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萧景辰听出什么来,他的袖子就被人拽了一把,旋即听赵凰歌压低声音道:“国师,看好戏得蹲着才有意思。”
萧景辰试图反抗的力道,瞬间便卸了下来。
他由着赵凰歌将自己拽在地上,佛衣的衣角沾染了灰尘,他却半分都不顾,因为鼻端与眼里,早已只剩下了一种味道与观感。
赵凰歌。
芙蕖幽暗,少女眸光明亮,捕猎的兽似的,紧紧地盯着门口。
几乎是瞬间,便见有人从房檐上跃过,里应外合的进来四五个黑衣蒙面人。
那些人的目标似乎十分明确,进来后,直接便朝着关押单独男人的地方快速掠去。
烛火通明,而他们,却是瞬间无所遁行。
狭小的院落内片刻便打斗在了一起,赵凰歌蹲在二楼的黑暗处,闲适的看着这一幕。
至于她旁边的萧景辰,却是早已变了神色。
因为那为首的人……
他认识。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变化,赵凰歌回头看他,声音里满是轻慢的笑:“国师,这儿看的不大清楚,不如随我下去看?”
萧景辰的失神只一瞬,在看到下面的人都被抓住之后,当先便下了楼。
对于他这态度,赵凰歌不以为意,轻笑一声,也随着一同走了下去。
而此时,那些人已然都被辖制住,有一个人正在拼命的挣扎着,试图想要反抗。
可惜他被摁的牢固,先挨了龙虎司的人一记踹:“老实点!”
那人脸色一变,顿时便要开口咒骂,可一句“王八蛋”还没骂完,便先在扫到来人时,骤然僵硬了身体。
而后,便见他脸上显现出近乎绝望与恐惧的神情。
萧景辰淡漠的看着他,走到他的身边,抬手将他那乱糟糟的头发一把拽了下来,露出下面光秃秃的头皮。
头发是假的,面皮倒是真的。
没了头发的遮挡,那人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他张口结舌,似乎想说什么,却架不住萧景辰先开了口。
他只叫了一句:“无为。”
那人便瞬间慌了神儿,呐呐道:“国师,您别误会,我,我是来救人的!”
他慌乱之下,编出来的理由漏洞百出:“我听说有人在这里打家劫舍,所以便带人过来送他们去见官,谁知道……”
只是这话,他越说越心虚,到了最后,已然说不出口了。
萧景辰的目光堪称冰凉,他偏头看向赵凰歌,问道:“人,可否交给贫僧?”
赵凰歌姗姗来迟,她看够了这一出好戏,又为这个叫无为的和尚拙劣的戏码,而感到有些失望。
现下听得萧景辰的话,赵凰歌只是颔首,十分体贴的问道:“国师,可需要本宫的人帮忙?”
“不必。”
萧景辰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当先走进了房中。
这房中才行刑过,地面的血迹尚未干涸,内中却是空无一人。
无为被推进来后,见到这情形,当先软了手脚:“国,国师……”
萧景辰自顾坐在了室内的椅子上,看着无为被绑在一旁的柱子上,而赵凰歌的人,已然十分体贴的出门去了。
室内一时只剩下了他二人。
赵凰歌以及她的下属,没有一个人靠近,都退避在外。
她站在院中,听着室内安静的近乎死寂,眉眼里带出几分苍凉来。
朝元快步走过来,轻声问道:“主子,确定不用属下去听么?”
闻言,赵凰歌却是摆了摆手,道:“不必,你去将那几个人先处置了吧。”
那些人的确什么都不知道,紧要的人物已经被抓,至于这不紧要的,收拾一顿扔到安全角落便可。
不过……
“记得都喂几颗药,保他们几日神智错乱便可。”
她安排完,朝元顿时应声去了。
待得人走后,赵凰歌却是无声的吐出一口浊气。
到了这会儿,室内才渐渐地有哭声求饶声传来,忏悔似的,在这夜色里成了一道别致的乐曲。
赵凰歌不过听了一会儿,就见那两扇门被打开,旋即便见萧景辰走了出来。
她挑了挑眉,有些诧异:“国师,这么快?”
萧景辰的神情显然不算很好。
往日里都是淡漠的脸上,龟裂开来,露出些属于他自身的阴郁来。
可听赵凰歌说话时,他还能格外冷静的回她:“无可再问。”
该问的都问出来了,留在里面也没什么意义。
方才赵凰歌已然听了个七七八八,这会儿听得他这话,顿时便笑着拍手道:“国师好手段,本宫甘拜下风。”
这夸赞别说过心了,连半分脑子都没过。
萧景辰看着她信口就来的模样,不知怎的,竟莫名觉得先前那些郁色消减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则是有些无奈。
“公主谬赞。”
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无趣,赵凰歌挑了挑眉,只捡着自己有意思的去问:“国师,问的结果如何?可是本宫赢了?”
小姑娘一脸八卦的模样,若是换了旁人,怕是必然要忍不住先打她一顿的。
可萧景辰涵养好,饶是她这般模样,也只是淡淡的回她:“公主赢了。”
他说到这儿,不等赵凰歌说话,复又加了一句:“公主,如何猜到的?”
萧景辰会有这么一问,赵凰歌丝毫都不觉得意外。
可现下看着男人眼中的沉郁和冷凝,先前预备好的调侃的话,如今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赵凰歌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因为人心难测,你以为最亲近的,可能就是最会背叛你的那个。”
比如,前世里的赵杞年。ωωω.χΙυΜЬ.Cǒm
她被最亲近的人背叛过,所以在知道萧景辰这事儿之后,第一反应便是,他与自己一般。
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萧景辰不妨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小姑娘眼中的悲伤,仿佛是浓重的化不开的墨汁,看的他的心也随着揪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这个话题上绕圈,只轻声道:“公主打赌赢了,意欲如何?”
萧景辰主动将把柄往她手里递,赵凰歌却只是轻笑一声,道:“原就是开玩笑,国师不必当真。不过若要真的想谢本宫,不如让我少抄写点经书。”
她玩笑似的话,眼中满是调侃与抱怨,可却半分都没过心。
分明眉眼里瞧着娇软,可萧景辰却莫名觉得,现下的她,扔进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之中。
不等萧景辰说什么,便听得赵凰歌又含笑问道:“国师还没告诉本宫,你打算怎么做呢。”
她说着,下巴扬了扬,指了指室内影影绰绰可见的人影。
萧景辰抿唇,声音里也恢复了冷意:“彻查。”
今夜这事情,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萧景辰需要知道真相。
而赵凰歌,恰好便知道一部分。
或者说,那一部分的真相是她伪造出来的。
“国师方才问本宫知道什么,本宫现在告诉你。”
赵凰歌顿了顿,方才继续道:“昨夜你告知本宫知道,我便打算将计就计。人是我早就埋伏在码头的,原是想着逮你的错漏,不想倒是发现了他们的端倪。来这里也是本宫刻意让人制造痕迹引诱过来的,但有一点,虽说鱼饵是本宫放的,可你的人不干净,这是事实。”
赵凰歌这话既现实又残酷,她如今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更让萧景辰觉得她坦荡十足。
“贫僧知道了。”
萧景辰只说了这一句,便将这话题给揭了过去:“时候不早,公主先回去休息吧,其他事情,交给贫僧便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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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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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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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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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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