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宋梁音,便乘着盘锦去往北平的其中一辆马车,在其他马车的掩护下,缓缓进入了北平城。
当朝宰相的老家位于辽宁盘锦,宋梁音本是宰相母亲的贴身丫鬟,虽然只有十五岁,平日里却十分懂得谨言慎行,再加上模样清秀惹人怜爱,自然十分得宠。半月前,远在金陵的宰相修书一封,说是北平的燕王看中了宋梁音,要她去北平的燕王府里当差。老夫人自是一百个不乐意,无奈拗不过自己的儿子,何况燕王府岂是能得罪的,拉着宋梁音的手抹了几天眼泪后,只能作罢将宋梁音送上马车。
宋梁音也不明白,自己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丫鬟,既无倾世美貌,又无过人才华,小小的盘锦,认识自己的人怕是都不超过五十个,燕王是如何知晓自己的?
下了马车,看到眼前的府邸,宋梁音心下的狐疑更重——不是说要去燕王府吗,这中北楼是什么地方?
刚要开口问问身边这个管家模样的人,却只见他朝自己身后方向微微一躬身,道:见过敏英公主、冰漪姑娘、紫嫣姑娘,人已经带来了,正想带过去给你们看看呢。”
她赶紧俯身请安,开口道:“奴婢宋梁音,是从盘锦来的。”
年过三十的贺兰敏英依旧天姿绝色,由于保养得体,脸上并没有什么细纹,但眼里还是有了些许老意,这十年来操持着中北楼的大小事务,防着外人知道中北楼的存在,养育三个女儿,费尽心思的与艾冰漪和紫嫣交好,还暗中养了两个自己的探子,去查秀辰的下落,这些年过的不谓不辛苦。
她细细地看了宋梁音一眼,又回头看向艾冰漪。艾冰漪会意道:“长得不错,看身形也挺合适的,我看这回应该能对那丫头的胃口了。”
紫嫣也笑道:“燕王这回终于挑了个差不多的人。”
听着她们的话,宋梁音轻轻皱眉,愈发有一种前路未知的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很难伺候的主子?
正想着,只听贺兰敏英道:“跟着管家去伊可居吧,你的主子在那里。”似是想到了什么,贺兰敏英又笑了笑:“不用太紧张,中北楼没有比她对下人更好的了。”
一路随着管家在中北楼里穿梭,心下感叹这里的景致真好。管家并没有直接带她去伊可居,而是先领她去熟悉了其他的院子。
惊鸿阁,十一岁的顾绮萱执一只小狼毫在临帖,已是暮春,北平的天气热了起来,可顾绮萱还穿着初春才穿的蚕丝外袍,可见她的体质较差。不过鹅黄色的外袍衬着她雪白的肌肤,巴掌大的脸蛋,倒是分外好看。管家带着宋梁音走过去行礼,简单的打过招呼之后,又写了一会,顾绮萱便放下笔,抬头对身边伺候的小丫鬟道:“二姐还在看她的医书吗?”
软糯的声音说不出的好听,小丫鬟答道:“是的,二小姐说过,午膳之前都不出来了。”
见过了顾绮萱,宋梁音接着跟管家往前走,来到璎珞园的院前,前厅的门开着,只见里面坐着一个梳着双平髻、圆脸蛋,娇憨可人的少女,正捧着一本书细细的读,宋梁音在宰相府时读过些书,多少识点字,看到书脊上大大的《饮膳正要》,想必这就是顾绮萱口中的二姐了。
顾斓汀正读得认真,没有发现院门口的管家和宋梁音,他二人也不想惊扰这位用功的小姐,悄悄离开了。
走到一处没有名字的小院,管家说道:“这是给林将军家的林笙诺公子准备的院子,以往每到夏天林公子都要来住半年,自从前年被封为少将军之后,就再没有来过,这个院子就空着了,只有锦曦公主时不时的派人来打扫,只是里面的东西,至多能用布擦一擦,若是谁用手碰了,锦曦公主是要罚的。”
锦曦公主?宋梁音正纳罕着,却见迎面走过来两个少年,前面的那个约莫十六七岁年纪,个头稍矮,肤色微黑,丰神如玉;后面的至多十五岁,却是真正的小麦肤色,与细长的眉眼极不相称。见了他二人,管家连忙行礼道:“见过世子、靖书少爷。”一面行礼,一面介绍道:“这是燕国世子靖泽少爷,这是燕王次子靖书少爷,这是要送到伊可居的丫鬟宋梁音。”宋梁音也忙躬身行礼。
贺兰靖泽冷哼一声:“原来是伊可居的人,那你可要当心了,别让那妖精...”话还没说完,贺兰靖书在他身后制止道:“大哥!”
贺兰靖泽冷冷一笑,没有再说下去,贺兰靖书满脸歉意的对管家道:“快带她去吧。”
管家如临大赦,领着宋梁音逃也一般的走了。
终于到了伊可居,一进院子,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满池的青荷,夏季还未到,花还没开,但配上池中的小假山、清亮的池水,已是极美的景色。池塘中间有座小桥,过了桥,才到了伊可居的主楼,门开着,厅里却没有人,管家没有再往里走,而是在厅里说道:“启禀公主,王爷帮你寻的丫鬟我给带来了。”
比顾绮萱还要软糯好听的声音从偏房传来:“让她进来吧,你可以走了。”
管家留给宋梁音一个“万事小心”的眼神,退了出去。
宋梁音轻轻走到偏房,见到了眼前的少女,她的主子——看上去和自己一般大,长发随意的散着,没有梳发髻,细碎的额发齐眉,衬得又圆又大的杏核眼格外的黑,脸又很小,整张脸看上去倒是与猫有三分像,宋梁音暗想,贺兰靖泽的那句“妖精”说的倒是贴切。
此时她浑身只着中衣,撩起裤脚露出雪白的腿,正在往膝盖上贴膏药,未等宋梁音行礼,她便道:“我叫顾锦曦,随你叫我锦曦公主、公主,或是直接叫我锦曦都可以。”宋梁音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先帝册封过的唯一一个外姓公主顾锦曦了,由于她是敌国将军的女儿,身份特殊,很多人都知道她,宰相也曾私下说过,她四岁就能惹得先帝在朝堂上失态。正想着,只听顾锦曦道:“之前中北楼里很多小丫鬟都想来我这伺候我,你可知为何?”宋梁音摇摇头,她当然不知道。
顾锦曦也没指望她回答,径直说下去:“我这没那么多规矩,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可以不必站着,我坐你就坐,我站着,你若觉得累,也可以坐;我不用人伺候,吃饭到了时候自有婆子送来,吃完了再由婆子端下去;餐具器皿都是银质的,就算熏香有毒都能试出来,所以也不用人试毒;衣服我自己会穿,不用人服侍,也不用人帮我搭配,别人挑的衣服我未必能看得上;每月朝廷发的例钱赏赐都放在我娘那里,我需要了就去找我娘拿,这样便省去了清点的麻烦。伺候人的丫鬟对我来说是可有可无的,跟在我身边,只有两个要求,帮我梳头,陪我练舞。”
“第一个要求能做到的人不少,可是第二个...”顾锦曦摇了摇头:“中北楼里原有的这些小丫头,都是干粗活长大的,跳舞根本不行,年纪大一点的,又觉得我是小孩子胡闹,不肯认真陪我,所以我这里才没有丫鬟。”
听顾锦曦这么一说,宋梁音才知道为何把她从宰相府送到这里,她入相府前本是生于勾栏,耳濡目染学了一些舞,入府后也被有意培养,看来早就为这一天做准备了,只是燕王如此韬略,犯得上为了锦曦公主的一个丫鬟,苦心培养这么久?宋梁音摇摇头甩掉疑虑,又环顾四周,偌大的伊可居除了顾锦曦和她以外,真的竟再无一人。
顾锦曦看了看天色,从衣橱里拿出一件水粉色的襦裙,快速地穿上后,对宋梁音道:“你会梳头吧?帮我梳个利落点的发髻,今天答应过澜汀和绮萱要跟她们一起用午膳的。”
宋梁音先前在宰相府,无聊时会跟那些嬷嬷和丫头们互相为对方梳头,时间一长倒是会梳不少发式,便坐下来为顾锦曦梳头,顾锦曦趁这个时候,才开始问宋梁音叫什么,家在哪里,原来在那里当差,来中北楼都遇见了谁。奇怪的是,她知道贺兰靖泽那样说她,却一点都不生气,只是报以一声比贺兰靖泽还要冷的笑。
梳完头,顾锦曦便带着宋梁音来到了璎珞园。顾澜汀已经看完了医书,见到顾锦曦,笑着跳上来搂住她:“大姐,《饮膳正要》我不到两日就读完了,拣了要紧的记了下来,以后你和小妹的膳食调理就交给我吧。”
顾锦曦推开她,笑道:“医书可不比别的,里面几乎字字都是要紧的东西,你可别只求进度而忙中出错,到时候把我跟小妹毒死了!”
坐在一旁的顾绮萱也笑着搭腔:“二姐做事向来如此,明明之前已经天衣无缝、完美无缺了,到了最后关头,肯定要出点错,上次给大姐的固元膏不就是,竟将油当成黄酒倒进锅里,差点烧了整个后厨房。”
顾澜汀见她二人合起伙来打趣她,只能摇头道:“顾锦曦,从绮萱会说话开始,你俩就合起伙来打趣我,这都多少年了!”
顾锦曦大喊冤枉:“我几时跟绮萱合伙了,再说,你俩也没少合起来打趣我!”
争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顾绮萱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时而跟这个一伙,时而跟那个一伙,从不吃亏。
三姐妹正用着午膳,贺兰家的两兄弟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顾锦曦看了他二人一眼,脸上带着浅笑,行礼却极为敷衍,贺兰靖泽看她如此,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贺兰靖书看见顾锦曦,两颊微微有些红,道:“曦姐,澜汀,绮萱,你们大家都在啊!”
丫鬟们迅速在桌子的正首位置加了两把椅子,顾澜汀对他明显的没话找话并不感冒:“你们俩兄弟,不顾忌讳,来我一个姑娘家的院子,所为何事?”
贺兰靖泽明显对顾澜汀要客气一点,笑道:“二小姐不必多虑,我二人贸然前来,实属有要事相商。现今朝堂上的形势,想必列位已经有人听说了。”说着,贺兰靖泽毫不客气的拿起桌上的一杯茶,假意嘬了一口,看向四周,顾绮萱一脸茫然,顾澜汀低着头,看不见表情,顾锦曦斜眼瞟了瞟他,对他的停顿略略不满。贺兰靖泽自讨了没趣,只得继续道:“新皇帝从继位开始遍着手削藩,福王、湘王、宁王先后被削去爵位,按理来说,燕王驻守边境,手握重兵,深得朝臣敬重,应该是对中央最具威胁的,但已经五年了,皇帝一直对燕王府没有任何动作,反而更可怕…”
“这些我娘都跟我说过,如今六部、后宫皆不着痕迹的倒向燕王,当今皇上对他的忌惮不止一星半点,”顾锦曦喝了一口茶,淡淡接过话:“贺兰济韬为了先发制人,策划中北楼已有十余年,如今怕是被人盯上了,时间更为紧迫。今日你们来,不可能是贺兰济韬派你们来向我们问策的,莫非是他征询你们的意见,你们答不出来,才来问我们?”
“你倒是聪明,省的我多费口舌。”贺兰靖泽翻了个白眼道:“虽然你说的不一定对,但集思广益总归是好的,父王又不许我们现在集结幕僚…”
顾锦曦打断他道:“才智不如人,就不要强辩。当今皇上之所以不对燕王下手而先削掉其他藩王,许是忌惮直接削藩会让燕王立即举兵反抗,又或是单纯的想逼他主动交出藩位。现在中北楼练兵刚刚接近尾声,起兵时机未满,又不想交出权力,确实进退两难。”思忖片刻,顾锦曦道:“战国时孙膑造庞涓猜忌加害,为求自保,孙膑假装疯癫,整日吃住在猪圈里,胡言乱语,这才打消了庞涓的疑心,孙膑得以趁机逃出魏国。当今皇上逼迫的,是一个清醒的燕王,若是燕王突然疯了,可能会让朝廷的削藩放缓,给练兵的收尾争取一些时间。”
“装疯…”贺兰靖泽纳罕着,眉眼间露出赞许的神色,嘴上却道:“勉强是个点子,我会禀告父王的。”而一边的贺兰靖书,将手中的茶杯不自觉的握紧,看顾锦曦的眼神已经接近崇拜了。
顾锦曦将贺兰靖书的失态看在眼里,却视而不见,对贺兰靖泽道:“若是帮上一二,还请世子以后尽量不要随意来我们姐妹的院子,毕竟都是未出阁的姑娘,以后想来,就请在我娘的霁雨阁传我们过去便是。”说罢,顾锦曦拿起茶杯细细品起茶来。
贺兰靖泽吃了个软棍子,又看见自己弟弟这般没出息,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又十分想看顾锦曦没出息的样子,便开口道:“公主所言极是,以后我们会注意。对了,还有一事,听说滇西林少将军要回来了。”
顾锦曦一口茶没咽下去,狠狠地呛住了,猛咳几声,宋梁音在她身后急得直拍背,贺兰靖泽只觉好笑,终于抓住这女人的软肋了,而贺兰靖书看着她,眼里是说不出的黯然。
顾澜汀和顾绮萱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这个没出息的女人!
一夜之间,伊可居池中的荷花悄然开放。
贺兰济韬来到霁雨阁,见贺兰敏英正一个人在院子里吃茶,也坐到一旁道:“能否请我也吃一杯?”
贺兰敏英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杯子茶壶都在桌上,想喝自己倒。”
一杯茶下肚,贺兰济韬笑道:“锦曦那边新去的丫鬟可还好?”
贺兰敏英也笑道:“这个还可以,已经跟锦曦开始练上了,只是锦曦那个舞痴,谁跟着她,都有些吃不消。”
“真是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没等贺兰济韬说完,贺兰敏英便打断了他的回忆,道:“听说,昨日靖泽和靖书去了澜汀的璎珞园,回去之后,便给你提出了一条暂缓危机的良策?”
贺兰济韬脸上笑意更重:“良策倒是没错,只是他们悄悄来这里,想也知道见了谁,这条良策是不是真的出自靖泽那个榆木脑子,自然也很明了,你真的生了个不输于男子的女儿。”
贺兰敏英对这番赞许并没有多高兴,脸色反而郑重起来:“所以你真的准备…装疯?”这招也许有效,但风险更甚,中央必然会派人来北平查探燕王是否真的疯了,届时若有半点差池,这些年的苦心经营便会顷刻覆灭。
“已经在筹备了,自从西边的那些女孩充入秀女入宫后,已经有不少有了封名,后宫已经不是问题,会时刻帮我留意那边的消息。”
“如此便好。”贺兰敏英定睛看向贺兰济韬,道:“那么燕王你准备何时出手?”
“等朝廷那边上当的消息传过来,我就会出手,总不能让京城的那个黄毛小子占了先机。”贺兰济韬目光阴鸷地看向前方。
又吃了几杯茶,贺兰济韬便起身离开了。贺兰敏英看向那盏空空的茶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终于要动手了,终于,自己要解脱了。
一人一马由中北楼东边的侧门进入,避开可能会有人的大路,沿着小路缓缓而行。记忆里一点点搜寻着要去的方向,找出一条最近的小路,稍稍加快了点速度。
一直到了伊可居门口,看着满池青荷后面那个小小的、舞动着的身影,马上的少年不由得满眼笑意。
“我以为两年不见,你这小丫头能长高一些,现在看来我是想错了!”过了桥,少年对着舞得忘情的红衣少女笑道。
顾锦曦正一个踏步翻身,一听有人说话,险些摔倒在地,抬头看见眼前的人,先头的怒气马上消失殆尽,惊喜地叫道:“笙诺哥哥!”
两年不见,他长高了很多,浓黑的眸子愈发明亮,也许是在军中生活的缘故,身形更为英挺,眉宇间除了初现成年男子应有的俊朗,还平添了一分洒脱不羁,顾锦曦一时间看得有点呆了去。
而林笙诺适才只看见顾锦曦在跳舞,并没有仔细打量她,现在安静下来一看,虽然个子没怎么长,但身段样貌却像个大姑娘了,他在西南见过很多有着苗家、瑶族特色的美丽少女,在北平也见过一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可如今她们和顾锦曦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再加上红衣衬得她皮肤更白,眼睛更黑,饶是他一向镇静,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好在这样的场景没有持续多久,贺兰靖泽与贺兰靖书不请自来,走到桥上,看见林笙诺和顾锦曦二人正傻愣着,贺兰靖书心里不是滋味,轻轻咳嗽了一声,二人才回过神来,林笙诺笑着走过去对这两位公子行礼,而顾锦曦只是在林笙诺身后,脸上殊无笑意,身子微微一弯,算是行过礼了。
“林少将军这次来中北楼,能住几天?”贺兰靖泽坐在伊可居的厅里,笑着问道。
宋梁音给三位公子倒上茶,便退到一旁,顾锦曦始终站在林笙诺后面,看着林笙诺的美目灼灼,满眼笑意。
“劳烦世子挂心了,笙诺此次奉家父之命来北平给燕王送些东西,顶多住上月余便走。”林笙诺执起茶碗的盖子撇了撇茶中的浮叶,喝了一口茶。Χiυmъ.cοΜ
才一个月?顾锦曦眼色黯了一下,贺兰靖书全看在眼里,笑道:“不多住几日?我看你不在这两年,曦姐可是十分挂心,你住的小院她每隔半月就派人打扫一番,还常问我西南那边的消息,你这次回来,不用上两三个月,怎够与曦姐叙旧呢?”
顾锦曦狠狠地瞪了贺兰靖书一眼——要你多嘴!贺兰靖书只作未见,林笙诺却眉头一皱,曦姐?当年他回西南时,贺兰两兄弟还没有回到北平,不到两年,顾锦曦与贺兰靖书就这么亲密了?
想到这,林笙诺笑道:“靖书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我与锦曦自小熟识,每年在一起玩耍的时间比我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都要多,上次一别就是两年,这次来去匆忙,又不知下次何时回来。锦曦虽爱玩,却从没出过北平府,我想这次回西南时把她带去,一来想带她到西南一带玩玩,那里的人个个能歌善舞,她正好有人切磋;二来我也希望能与她多呆一些时日,免得她在这边无聊。”
一席话倒是把贺兰靖泽与贺兰靖书听得目瞪口呆,贺兰靖书更是对自己刚才一时的赌气后悔不迭,而顾锦曦早已经喜笑颜开,嘴上却还在逞强:“我在这里怎么会无聊,澜汀和绮萱每日都陪着我,我若是走了,没人跟她们吵嘴,反而会觉得无趣,再说,我娘应该不会同意我一个人去西南的。”
林笙诺柔声道:“贺兰姑姑那边,我自会去说,至于澜汀和绮萱,大可以让她们一起去,你们三姐妹互相做伴,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顾锦曦被他说得脸色绯红,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这样的闲谈再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义,贺兰靖泽和贺兰靖书坐了一会就起身告辞了,林笙诺因为是直接来了伊可居,还没有去跟贺兰敏英请安,便由顾锦曦领着去了。
“你说你,非要不知好歹拉着我去会会林笙诺,这下好了,人都要被他拐去西南了!”走在去西边的小路上,贺兰靖泽忿忿地道:“我们虽是从小跟在皇爷爷身边,但说白了,就是用来胁迫父王的,除了读过些书,其他的什么都没学到。他自小混在军中,又是南北来回跑,见的人比我们多多了,也自然比我们会说话,软刀子磨人更是不着痕迹,你仗着有四两本事,就去搏人家的千金?”
贺兰靖书抿着嘴默不作声,贺兰靖泽又道:“真不知道你看上了那妖精什么,论年纪比你大一岁,论相貌,虽说美艳动人,但也不是倾国之貌,北平城我不敢说,但放眼淳国,找出一个比她强的姑娘还是不难的;再说,她始终视父王为杀夫仇人,怎么会接受你?就算接受了,把她娶进门之后,你不怕她半夜杀了你?你睡得安稳吗?况且你对她一番情意,她那般聪明的人,如何看不出来?这种不识好歹的女人,娶进门来也不好管教,还不如趁早把这祸害推给别人。”
“现在就是不知道林笙诺对她仅仅是青梅竹马,还是别有情愫,若他对顾锦曦也是情根深种,那这次他们从西南回来,你基本就能吃上他们的喜酒了!靖书,本就是没有希望的事,就别再想了。”
贺兰靖书咬住嘴唇,看向贺兰靖泽:“大哥,你有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
贺兰靖泽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反问,一时间愣住。
看着自己大哥渐渐僵住的脸,贺兰靖书轻笑道:“我还没想过娶她过门,我只是每天都想见她,想听她说话,看她跳舞,就算她对我冷漠疏离,也没大碍,现在这个样子,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我知道这是没有希望的事,今天看见她看林少将军的眼神,我就知道了,两年来我从未见过她如此顾盼神飞,只是,我控制不住自己,还请大哥不要再开导我了,这件事如何权衡,靖书心里有数。”说完,贺兰靖书不顾贺兰靖泽如何惊诧,径直离开了中北楼。
贺兰靖泽看着弟弟的背影,长叹一声,也跟了上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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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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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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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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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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