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侍女将小桌子上的碗盘收走,我便提了一盏昏黄的小灯笼,一步三摇地走向孙晓彤的洒香苑。
铺着鹅卵石的小道上迎面走来一个呵着气的丫鬟,印象里应该是服侍孙晓彤的一个贴身丫鬟,她走到近前望见我后微微吃惊,福了福身子说:“姑娘这么晚了还在散步么,可是要来我们院子坐坐?可不巧了,姨奶奶饭前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我正要出去找找呢?”
“都过了饭点快半个时辰了还没回?她最近不是身体不舒坦么?”
“是呢,不过姨奶奶早些时候说想去找二爷,往年这时候她都是在二爷身边忙活的,现在不放心要亲自去瞧瞧,也没有让下人们跟过去。”
“知道了,你去找吧。”
这丫鬟匆匆走远了,我在原地思考了一阵,便轻风般飞到“存味堂”的屋顶上,王氏和李舜宣等众人都在这里吃年夜饭。悄无声息地揭开一片瓦朝下望去,屋里灯火通明,静谧无声,只能听见汤匙偶尔碰了碗沿的清脆声,精心料理的菜肴几乎没动几口就被撤离席了,小戏子们鱼贯入场,依依呀呀哼唱起来。我环视了一圈并不见孙晓彤的身影,李裴坤作为长辈坐在上首,李舜宣在他的旁边,今日李舜宣穿着一身蓝色长衫,鹅黄色的发带上镶嵌着一颗方形的蓝宝石,清俊的脸庞因微醺泛着浅红。我打了个哈欠飞走了,去别处找找看。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寻思着孙晓彤可能去哪儿了,刚刚去了她的院子里探过风,洒香苑的丫鬟们还是找不到她,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不敢打扰了王氏他们,只好自己私下里像没头的苍蝇似的瞎找。
一声爆响从屋外传来,是李家的家丁们点燃了爆竹,不知不觉已经到子时了,绚丽的烟花把这一片夜空染的白亮,我站在后窗边凝视着天空,脑袋也随之放空,静心地欣赏着,这样的美景不可多得,唯一的遗憾是李舜宣不在我的身边。
视线随着散落的烟花下移,余光瞥见水塘边飘着什么东西,冬天的荷塘干干净净的,多出一块尤其突兀显眼。
我翻过窗子,觑起眼靠近荷塘,越往前走越心惊,那漂浮着的竟是一具面朝下的尸体!
我定了定神,走到塘边蹲下,用力把尸体拖出水翻了个身,是孙晓彤惨死的脸!她瞪大着双眼,长长的舌头耷拉在嘴巴外,头歪向一边,还有不少泥水从她乌青的嘴里淌出来。
“啊!”身后响起一声破空的尖叫,我转过头,只见一个吓白了脸的丫头捂着嘴止不住地颤抖,她在和我对视的那一瞬间如遭点击,腿软的跌坐在地上,又不利索地爬起来跑开:“快来人呐!姨奶奶死在水塘里啦!”xiumb.com
这一叫唤又引来了几只火把,家丁们高高地举着火把照向我,眼神又惊又怕,我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陷入了天大的误会。
有一阵脚步声匆匆走来,李舜宣严峻的脸出现在最前面,他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在缓缓把目光转向我,有一瞬间迟疑,他开口了:“找几个胆大的,把尸体抬走放好,袅袅跟我走。”
我在裙子上抹干湿漉漉的双手,王氏站在一边恐惧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扶着身边的丫鬟虚弱地走着,我一路走过去,下人们一路让开,避我如避猛虎,丫鬟们咬着手绢抱在一起,胆怯地跟在一群壮汉身后。
李舜宣带我走进“存味堂”,李裴坤坐在炉火边一边咳嗽着一边喝水,在我进入后凌厉地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遍,注视的时间颇长。
李舜宣和王氏都在旁边的座椅上坐下,我站在屋子中间显得势单力薄,李舜宣的手指在桌子上敲着,他第一个说话:“到底怎么回事。”
从刚才在路上他就一直沉默着,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一句安慰也没有,我正觉得有些难受,而他的第一句话也是没有感情的质问,我苦笑了一瞬,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语气平缓:“我在窗口看烟花,正好看见水塘里飘着个东西,就跑过去看看,没想到……”
李裴坤坐直了身子,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我:“人是你杀的么?”
“不是!”我怒火中烧,无意识地用劲捏着裙子,只听呲啦一声,裙边被我扯开一个口子。
“呵,力气还挺大,那我再问你,你一个姑娘家,看到了死人怎么一点都不怕?”
我答不上话来,好歹我也是个仙,连恶灵都不怕,一具尸体有什么可怕的呢,可是我没法说清楚,他也没有等我回答又开口了:“听说你和孙氏不和?”
我咬了咬嘴唇:“是。”
“今儿早上她还大声嚷嚷着你要杀她?”
“那是她神志不清的时候浑说的!”
李裴坤竟然对这边发生的事了如指掌,看样子他并不像表面那样事不关心,起码在李舜宣的身边花了不少心思!
李舜宣听了他的问话皱紧了眉头,看似恭敬地对李裴坤说:“大伯,这件事我已经通知了衙门,仵作过不久就会来了,我们还是等官府查探的结果吧,天色不早了,今日出了这种事,守岁就罢了吧,往后几日官府上门办事会打扰您,您还是早些休息。”
王氏一脸疲惫地闭着眼,旁边的小丫头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在听了这话后她睁开眼看着李裴坤说:“大哥歇息去吧,让宣儿处理就是了。”
说罢她抚着额头,在丫头的搀扶下蹒跚而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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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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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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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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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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