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很久没有回过那个地方了。
吉普车一路行驶,从废弃的公路上下来,随后开进漫无边际的荒野中。
斜阳高挂,暗红霞云交织。
荒草遍地,被车轮无情碾压而过。
林禾打开车载音响。
音响里放起一首老歌。
起调轻柔,节拍一下下地,仿佛能与人的心情共鸣。
歌曲中有种孤独的没落感。
似乎是走了很远很远的游子,突然在某个日落回眸,然后发现来路早已荒芜,季节更替,落目满是仓夷,于是用轻柔的声音唱出了这首歌曲。
林禾并不认识这个歌手。
但在这一刻,他的心忽然有所触动。
荒野之上,一群野牛齐声咩叫。
更远处,一个孤独的疯尸僵硬地扭过头,望向越野车远去的方向。
暮色中,林禾摇下车窗,清亮的眼眸望向那几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茅草屋。
一时间心中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小镇东头,一切的景象仿佛都没有太大的改变。
几棵歪脖子大树擎开树荫。暮色中的虫鸣。
突然间,在那几间茅草屋里探出来几个人。
他们衣不蔽体,面黄肌瘦,警惕地注视着院子外的这个庞然大物。
对他们来说,这种四个轮子的机械怪兽就是个无法理解的怪物。
而坐在驾驶室里的那个俊逸青年,则更是怪物中的怪物!
林禾有些错愕地看着这些人,他才发现,自家的这个小院子已经被荒野上流浪的流民所占据了。
这些人占了他的屋子,已经将这里当成了他们的居所。
嗤——
林禾点着一根烟,吸了一口。发动车子离开了这个地方。
无妨,这就是荒野。
他去到了镇子上唯一的一家酒吧。
简陋的吧台边,一杯黄色带着些许浑浊沉淀物的酒液被推到了林禾的面前。
林禾抬起头,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酒液如火线一般燎过他的喉咙,酒精破甲摧城,直冲大脑!
“痛快!”
林禾赞叹道。
喝酒还是要这么喝才爽!
酒吧里许多人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英俊年轻人,畏畏缩缩不敢靠近。
哪怕有些人已经认出了他是林禾,但是也不敢上前打一声招呼。琇書蛧
林禾腰间挎着的那把黑色长刀散发出来的冰冷气质威慑住了他们。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武器,仅仅只是远远地注视了一下,都仿佛被一股透彻身体的寒意攥紧了心脏,压抑得叫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武器,镇子上此前从未出现过。
哪怕他们只是些见识不多的荒野居民,他们也知道,佩戴了这种武器的人物不是他们能够惹得起的。
许多人面色复杂。
他们印象里的那个白净的少年,短短数月间居然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吧台背后,酒吧的老板系着围裙,喟然叹道:“没想到,我已经完全看不透你了。”
他苦笑道:“我现在都不太敢站在你面前。”
他说的是实话。
林禾自从成为异能者之后,无形之中就多出了一种凌厉的气质。再加上那把黑刀的震慑作用,普通人站在他面前都不禁心惊胆战。
林禾笑了笑。
“老罗,再来一杯。”
罗姓老板接过酒杯,又给他满上了一杯。
“你是进了基地城了吗?”
“算是吧。”
“那你可真幸运啊,”老罗羡慕地看着他,“我这辈子已经不敢做这样的梦了。”
两人聊了一会,结账时,酒吧老板犹豫了一下,开口对林禾说:“或许,你应该去看看老陈。”
林禾怔了一下。
他自然知道老板说的老陈是谁。
水井镇上唯一的一家武器铺的老板。
“老陈怎么了?”
老罗耸了耸肩,“一个多月前他受了伤,感染了,伤势很重,可能捱不了多久了。”
离开酒吧之后,林禾便前往镇上的武器铺。
当初他离开小镇去42号基地城的时候,若没有老陈半卖半送的那把改装步枪,他之后面对危险时将是另外一个场景。
这份恩情说大不大,但他一直记在心里。
来到武器铺,林禾这才发现这个店铺的门是关着的。
他熟悉地走到店铺的侧面,从一个虚掩的小木门那里进入。
店铺里的阴暗气息让林禾略微皱眉。
此时已是夜晚,屋子里却没有点什么灯,只有一盏半灭不灭的小煤油灯在顽强燃烧着。
木椅之上,一个瘦弱的老人眯着眼睛,身形消瘦到几乎让林禾认不出来。
“谁啊?”老人虚弱问道。
“我,”林禾随便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
“还没死呢?我还担心你挂掉了呢。”
闻言,老人有些意外地睁开了眼,见来人是林禾之后,先惊后喜,咳嗽了两声,笑骂道:“原来是你啊,特么来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你小子,要是再迟几天回来,说不定我都要开席了!”
“怎么回事,怎么弄成了这样?”林禾问道。
“没什么,前段时间设备坏了,我去修理,没想到被一根钢筋扎到老腰,就这模样了。”
林禾看向老人的腰侧,果然发现了一块白布缠绕在腰间。
白布上渗出了红黄色交杂的液体。
看这情况,应该是伤口感染了……林禾只是看一眼就有了判断。
在药物价格堪比黄金,并且还处于一个有价无市的状态的荒野之上,这样的伤势确实是致命的。
老陈倒是豁达地咧嘴笑了,“不要紧,老头子我都活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在意这一点半点的时间了。”
“老陈,恐怕你想死还没那么容易。”
嗯?
老人错愕抬头。
林禾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裹中取出些药物,交给老陈。
这些伤势对于寻常的荒野人而言自然是致命的,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只不过是点难治一点的伤罢了。
抗生素,消毒药水之类的药物,他这里多得是。
给老陈一些药物之后,林禾让他好好保重,寒暄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他还要连夜赶回基地城,没法在这里待太久。
阴暗的屋子里很快又只剩下了老陈一个人。
他忽然无声地叹气。
这些药物已经足够治疗他的伤势。
而他也隐隐约约意识到,林禾和他已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已经看不透了。
作为一个曾经的猎人,老陈具有相当的危险感。
刚刚他在面对林禾时,如同面对一堵坚固无比的墙一般无力。这说明了两人的实力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
林禾心情畅快。
算是报答了老陈以前的恩情了。
他步行在夜色下的街道上,周围冷冷清清。
忽然间,几声急切的求救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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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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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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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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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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