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看在赵显垣的份儿上,她也不必在这儿跟太后说这么多。
她的态度明朗,太后越发的气闷,可惜说不过,又打不得,那火气倒是越发的高涨了。
“哀家累了,你走吧!”
这话里带着火气,赵凰歌倒是浑不在意,甚至还与她行了礼:“告退。”
眼见得赵凰歌当真就这么走了,太后越发觉得自己心里的火气无处发泄。
赵凰歌还未走远,便听得殿内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
那是瓷器摔碎的声音。
她无声嘲讽,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可惜——方才她扫了一眼,内中有一个霁红釉玉壶春瓷瓶,瞧着可谓一绝,就这么被摔了,当真是糟践。
那可是今年官窑烧出来的上等佳品呢。
赵凰歌神情讥讽,脸上笑意一扫而光,留下的皆是冷意。
一旁的宫人见了,原本想要上前的步子,也随着顿了顿。
反倒是赵凰歌瞧见了,站在原地,问她:“有事儿?”
从方才她出来,这宫人就在盯着自己,对方若是面生倒罢了,偏偏赵凰歌熟悉的很。
是皇后身边的双月。
见她询问自己,双月忙的上前,先行了礼,复又恭谨的笑道:“公主,皇后娘娘请您过去呢。”
她的神情里带着怯生生的模样,显然是格外畏惧眼前这位长公主。
赵凰歌倒是没有为难她,闻言漫不经心的应声:“好。”
那会儿她含糊略过,原本以为皇后不会叫她了,不想现下还是着人堵着她。
她纵然有时候态度恶劣,可一般不会为难下人,何苦来哉?
眼见得赵凰歌竟然这么好说话,双月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连忙笑着为她引路。
赵凰歌跟在后面慢慢的走着,胃里传来的阵阵绞痛。
饿了一上午,又吹了风,这疼痛便越发的加剧。
她脸色有些泛白,一双秀眉拧着,双月回头看时,就被她的神情吓了一跳,却也不敢多问,只是加快了步伐。
谁不知这位长公主品性恶劣,万一她多嘴多舌了,再被罚可就得不偿失了。
双月的步子快了几分,赵凰歌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唇,到底是跟了上去。
她原想着,到了皇后殿内,好歹先吃些东西垫一垫,谁知才到了门口,却又瞧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不,或者说,一点都不该意外。
“给小姑姑请安。”
赵杞年就在外面站着,看到她过来,顿时上前行礼。
小孩儿脸上满是热情的笑意,可赵凰歌没有错过他眼中的那一点畏缩。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应声,抬脚打算往里走,却又听得赵杞年道:“母后在忙呢,小姑姑若是不介意,侄儿陪您坐一会儿可好?”
他一面说着,一面试图将赵凰歌引到偏殿去。
赵凰歌打量了一眼旁边的宫人,瞬间了然。
皇后让她过来果然是有目的的,这是打算换一种方式,拉近他们的姑侄“感情”?
她嗤了一声,心中有个小人无声的替皇后鼓掌。
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皇后真的是好手段。
连她有时候都得感叹一句,皇后对赵杞年的一片心,为了自家儿子将来的位置稳固,还真的是豁得出去,连她都不介意去讨好。
哦不,兴许不是为了他的地位,而是为了,她自己的地位吧。
赵凰歌盯着赵杞年,见他神情里的紧张,到底是应了下来:“好啊。”
赵杞年闻言,亲自替她挑帘将她迎了进去,神情里格外热络:“侄儿仰慕小姑姑许久,终于能与您说话了。”
男孩儿的声音里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可若是仔细看去,就能瞧出他在刻意模仿。
模仿赵明柔。
但他与赵明柔又是不同的,明柔是一岁多的小姑娘,由她做出来天真烂漫。
而赵杞年,他已经是个七岁多的男孩儿,眼中学了大人的算计,早不是孩子似的明亮。
赵凰歌定定的看他,看的赵杞年不由自主的抓住了衣襟,脸上还撑着笑意:“小姑姑,为何这么看着我?”
这一刻,男孩儿的伪装分崩离析,露出里面的畏惧来。
她突然便叹了口气。
“赵杞年。”
她叫他的名字,看到赵杞年紧张的站直了身子,试图想要露笑容,那表情却比哭还难看:“侄儿,在呢。”
赵凰歌掐着指尖,没怎么用力,就已然泛白。
她在他面前站定,蹲下了身子,与他平视。
男孩儿的眼中,害怕便更深了几分。
前世,赵杞年也时时有这种模样。可那时候,赵凰歌以为赵杞年是对未来害怕,重生后才知道他是对自己害怕。
可他怕什么呢,觉得她一个女子也要夺他的江山?
她伸出手来,难得温情的摸了摸赵杞年的头:“你不必害怕本宫。”
这是她难得与赵杞年和颜悦色,重生之后,她第一次试图放下那些心结,与他好好儿的说一句话。
至少,郑重其事的告诉他。
不必畏惧她,不必防备她。
可是,显然是没有用的。
赵杞年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畏惧,冲着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意:“小姑姑,我,我不怕你啊。”
他到底还是太小了。
换做五年后的赵杞年,他会小狗儿似的蹭到赵凰歌的面前,摇着她的手臂,冲着她撒娇:“小姑姑,我好怕您,您哄哄我好不好?”
换做十年后的赵杞年,他会带着少年人的叛逆,却又委屈巴巴的盯着她,红着眼圈问她:“小姑姑怎么不问问自己,我为什么怕你?还不是你对我太凶了!”
可现在的他,只会这样干巴巴的冲着她笑。
赵凰歌抿唇看他,突然觉得,这样也好。
今生他们从未亲近过,她不必再为他赴汤蹈火,他也不用跟自己虚与委蛇。m.xiumb.com
所以赵凰歌重新站起身来。
没了她的注视,赵杞年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可还不等他这一口气喘匀,就见赵凰歌从桌案上拿起了一个玉质的九连环,问他:“这是你的?”
赵杞年顿时又有些紧张,呐呐的点头:“是,侄儿的。”
赵凰歌摩挲着那九连环,夸赞了一句:“很漂亮。”
这话一出,赵杞年更不知该如何接口了,他讨好的笑,对她说:“小姑姑喜欢,侄儿送你吧?”
他原本以为,这话该是个标准答案了。
可赵凰歌只是打量他。
而后,将九连环塞到他的手中。
触碰到他掌心的时候,赵凰歌明显感觉到他掌心都出了薄汗。
是吓的。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在赵杞年疑惑的神情里,一字一顿道:“多谢,可本宫从不屑于抢旁人的东西。我,只要自己的。”
说完这话,她抽回了手,转身走了出去。
殿外的回廊下,有宫人侍奉在这里,见她出来,连忙行礼。
赵凰歌摆了摆手,吩咐她道:“替本宫与娘娘道个歉,就说本宫乏了,要回去休息,晚上再见吧。”
她径自走了,宫人也不敢留她。
赵杞年站在原地,甚至没有回头,可他听得真切,听到那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而他的掌心,还塞着那个九连环。
稍微一动掌心,便叮当作响。
下一刻,殿内便响起一声清脆的声响。
玉石崩碎,四溅开来。
宫人不等进殿,便被这声响吓了一跳,她忙的想要进门,却听得内中有人克制着阴郁,沉声道:“滚出去!”
男孩儿声音清脆,内中带着压制不住的火气,若仔细听来,还有些委屈。
宫人再不敢进门,只在殿外行了礼,由着赵杞年将殿门重重的关上。
也隔绝了外面的亮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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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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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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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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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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