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岚烟在山中鸟儿的清脆啼鸣中醒来,只觉鸟声婉转,竟是从未体会过的好听。
凝神细听时,却听到耳畔传来一阵轻笑。
紫岚烟不满的转头,当她看到蓝玉暖一脸宠溺的笑时,才惊觉自己有多么孩子气。
“从未见你对什么东西如此上心。不过,山间的鸟叫自然是极悦耳的。”蓝玉暖轻声道,似乎怕惊扰了紫岚烟难得的迷茫。
紫岚烟眨眨眼,竟有一种十分安心的感觉。
这种感觉,有多久没有体味过了?从她三岁起,从爹爹和娘亲相继离开起……
她从未把自己当做成孩子。三岁,父亲被家族带走,母亲带着她四处奔逃,躲避四面八方射来的明枪暗箭。三岁半,母亲被她所在的家族带回,她成了孤儿,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四岁,她练功走火入魔,孤身一人杀上雪山,将雪山所有机关设置全部破坏,为雪山上的无极老人所救。三岁到四岁,一年时间,她从只是先天体弱,身中至毒素心的孩童变到体内集天下至毒于一身,连血液都是剧毒的、身体千疮百孔的小少年……她从来不是孩子。
一双温暖的手伸过来,抱住了她。紫岚烟一怔。
“乖。”蓝玉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紫岚烟将自己缩成一个毛团。
蓝玉暖拍拍她的背。紫岚烟的痛,他懂。但是他不说,只是无言的安慰:我在。
良久,紫岚烟从蓝玉暖怀中抬起头。
“太阳都要晒屁股了。”蓝玉暖笑,抱着紫岚烟落到地上。
紫岚烟嫌弃地挥开他:“一把骨头,硌着生疼。”
蓝玉暖笑,也不计较紫岚烟的心口不一,“师傅大概正等着我们开早饭呢。”琇書蛧
“唔。”面对好脾气的蓝玉暖,紫岚烟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蓝玉暖抬脚就走,紫岚烟跟在他身后,但在走了几步后转头瞥了一眼蓝山的深处。
“扑棱棱——”那一眼,没有杀气,但,激起了一片飞鸟。
用过早饭,紫岚烟和蓝玉暖散起了步。
“岚烟姐姐,玉暖哥哥——”一个小女孩从后面追过来,小辫子在身后一甩一甩。
“姐姐,哥哥。”小女孩抱住蓝玉暖的腿,欢喜的叫,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歌儿起得真早!”紫岚烟蹲下身来,摸摸小女孩的头:“其他的哥哥姐姐呢?”
歌儿立刻松了蓝玉暖的腿,去抱紫岚烟:“哥哥姐姐在上早课,水先生说,歌儿还小,要再过两年才能上早课。”
蓝玉暖也蹲下来:“那别的弟弟妹妹呢?”
“弟弟妹妹在睡觉!还有的在玩。听到姐姐和哥哥来了,大家都在找姐姐和哥哥。歌儿跑的最快!”歌儿欢快地答道,“他们就要到了!”
以紫岚烟和蓝玉暖的修为,自是听到了不远处杂乱的脚步声。
很快,几个与歌儿差不多大小的孩子跑来,边跑便喊着“哥哥”和“姐姐”。
紫岚烟与蓝玉暖被孩子们围得严严实实,孩子们因为跑步而小脸红红,很是可爱。
“姐姐,你终于来看我们了。”
“哥哥,你有半年没来了呢。”
“姐姐也是,有一年没来了,过年都没有给我们带红包。”
“哥哥从来都没给我们发过红包。”
……
将这些五六岁的孩子们打发回去吃早饭后,紫岚烟和蓝玉暖静静在山路上走着。
“没想到,他们这么小,就记得我们了。”蓝玉暖笑着叹息。
“还记得我们多久没来看他们,记得你没有给过红包。”紫岚烟笑答。
蓝玉暖笑着摇头:“小孩子家,要红包做什么。”
“留着也好做念想啊,毕竟都是曾经落魄的孩子,对贫穷很厌恶的。”紫岚烟道。
蓝玉暖一叹:“也是。”他转念一想,“可别被你都培养成小财迷。”已经有好几个先例了。
“财迷有什么不好?”紫岚烟不以为然,梅兰竹菊四阁不是被那些财迷打理的很好?
“都钻到钱眼里去了。”蓝玉暖想到梅兰竹菊四阁的当家,笑道。
紫岚烟摸摸下巴:“我怎么不觉得?”
蓝玉暖看了她一眼:“虽说这么说有点不对……儿不嫌母丑。”
紫岚烟眼角一跳。
“情人眼里出西施?”蓝玉暖想了一会说。
紫岚烟眼角又是一跳。
“还是蛇鼠一窝?”蓝玉暖虚心请教。
紫岚烟按住眼皮子。
“果然,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蓝玉暖苦思冥想了一阵,道。
紫岚烟深深吸进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蓝玉暖看她周身已无一丝冷意,便适时的转开了话题。“有些事,现在想起来就像梦一样。”
紫岚烟不语。虽说知道蓝玉暖刚才的调笑是为了安抚她,但心里还是有些哭笑不得的,便索性不开口,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我十岁时候蓝冽的突然翻脸,我十岁那年无休无止的刺杀,还有我十岁那年我们的初见。”蓝玉暖笑着回忆,“我十岁那年初见你时,全然不觉你只有五岁……明明那么小一个孩子,却能挥手间放倒二十个二流杀手……不止是一身高强的武功,还有你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连蓝冽都未曾给过我那样的感觉……”蓝玉暖笑笑,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触及紫岚烟痛苦的过往,又转开了话题,“蓝山很安静,没有一拨退去一拨又来的刺客,没有姨娘讨人厌的嘴脸……我当时就想,如果我能一辈子都呆在蓝山,最后老死在这里,长眠在这里,我就很满足了。但是,你不给我安生,不许我无所事事。我十二岁的时候,整日就是随意的练练武功,和师傅下下棋,你却跑来问我,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唉……”
紫岚烟知道蓝玉暖对她七岁时的那场质问极为怨念,便开口解释:“我其实一向不鼓励人复仇,但我也不主张一个人就那么窝窝囊囊一辈子。尤其是你,明明是蓝家的嫡子,却沦落到那种地步……一个人,该有什么,该在什么地位,便该好好的在那个地方,而不是忍着。打落牙齿和血吞是很难受的。”
“我自然知道你是好意。你早早就把蓝家给我和玉晗留下了,那年的事只是不想我麻痹自己而已……”蓝玉暖苦笑一声,“我在一夜之间一无所有,除了忍,还能怎么样呢……”
“我怕你抑郁。”紫岚烟道。当年的蓝玉暖必然是不甘的,但他没有对抗蓝冽的手段,只能自我麻痹,或是抑郁着过日子。而抑郁,对习武之人而言,是致命的。
“我怎么会把精力时间花在无谓的抑郁上……十二岁的时候我就下了决心,他蓝冽在意什么,我就要毁了什么。有这么宏伟的目标,我哪有功夫抑郁啊。”蓝玉暖自嘲一般道。
紫岚烟眸子一闪:“别这么消极。不是让自己没工夫抑郁,而是让自己内心强大,不会抑郁。这一点玉晗比你做的好。”
“那是我弟弟。”蓝玉暖把后面三个字咬的极重。
“也不过几日之前才醒悟过来的。”紫岚烟不看他的脸色,凉凉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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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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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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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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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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