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今夏
今夏靠在窗沿,端详着眼前这个男人,方才他说的话,她是完完全全地听懂了。
陆绎喜欢一个人与任何附加条件都无关,哪怕这个人与他差的不是一丁半点。
她想两个人在一起又何必谈的如此沉重,就算是万丈鸿沟,他喜欢你不就等于在这条沟上亲手给你搭了一座桥吗?只有你才能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去,直达到他的心里,然后掏出心房的那把钥匙,在你不经意间就已经帮你上了锁,最后还笑着同你说:“也只有你能住在这里。”
“傻笑什么呢?”陆绎倚在窗沿的右边,察觉到她看着自己笑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想到什么有趣的。
今夏笑着偏过头,“没笑什么啊,就是觉得自己捡了个宝。”视线挪到了窗外,漫无目的地转动着圆溜的眸子,漆黑中泛着太阳的颜色,里头的景一闪而过。
“你才知道?”陆绎没脸没皮地回。
窗沿上他的手背亮得刺目,就几根手指扒在浅蓝色的台上,今夏看着它慢慢地沿着台边向自己的手滑过来,尾指勾过她的尾指,像小朋友玩拉钩游戏一样。
她抬起眼就看到他笑,“所以,我想把这个宝贝收起来藏好,不让人发现。”
最好是密不透风,不容窥视。
陆绎尾指一松,转而整只手掌压过去,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放心,只有你才有藏宝的钥匙。”
之后公交上的广播响了几回,今夏都不太记得了,唯一能记住的反倒是他说的那句话,藏宝钥匙只属于她一人,绝无仅有的一把。
半个小时后,车到达了站点,一群人都在这个站争先恐后地下车,想来都是奔着动物园去的,等人下得七七八八了,动物园的门口就成了下一轮的人流高峰聚集地。
陆绎提前在网上买的票,只需手机扫码过去就行,他们找了条短点的队伍,约莫五分钟后才成功扫码进入园内。
两人走到一个三路的分叉口,中间立着一个树形的木架,分有三层,放满了简介小册。
今夏从小都是有规划做事的,有条有理才会减少出错,她走到木架前,随手在第二层拿了两本小册子。
把其中的一本递到陆绎的手里,“陆老师,给!”
他接过,把叠成四折的册子打开来,看了两眼,“我们按照顺序走?”他问。
今夏微微嘟起嘴,“不然呢?”这难道不是常规的事?
陆绎笑了笑,把册子又按照原来的步骤叠回去,顺手将其塞到衣袋中。
“不看着走?”小姑娘疑惑地问,看陆绎一脸老神在在的模样。
他手压在今夏的后背上,推着她往前走,“我们逆着人流走,按着地图上的序号走的话,恐怕只能看到人头了。”
今夏想了想,“也是,这么多人。”
熊猫馆是动物园里的大热选,要想避过汹涌人潮,一定得错开点去,陆绎在心里估摸着,现在九点二十,等到了中午十一点左右再去比较合适,刚好有部分人去吃饭了。
提起吃饭这事,他才蓦然想起自己手里拎着的袋子。
今夏走了两步路停了下来,被他的手扣住,“怎么了?”她回首低声地问他。
他在阳光下眯着眼,好像是在笑,“我忘了把这个给你。”
单手一个袋子递到面前,今夏刚才还以为是陆绎自己准备的环保袋,准备装垃圾用的,口袋随着嘶嘶嘶的声音而拉开来,她低头一瞧,是一玻璃盒装着的三文治。
他把玻璃盒拿出来,和她说:“是番茄味的,还加了培根。”
从早上到现在,她的确一口吃的都没下过肚,早已饥肠辘辘,只不过碍于女生的矜持,倒也没直说,我真的很饿了。
很快她就把盒接到自己的手上,游目四周,也就右侧那棵榕树下有一长椅可坐。
“那我们去那里坐着吃?”她问他。
陆绎这会儿没什么洁癖,轻声答应:“好。”
放在过去,他可是连宿舍座椅都要每日擦拭两遍的人,现在倒是毫无一点嫌弃,用手轻轻拍了两下椅上的木板后,一个很顺势的落座,也不管裤上有没有沾到灰尘。
今夏从卫衣口袋里掏出早备好的湿纸巾,递给他,“擦擦手。”
“你也记得带湿纸巾了?”他讪笑地看着她,一边撕开包装袋,把纸抽出来擦手。
今夏回想起以往,包括初见他的时候,他就是那么爱干净,特别讲究卫生,刚开始还觉得就是天生洁癖使然,实则并不全是,她知道陆绎这是对生命健康的负责,除了他自己,他身边的人,当然还有需要他的患者。Χiυmъ.cοΜ
不知何时起,他已经逼迫自己变得如此谨慎,细针如缕,不给差错留空子。
今夏也拿出另外一张湿纸巾给自己的手擦拭,“嗯,有你这样的老师,我做学生的当然得有样学样。”
他兀自笑着摇头,发鬓上的几根细丝随风扬起,“快吃吧。”
两人就在树荫下安安静静地吃着三文治,晨阳洒在人身是暖的,它与午后的毒辣不同,几道光线穿过茂密的枝叶,落在长椅上,人腿上,姑娘的碎花裙上,虽然空气里含着风,但也还是暖融融的,让人的心情也变得非常好。
陆绎瞥眼看着她在木板下,两条小腿在两缕阳光下交搭在一块,有节奏地前后晃着,晃到椅前就看得见,晃到椅子下,就看不见了。
他觉得她心情不错,“昨晚和阿姨独处还好吗?”低声地试探着问。
她咬了一口三文治,侧目地看着他,“挺好的,我听小姨说她已经很少发病了。”她指的是抑郁症,这个虽说药物能协助,但不能根治,要想真的完全好起来,必须靠的是人自己。
三年前,母亲最严重的那次是煤气中毒被送到急救室,就差那么几分钟,要是再迟一些,恐怕就真的得与她阴阳两隔了,今夏那会儿还在上海,一收到小姨发来的信息,课都不上了,抹着夺眶而出的眼泪,直奔出教室,买到最近的那班航班,飞回四川。
术后才从医生那里知道,母亲是故意让自己煤气中毒,想以这种方式轻贱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当时她压根没想过自己能被救回来,毕竟连时间都算无遗漏,等煤气泄出差不多了,人也没几口气可以剩。
幸亏那天小姨提前下班,想上今夏家看看她,结果一到门口就被煤气味呛到,难闻的,又浓又臭的气直钻入人的鼻腔。
小姨醒觉,连忙从隔壁家的窗户爬过去,抓着砖瓦凸出来的扶手跳下阳台,最后才进得了房里救人。
这些过程,事后小姨也不敢和今夏细说,只能简单地把话带过去,好让她能够在上海安心读书,不用过于忧虑她母亲的事。
但实话说起码这两年,母亲确实没怎么发过病了,今夏心上的重担也因此松下不少。
更何况现在身边又有了他在。
安静的一瞬,今夏见男人拧紧了眉头,又怕他真的担心,出声安抚道:“真的没事,昨晚你打电话来之前,我妈还跟我坦白她帮我找了个相亲对象呢。”
似乎此话一出,起不到半分安抚的作用,反倒是会挑起本来不会燃起的火苗。
像握在陆绎的手里,掌心的脉络在热烘烘地烤着。
“相亲对象?”他嘴角一斜,佯装不屑地问,“长得好不好看?”
今夏捏着三文治最后一个角,番茄汁的红色沾到了嘴角,慢慢地像要咧到耳上,弧度俏皮得很,她低声笑着回:“嗯,还行吧,是个律师。”
“哦?伶牙俐齿?”陆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抽出来两张,一张攥在右手里,另一张用几根手指捏住递到她的唇边,“律师确实是不错的职业。”
今夏呆愣着看那张纸送过来自己的唇上,男人的指尖冰冰凉凉的,隔着稀薄的纸摩挲着她唇下的皮肤,他是故意的,还是不经意罢了?
四目相对,无论如何,她想还是要淡定地回答他的问题。
“嗯,应该是挺能说会道的吧,”今夏手握住他那几根手指,缓缓地顺着骨骼的弧度滑到他的手腕,眼神凝住了树下的半许晨光,当然还有面前这个人的影子。
陆绎微怔,霎时被她的动作晃了神。
安静的看着她,听她对自己说:“但是我不喜欢伶牙俐齿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陆绎几指微握起来,蜷缩成半个拳头,纸巾被他揉得不成样。
这个答案,看似明知故问,但是他想听小姑娘亲口对他说。
今夏伸出另外一只手,把他的拳头掰开,将那张成球团的纸抽了出来,重新叠成长方形的形状,仔仔细细地帮他擦拭嘴边的红渍。
陆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动作,女孩的眼垂下了细长的眼睫,搁在白皙的柔软里,晕染了她眼下所有的温柔。
他清晰地听见她说:“我喜欢医学天才,”她声音里还有笑,“附加条件,一张很好看的阎王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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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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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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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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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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