呢!无论是帮理还是帮亲,皇祖母都会向着乖孙的!”
琪琪格冷笑:你搬出太皇太后我就怕了吗?你搬出太皇太后……是,我怕了,我败了,我服了!
“记错了年纪这种事……它不怪我,我就是四舍五入了两年而已。再说今年是康熙二十年,就很容易混淆你知道吧!就感觉今年是个整年,至于是生日整,还是年号整……”
琪琪格尴尬一笑,“这不都差不多嘛!”
皇上又是生气又是无奈,“皇额娘总是这样,让我感动一会儿,心还没热透,您马上就泼来一瓢冷水。”
琪琪格垂头做知错的样子,她想说,像我这种亲妈,那都是记不住孩子的生日的。我没拿你当外人,我当你亲儿子啊!
琪琪格腆着脸笑,“我知道错了,我会努力改正。但我说你要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年,这个寓意虽然是我灵机一动,灵感的火花乱闪,刚刚想出来的,但也是很好很好的,你懂吧?”
皇上:你看我冷漠的脸,你觉得我懂还是没懂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1122:34:16~2021-05-1223:5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洛克的黑西装10瓶;蕴卿、奶油蛋糕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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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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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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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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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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