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
床上动静多,弄得床下的人也睡不安稳。
“夏夏,睡不着吗?”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她,声音非暗哑的,不像曾入睡过,再醒来的模样。
窗帘只遮了半扇的窗,月光迎着这半扇而入,落了些许光亮在盖她身的棉被上。
“唔……可能是……是因为认床吧,”她隐瞒了本意,哪里只是认床。
陆绎掀开棉被,立身而起,借着小灯的光,去看她的脸,“是不是枕头太软了?”
他俯身去摸她头下的枕头,只是几指轻压在枕头面上,就很快地陷下去,没有反弹的一瞬。
“这个枕头不行,太软,”他说,“你有带自己的枕头吗?”
今夏抿了抿唇,低声地回,“没有……那个枕头比较难放进行李箱。”
她自从学医以后,颈椎就一直不好,都是大一、大二时落下的病根,经常在深夜里“挑灯夜战”看实验的报告和病理书,低头低久了,人精神撑得住,可身体机能可扛不得。
所以今夏为了减轻脖子上的疼,特意买了个高点的、硬点的枕头,枕高以一个人的拳头竖起为例,颈部那个位置特别的压实,让后脖靠过去是高的一面,头部那块是低的,恰好可以慢慢矫正颈椎的问题。m.χIùmЬ.CǒM
陆绎笑,在她床边坐下,用手抚过她额前的几根的碎发,“我知道了,是那种带荞麦皮和决明子的吧?”
“嗯嗯,就是那种,”今夏好奇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你平常也用那种枕头?”
突然这一问,忧思就猛地冲进脑子里,陆绎不会也像自己一样,颈椎不好吧?
她看着他的眼睛,开始有点走神,自顾自地想他平时睡的枕头,还有……学习的样子。
陆绎食指微曲,往她那亮着些光晕的脑门,轻弹了一下,床头的壁灯顺手被他摁开。
“呜……疼,不要弹我脑门。”今夏用手揉着他方才指甲碰触的地方,她抿了唇,偷笑着。
明明力度就很轻,他哪里舍得下重手。
“不是我用,是我舍友在用,”他笑,早已料到她所想的,“放心,我颈椎没问题。”
陆绎把她的手放回到被子里,拿起手腕时,才觉真是瘦小,他的拇指和食指环扣住它的时候,拇指的指腹都能压住他食指整块的指甲盖,顺带估摸一下骨围,他确定是单骨的。
单骨的人,比一般人看起来还要瘦小一些,幸好她是圆脸,所以看起来倒不会是瘦削的长相,脸上的婴儿肥还未褪去,有些肉肉的,就更像个孩子。
“你这手腕就是我的一半啊,看来以后得督促你好好吃饭。”陆绎笑着说。
“我有好好吃饭的,有时还吃两碗米饭呢!”今夏又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摸着自己两边的脸颊肉,“你看看,肉都长在脸上了。”
他笑,俯身靠近她,伸出两手去裹着她的手,隔着温热的皮肤,揉搓着小姑娘的脸。
“那我好好看,”他左右手上上下下地轻揉着,佯装轻挑的语气,“嗯……我家丫头的小肉脸。”
“哎呀!都被你揉圆了!不好看了!”今夏瞪着两个圆大的眸子,漆黑且亮。
脸一边被揉着,声音也被揉得不清,支支吾吾的小嘴,还有床尾不停在动的脚,都是在控诉床边这个笑得甜而不掺糖的男人。
“本来就是圆的,”他说,“我可不背锅。”
“……唔,松手!”今夏终于把人的手拨开,陆绎坐直了身,看着她,手也乖乖地放回了原处,压着她的被沿。
夜里时间仿佛走得更快,都到两点了,到底该怎么睡,总不能失眠到天亮吧,今夏翻了个面,干脆趴在了枕头上,脸贴着柔软的棉枕,圆圆的脑袋缓缓陷下去。
陆绎挨着她的后背,去问她,“打算就这样趴着一夜,不睡了?总不能顶着一双黑眼圈去见阿姨吧?”
今夏答应过,早上便去接妈妈的,陆绎轻声地提醒她。
今夏转过头,看着他,无奈得一点法子都没有,“可是这里没有硬的枕头,”她撇了一眼他床下的书,“要不然借你的书垫一垫?”
陆绎笑,目光挪到那本书上,摇头,“那本书太薄,太小了,垫在下面效果不大。”
“那怎么办啊?”今夏的眼皮是累的,都快把眼阖上了,就是睡不着。
陆绎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想了个不太明智的法子,他说,“我的手臂给你垫着睡。”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今夏坐了起来,握着他的手,“这样很容易会有肩周炎的。”
他的手心热腾的,像抹了辣手的油,是方才揉她脸时落下的温度。
片刻的沉静,让两人的眼神相对,壁灯的光只能照到他们的一面,所以他们各自能看清的就是,有光亮那面的眼睛,一只深邃卧水,另外一只却是呆而萌动,他看她,她也看他。
互相着想,总归是连着一条心。
陆绎掀开被褥,挑眉道,“躺过去点,这么大的床,还想独占不成?”
这个时候也只有他会开玩笑。
今夏拗不过他,还是往旁边挪了位置,把枕头摆在了中间。
他躺下来,头靠着枕头的左侧,只占了很小的地方,左臂横放在枕头边上,手指轻触着枕头套,动了两下,“快躺下,我困了,快睡吧。”
今夏看着那手臂,不敢躺下,怕头太重,把人的手臂压坏了。
陆绎闭着眼,嘴上在笑,“快点,听话。”
“啊……”她的手被人拽进被子里,“陆绎……”
躺着的人依旧闭着眼,话还是那句,“快点。”
今夏呼出一口气,提着心钻进了棉被里,但头没睡在枕头上,整个人都挨着另一边的床侧,陆绎用手去摸,旁边空落的,连人的衣角都摸不着。
“过来,躺这里,”他睁开眼看着缩在那头的姑娘,“夏夏……”
“不要,就这样睡吧,我可能真的只是认床而已。”她再次回绝。
陆绎叹了一口气,再也不说别的,左臂一伸,把人捞进怀里,桎梏在臂弯中,两手把人抱紧了,不留人有钻空子的余地。
“陆绎……快放开,我……我……我热,”她的脸靠着他的颈窝,更热了,“你的脖子……”
他低下头,手把人的下巴抬起,轻啄了一下她柔软的唇。
“唔……”
“还乱动吗?”
“我……”她手推搡着他的臂弯,可就是越使劲,那困着她的力就越大。
“唔……喘不上气了,”今夏感觉到他的鼻息缓缓地洒落在自己的上唇,“我……唔……”
啾的一声,从唇舌间蹦出,他终于停了下来。
“还乱动吗?”陆绎眨着眼,声音还带着吻后的余味。
“不……不动了。”她闭紧了眼。
他笑,把手松下来,搭在她外头的棉被上,“这才乖,睡吧。”
快两点半,终于入了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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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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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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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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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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