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凰歌咬了咬唇,轻声道:“闲来无事琢磨过,我不瞒您说,即便您今日没有说让我入朝,他日我也会求您的。”
她说到这里,声音难得带出几分俏皮来:“大不了就耍赖,反正您总归会应我的,不是吗?”
“可这对你全无好处。”
皇帝叹息,赵凰歌却是笑:“于北越有好处,就是于我有好处。就如您所说,我也是赵家子孙呢。”
小姑娘眉眼里满是英气,看的赵显垣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良久,他才伸出手来,摸了摸赵凰歌的头,轻声道:“朕的阿阮长大了,知道替朕分忧了。可是,这太委屈你了。”
他声音里满是疼惜,赵凰歌感受着男人掌心的温度,笑容便越发诚挚了几分:“兄长知道我的好,我便不委屈。”
她这是在撒娇。
皇帝自然知道,复又捏了捏她的脸,轻声道:“小孩子。”
他话里的宠溺,引得赵凰歌笑了起来:“是呢,臣妹如今才十五,可不就是小孩子么。”
她说到这儿,又收敛了些笑容,郑重道:“所以,皇兄得多活些年才是正道,臣妹想看您好好儿的,中气十足的坐在金銮殿上,为我撑腰。”
即便她已经知晓,赵显垣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完美,有时也会昏庸和出错。可这都是她的亲人,她想通了,愿意为了赵显垣摒弃旧怨。
只要,他多活些时候。
说这话时,她的眼圈都红了。
赵显垣看着她的模样,想要安慰她,竟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良久,才听得男人道:“阿阮,朕对不住你。”
男人声音里满是愧疚,赵凰歌心中酸楚,却是轻笑:“您又说这话,可是要打定主意戳臣妹的心?”
皇帝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摇头道:“罢了,不说了。”
他叹了口气,神情显而易见的有些低落。
赵凰歌心里也有些难受,到底是克制着难受,笑道:“兄长,时候不早了,若是没别的事情,臣妹就先回去吧?”
听得小姑娘的话,皇帝却是睨了她一眼,道:“这么着急走?”
这便是还有话要说了。
不过他平日里都是温和或者宠溺的,鲜少有这么情绪外露近乎于撒娇的时候。
这模样,让赵凰歌想起她幼年与他相处的情形,眉眼便越发的温软下来:“臣妹巴不得不走,这不是怕影响您休息么?您这些时日,实在是太累了。”琇書網
一国之君,又是拖着病弱之躯。
赵凰歌其实可以理解他。
皇帝叹了口气,道:“自然是累的,不过倒也尚且能勉力支撑。只是也有些撑不下去,否则不会拖你下水。”
他这话说的诚挚,赵凰歌也越发有些心酸。
起先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怪过赵显垣的。
可是如今见他也愧疚与自责,便觉得自己那点怪罪像是浮萍似的,随水就飘走了。
她何必要与赵显垣计较这些呢,分明他已经够难受了。
她只需要懂事儿一点,再懂事儿一点。
所以在赵显垣说这话的时候,赵凰歌则是轻声道:“这怎么是拖我下水呢,分明是咱们兄妹二人同舟共济。”
小姑娘太懂事儿,皇帝笑的也欣慰:“你说的不错。”
他说到这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复又挑眉笑道:“朕听说,你又跟太后闹不愉快了?”
说这话的时候,皇帝还伸出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话她:“都多大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闹脾气啊?”
皇帝若是正经的询问,赵凰歌必然是要生气的,可现下他这般开玩笑的问她,赵凰歌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抽了抽鼻子,讪讪的笑:“哪儿能呢,您别听他们瞎说。”
跟太后闹不愉快,那是时常的事儿。
且不说有那么多前尘旧怨,单说太后每次见她都要找茬,赵凰歌都不可能好生与她共处。
不算计太后,已然是顾念着皇帝,不能给他添乱了。
这是赵凰歌的底线。
见她这般模样,皇帝却是轻轻地叹了口气,道:“阿阮啊,有些话,朕知道没有立场说。只是……太后她到底年纪大了。”
男人这话一出,赵凰歌便下意识的抿唇。
这是她不高兴的表现。
可是对方是皇帝,她便只能低眉顺眼的听着。
只是这臊眉耷眼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让皇帝瞧的。
赵显垣便也只能再次叹了口气,道:“好了好了,朕不说了。”
他放软了声音哄她,赵凰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轻声解释:“不是冲您,我只是,过不去那道坎儿。”
她说的是什么事儿,赵显垣心知肚明。
若不是太后,德惠皇太后的谥号里,原本不该有那个惠字。
这谥号要记载千万年,千古之后,史书上依旧刻着这个字。
如今的人知晓她是怎样的品性,可后世人却只能通过史书来窥见今朝。
那是赵凰歌的生母。
因此皇帝便也不再说下去,只轻声道:“知道你受了委屈,朕补偿你好不好?”
这话越发像是哄小孩了。
皇帝软了态度,赵凰歌自然也不会再与他说什么,只是扬眉笑道:“补偿我?”
她笑的促狭,问他:“怎么补偿?又是什么金银俗物?”
不怪赵凰歌会这么问他,实在是皇帝在送礼物一事上,实在是简单粗暴的很。
他膝下到现在才得了一个一岁多的女儿,寻常与后妃们相处的时候,更无须去猜测女人们的想法。
但凡皇帝赐下来的,都是圣物,谁又敢挑剔?
唯有赵凰歌不同。
小姑娘被娇养着长大,脾气可大的很,又是赵显垣一手养大的,所以在给她送礼物的时候,他每次都要头大许久。
起初赵显垣还肯费心思想,到了后来,便将那些金银玉器一股脑儿的塞过来。
但凡他觉得好的,全都堆到栖梧宫便是了。
他的歪理还说的理直气壮——若是十件里面挑不出一件喜欢的,一百件里面,总要有一样是她喜欢的。
至于那些瞧不上眼的,随便赏赐宫人也好,打发给旁人也罢,哪怕丢到湖水里看溅水花儿玩呢,也随她高兴。
所以现下赵显垣这话一出,赵凰歌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人又要给自己一堆东西,让她从里面自己淘换着玩儿了。
谁知这一次,皇帝却只是摇了摇头,声音有些缥缈:“不,这次的不一样。”
他说着,转身走到多宝阁前,从架子的最里面,取出来一个小盒子。
只是拿着那盒子的时候,手却用了几分力。
片刻功夫,便见皇帝再次拐了回来,道:“这次的东西,是朕精心准备的。”
赵凰歌早在看到那盒子的时候,心中便忍不住咯噔了一声。
她努力克制着脸上的笑容,可是一颗心先开始打鼓。
那鼓声格外响,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
赵凰歌听见自己声音里都带着颤,轻声问他:“这是什么?”
皇帝却并未跟她解释,只是将手往前举了举,递给她道:“自己打开看看。”
赵凰歌的心,跳的越发快了。
她的指尖都带着颤抖,她将盒子接过来,压制着心里的急迫,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打开来。
眼圈骤然便红了。
那是一串手钏。
琉璃白玉红珊瑚,将世间宝物都汇集到一起做成的手钏。
以金子打造了一圈唤,外面用杭绸编织成的如意扣绕了一圈,佩戴的时候丝毫不会觉得手腕疼。
做工虽然粗糙,可每一处,都是他的心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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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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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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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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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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