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中同时大声地喊叫着:“我不活了,不活了。”
当初和老奶奶见面时不过隐约觉得她和我交谈总是文不对题,可我没想到她今天会做出这么严重的行为,一时无措。我看向表妹,期待她能有点主意。
四五个邻居围堵在门口,旁观着情形发展,我真有点做了亏心事的感觉。xǐυmь.℃òm
领我们进屋的妇女说道:“你们抱走猫吧,不用理她,待会她自己就好了。”
我连忙愧疚地说:“这不合适,奶奶肯定会伤心。”
我话锋刚落,她便顺口接了下一句话:“那你把猫送给她算了,不就一只猫吗,也不是什么名贵的猫,就送给她做伴吧。”
原来这句话才是她的重点,前一句话不过是随口说的客套话。我陡然明白这点之后一阵心寒,本能地不客气地拒绝了。呆呆的事我不会拿来交易。
表妹在听了妇女的提议以后,小声地略带嘲讽地对我说:“我们直接带呆呆走吧,他们才不会为我们着想呢,围观的人多了就不好走了。”
这一点我也不能赞同表妹,我思前想后觉得一走了之似乎是推诿自己的责任。
我说:“我报警吧。”
表妹叹了口气说:“你啊,做事太讲原则了。”
我坚持拨打了派出所的电话。在等待警察到来的时间里,场面更加陷入僵局,老奶奶在别人的劝慰下非但没有平复,反而情绪更加汹涌。我旁观着一切,略微感到一些荒唐,这样的场面是我从未遇见过的,甚至有点荒诞。
十分钟后一个年轻的警察走了进来,问我们是谁报的警。我走过去给他大致讲了一遍发生的事情。警察开始找老奶奶做工作,可好说歹说也没有办法让她同意我们带走猫。老奶奶坚持那猫就是她的。
警察对我说:“没办法讲理啊,她脑子不好,我得叫个医生。”
说完他去屋外打电话去了。
不久来了一个诊所医生给老奶奶吃了些安眠药,让她睡着了。
又是警察,又是医生,闹哄哄的持续了好久,时间已经到下午了。
警察笑呵呵地说:“估计她睡一觉起来就忘记了这回事了,你们先带猫走吧。”
我和表妹连忙道谢:“麻烦您了。”
表妹抱着呆呆和我一起走回姑姑的花店,外面的雪不经意地又落在我们四周。
呆呆明显憔悴了,毛发粗糙不堪,形体也消瘦了。它老老实实窝在表妹的怀中,闭上眼睛安稳地睡着,似乎这么多日都没有好好安歇。
表妹对我说:“其实那个老奶奶也挺可怜的,一个人住在那么破的地方,她大概是太孤单了。”
我说:“对啊,上次我和她见面她就拉着我一直说话一直说话。”
“我们老了也这样吗?”
“不知道啊。”
“能一直年轻多好。”
表妹说完我就沉默了。我以前并不懂衰老的含义,从史牧师身上我看到的是一种老年人的安详,可老奶奶呈现给我的却是衰老的另外一种触目惊心的形式。或许老奶奶年轻的时候也有过我们一样的朝气蓬勃吧,我不明白时间是如何把一个人改造成了那副面貌全非的样子。
想起这点让我顿时生出恐怖的体验。我索性抬起头看向灰色的天空,那连绵不断的雪景依然使我着迷。我愿这世上的美景都能持续得久一点。
姑姑的花店一点也没有因为天寒和下雪而冷清,反而成了这条古老街道上最活跃的一家。搬花的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连往日都不及。
姑姑正在笑容可掬的招呼搬花人。
我对姑姑打招呼说:“今天生意真不错啊。”
姑姑笑得像一朵花,“冰雪节要来了,他们是来搬花去装饰的。你们俩又去哪里玩了。”
她说这话时眼睛是看着我的,没有看表妹。因此我猜尽管她表面和和气气,实际上还在生表妹的气。
表妹没有理会她的话,直接走进了里屋。
我问姑姑需不需要帮忙,姑姑一点也不客套,让我帮她搬花。那么多的花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弄来的,简直淹没了半个花店。花抱起来倒不重,但因为衣服穿得太多了,抱起来还是有些不舒服。
姑姑发牢骚地说:“你比我自家的闺女都亲,你看她,一回来就什么事都不管不问。”
我好笑地说:“那还不是在生你的气嘛。”
“你说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暴脾气的孩子,有一天我肯定给她气死。你说说,回来两天了,一点复习的意思都没有,中考就在眼前,她什么都不急,净让人家为她急。”
我连忙对表妹打圆场:“这实在怪我,猫走丢了,多亏表妹帮忙才能找回来。”
姑姑是知道我收留猫的事的,但对于猫走丢却不知情。因此我又费了口舌为她解释了一遍猫走丢的情况。
姑姑说:“你说的那个老奶奶我有点印象,就是那个成天念叨自己孩子在北京的是吧?大家私底下都叫她‘北京奶奶’呢。”
姑姑说完笑了。
“北京奶奶?”
“嗯。她儿子听说在北京混得很厉害,不过没什么良心,常年都不回来看她一眼。她啊成天盼着和儿子见面,你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想的,走了就不管家里的老人了,真是可恨。我要是生出这样的儿子,你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我一下想起了一个人在老家的外婆,不知怎的燃起了莫名的失落。
妈妈也曾对我说过,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外婆。外婆独自在家,万一出了什么事一个帮衬的人都没有。为此妈妈每年回家去看望外婆总会给左邻右舍带很多礼物,挨家关照他们代为照顾外婆。
外婆一个人住会不会也和老奶奶一样孤单寂寞呢?
说到老奶奶我倒是一点也不怪她拐走了呆呆,寂寞的人总是格外需要陪伴。在失去爸妈的夜里我也是如此的孤单,所以我明白那种刻骨的感受。
帮完姑姑的忙,我进到里屋。表妹正给呆呆喂一袋辣条鱼,呆呆舒服地卧在表妹的腿上享用。我进去的时候它看了我一眼,友好地抬起爪子,似乎是和我打招呼。我过去摸摸它的脑袋,引起它发出了一阵呼噜声。
我对表妹说:“你怎么不和姑姑说话啊?”
表妹哼了一鼻子,“懒得说。”
“这样一直闹矛盾也不好。”
“你别来教训我,自己的生活都是一团糟。”
她将呆呆往我手上一放气鼓鼓地走出了花店。我真闹不懂女孩子的心思都是什么做的,怎么说变天就变天啊。
我陪姑姑唠了一会儿,说要赶着回家完成作业便不去她家吃晚饭了。姑姑收拾了一些没有卖出去的矢车菊和风信子让我捎带回家。
我提着满满一包东西踩雪回家。
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给呆呆洗澡,它还是不顺从,视水为了不得的致命怪兽,瑟瑟发抖。淋水以后我更加清楚地发现它瘦了,似乎这么多天它就没有吃过一顿。
洗好澡,我给它准备了燕麦兑牛奶,它即刻狼吞虎咽,好几次呛得咳嗽。吃过了东西,它终于恢复了往日的一点气度,又像个国王似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巡视自己的领地。
我给自己也简单准备了一份蛋炒饭作为晚餐。稍后回到卧室里看书。
晚上我收到了周静芷发来的简讯:“明天记得带上口罩,我们晚上继续排练。加油~”
我给周静芷回了短信。
想了想我也给陈凯叔叔发了短信:“明天我想去法庭现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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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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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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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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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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