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主动低头向一位小辈道歉,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当听见宁镇天将对陆凡的称呼改为“陆先生”三个字的时候,陆凡便心下明了——他的身份,宁镇天已经差人探查过了。
陆凡摆了摆手,托起了宁镇天的手臂。
“宁老,没必要,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再说您又是霍娟的外公,小事无需往心里去。”
陆凡诚恳的说着,依然是那副风淡云轻的做派。
宁镇天收了手,忍不住再次打量着陆凡。
直到现在,在确切地查明了陆凡的身份之后,他依然无法完全说服自己。
这样一位古井无波的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会是那位在茨省呼风唤雨、只手遮天的陆先生。
不过宁镇天很快收回了思绪和惊讶,单刀直入地切入了正题。
“不知道陆先生打算如何处理今天晚上的事情?”
宁镇天问得非常客气。
“我和霍娟同辈,宁老您直接叫我小凡就可以。”
陆凡先微笑了一下说道。
既然是陆凡自己提出来的,宁镇天便顺水推舟的点了点头,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陆凡才又接着说道:“今天晚上的事情,也不算难以应对的大事吧?”
宁镇天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付司睢身后的付家,李源樊身后的李父,都是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而且对儿子极为纵容和保护。”
“以付家现在的财力,说是位列邱省前三也不为过,他家垄断了长江某一流域的所有水上生意,并且借助水运将生意扩展到了全国各地。”
“值得一提的是,付家早早的便开始了官门的布局。目前邱省的封疆大吏,就是付家人!”
“李家的情况则不同,李源樊的父亲,是邱省军部的一位资深校官,职位比较敏感,个人能力很强,又前途无量,现在已经积累了极广的人脉为晋升铺路。”
“李源樊是他的老来得子,自幼宠爱的不行,容不得他受一点委屈。不管李源樊和谁起了冲突,他甚至不惜动用军部的力量教训对方、一究到底!”
“如果这两家联手前来寻仇,不是我宁家不想保你,而是我们想保也未必能保的下你。”
宁镇天将来龙去脉和两家的情况介绍给陆凡之后,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陆凡若有所思。
他今天晚上出手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付家和李家会强势到这个地步。
这已经不仅仅是财力的问题了,当他们两家通过错综复杂的关系和人脉网联系在一起,1+1将会远远大于2。
宁镇天悄悄地观察着陆凡的表情。
他原以为当他介绍完情况之后,陆凡至少会紧张起来。
却没想到,他只见到陆凡的嘴角勾勒出一丝轻笑。
“虽然多少有些意外,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事情。他们若来寻仇,我依然直面相对!”
陆凡的话说完,宁镇天便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
陆凡的狂气,他明白也可以理解,陆凡的确有资本这么狂。
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狂到肆无忌惮的丧失了基于事实的准确判断。
宁镇天此番上门来找陆凡的本意,是让陆凡对将要发生的寻仇有一个提防,早做准备,有备无患。
却眼见着陆凡完全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依然是那副风淡云轻的态势,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事件的严重性一样。
这多少让宁镇天有些心生不满。
不管陆凡打下了多么辉煌的战果,毕竟还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少年得志,毕竟还是少了些城府。
宁镇天在心里暗暗地感叹道,但他没有将这番话说出口,却转而开口说道:
“这件事,我宁家肯定不会让你独自面对。”
“明天将在宁家举办我的寿宴,如果付家和李家联合来找你寻仇,宁家愿意出面调停。”
“但我觉得调停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如果发展到最坏的情况,两家人要对你动手的话。宁家可以抗下其中一家,如何应对另外一家就要靠你自己了。”
“这是我作为宁家家主,所能为你做出的最大帮助了。你觉得可以吗?”
宁镇天的话音落下。
不仅陆凡露出了意外的神色,就连一直垂手侍立在宁镇天身后的保镖小卞,那张冰块般冷漠的脸上也罕见的露出了惊讶之情。
以小卞对于宁镇天多年的了解,连他都没有预想到宁镇天此番前来,竟然是主动要求要替陆凡出面。
陆凡沉凝着注视向宁镇天,心里反而对他高看了几分。
以宁镇天的处事经验,一定不难看出,无论陆凡和另外两家的矛盾冲突到了何种程度。
宁家若是能选择置身事外、两不相帮才是最明智的抉择。
一旦宁家选择下场,无论是站队哪一边,都极有可能站在劣势的一方。
这就意味着,宁家这么多年来打下的江山和利益,有可能会在经此一役后,直接拱手让出,甚至害得整个家族企业都元气大伤。
而宁镇天的话,这是直接表明了态度,选择站在陆凡的这边。
这无异于当面宣布宁家与付家李家公开为敌。
宁镇天对陆凡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不仅仅代表的是他个人,更是以宁家家主的身份表明了支持的态度。
一位七十岁的老人,为了他的家族奋斗了一生,竟然敢在此时当机立断的做出这样的决定,将这一切都押在了陆凡的身上。
这种魄力,令人钦佩。
面对陆凡意外的眼神,宁镇天又一次开口道:
“我知道这是一个很贸然甚至有些唐突的决定,那我可以告诉你,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做出这个决定,不仅仅是为我,更是为我们宁家。”
“我要告诉你的是,宁家之所以被称之为将门,是因为我曾经统帅邱军,但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放眼现在的宁家人,又有几个能安心从戎?大多数都转向了经商,可是商海沉浮又岂是如此容易的事情?”
“现在的宁家看着还不错,不过是靠着家底支撑起的表面繁荣罢了,等到我驾鹤西去,宁家再无第二人可触及高位,那时墙倒众人推的局面一定会到来,我已经可以预知到那一天的到来。”
宁镇天说到此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老年人才有的沧桑和悲凉。
陆凡点了点头。xiumb.com
宁镇天虽然年纪大了,但思维一点也不糊涂,将局势和宁家的未来都看的非常清楚。
宁家现在看似繁荣昌盛,蒸蒸日上。
但地基还是建立在宁镇天原先所具有的影响力上。
一旦宁镇天逝去,他的旧部、老友、人脉也将随之而去。
彼时,就相当于一栋建筑被抽走了所有的栋梁。
再繁华的表象也掩盖不了楼宇的倾覆。
陆凡眼眸闪动了一下,他已经领会到了宁镇天的意思。
“宁老所说的,我所想的,应该是同一个意思吧?”
陆凡含笑问道。
宁镇天重重的点了点头,笔直地注视着陆凡。
“这一次,我已将所有的一切都押上了。”
宁镇天凛然说道。
他的声音是如此的决绝而又大无畏,让身后的保镖小卞没有来的心头暗凛了一下。
“整个宁家的未来,就是我在这场赌局中所下的赌注。我选择将其全部押在你身上。”
“或许,宁家无法代你抵抗付家和李家的两家联手。但是,我代表宁家,一定要倾尽全力把你从两家人手中保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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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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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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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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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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