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隐约感觉林染的肩部在小幅度地耸动着,不明显,整个人像是在压抑着一种情绪。就像蓄满了水的大坝,随时都有可能决堤。
陆濯轩心里的那股火,在林染伸出手来的那一刻就被浇灭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染对他就像有什么魔力一般,一举一动仿佛都能影响他的心绪。
今天他本想早点来的,刚到校门口就碰上了回来的班主任,她犀利的目光一眼就看出陆濯轩要上哪去,顾虑到可能会被林染传染,说什么都不准他走,还说林染烧已经退了,休息两天就可以上学了。
回到教室也给林染发了不少消息,问她怎么样了,等了许久也没有回,还考虑到对方可能把自己拉黑的情况,还找了苏雪。打了无数个电话也没人接,直到晚上翻墙出了校门。
出了门陆濯轩就随手叫了一辆出租车,迅速寄好安全带,报了林染家的地址。
开出一段路后便开始堵车。
司机叔叔是位比较年长的中年人,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处。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只快吸完的烟。
一阵风吹过来,车内就全是尼古丁的味道,陆濯轩不舒服的皱了皱眉,面上难掩的不适。
司机大叔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吐出一口烟雾来,声音沙哑得像是在沙漠许久不喝水的旅人,“小伙子,看你这么着急,和女朋友吵架了?”
见陆濯轩依旧面色阴沉,目光一直盯着前面道路的状况,没有答话。
大叔也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继续自顾自的讲,“开车几十年,你们这些小年轻我见多了去,吵架的时候一个不让一个,仿佛少说那两句话就要少斤肉似的,等人走了才又后悔啊,迫不及待地又去追,可万一追不到了呢……”
对于大叔的一顿巴拉巴拉,陆濯轩是一个字没听进去,一会儿看看手机有没有收到回复,一会儿又看看前面的路。
差不多一个小时候,才终于到了林染家的那片别墅区。因为外来车辆不能入内,陆濯轩只好在外面就下了车,雨点也跟着落了下来。
一路跑着进去,看着屋内昏黄的灯光,紧绷的心才放松下来。
陆濯轩用另外一只手揽住了林染的肩膀把人圈在了怀里,对方明显没有想到他会有如此动作,身体僵了僵,可这舒适的环境让她安于现状,整个重量都压在了他的怀里,莫名的有安全。
心里的那份酸涩随着倾泻的泪水留了出去。
她好像很久都没有那么脆弱过了吧,明明一直都那么坚强,怎么偏偏今天在陆濯轩面前落了泪,把自己最狼狈的一面被他看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冰冷的手掌都被捂得整个发热了,陆濯轩把人安顿在沙发上,起身倒水给她吃药。
林染把药一把丢进嘴里,猛地灌了一口水,可还是有一丝苦味被舌头给捕捉到了,不舒服地耸了耸肩。
吃完药,林染放下杯子看向陆濯轩,对于刚刚有些失控的情绪缓缓开口,“抱歉啊,自己感冒了,还离你那么近,不知道有没有传染给你。”
这突如其来的客套话莫名让陆濯轩听着有些膈应,“我难道还怕被你……”
传染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林染打断了,“小时候有一次发烧,像今天一样好像也挺难受的,那天妈妈也在家,可是她要出差,她的手也是冰冰的,摸在我的额头上好凉快好舒服。
“我心里就起了私念,我想妈妈不要出差,留下来陪我,就把她的手按在我的额头上,说只有那样我才不难受,妈妈答应了,可是夜里醒时旁边没有一个人,额头上只留下一块干了的毛巾。”
“那天我好伤心,妈妈她食言了。”
林染面色平静得像在叙述一个故事,可这一字一句听到陆濯轩的耳朵里就像细细麻麻的银针扎的他的胸口生疼。
陆濯轩没有对这段话做出回应,反倒是又换了一个话题,把之前想要发作的旧债给拎了出来。
“为什么不接电话,很担心你。”
陆濯轩的声音低哑深沉,有种说不出的魅惑感,每个咬字都让人着迷。
少年的目光是纯澈的,炽热的,还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看得林染微微一怔,心里涌上一股暖流,随着血液蔓延全身。
林染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轻轻颤动了下,埋下目光,“手机在卧室里,没电了。”
陆濯轩起身把她的手机拿出来冲上电,刚开机,一连串的消息提示就像轰炸机似的一条一条地蹦出来。
微信消息都有99+了,未接电话也有好些,大部分都来自于陆濯轩。
苏雪这时正好也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点开一看好几条未读的。
【染宝,你咋样了啊,还烧着不,人没烧傻吧】
【你今天憔悴的模样可把我吓坏了,尤其是额头那块胎记,我可就只有你一个好姐妹】
【你同桌晚自习也不见了,我寻思着不会是去找你了吧,他今天还很担心的过来问我知不知道你的情况来着】
陆濯轩很担心她,林染偷偷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人,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但是只要她躲得快就来不及尴尬。
纤嫩的手指迅速地给苏雪发了个“放心,人没傻”,对方秒回。而后又喋喋不休地询问起具体情况来。
林染一个头两个大,耐心的一一解答,要光看这聊天记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妈呢。
回完苏雪之后,林染就退到了消息列表,置顶联系人的突然亮了亮。www.xiumb.com
她的妈妈。
林染先是顿了顿,点了进去。
【小染,今天阿姨跟我说她请假了,你一个人怎么样啊,吃饭了没】
【要是晚上不敢睡觉的话就把小雪叫到家里来和你一起睡啊】
林染回去一个好字,盯着屏幕看了好几秒,确认对方不会再回消息后,才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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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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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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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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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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