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直通公园中心,道路两旁都是雕像。铜雕,铁雕,花岗石雕,甚至还有树丛雕,我不禁感叹,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只要有技术,哪里都能雕啊。
公园的中心有一座喷泉,鉴于在喷泉旁曾经产生过不怎么愉快的回忆,所以我很想无视地走过。
“小铮,你仔细看看这些浮雕,看看有什么特点吗?”陆映中像是小学老师,一点点启发引导艺术小白痴。
“什么特点,能有什么特点?都是雕在墙上的呗。”我耸耸肩,十分地不配合。
他轻笑,“这是按照人生的轨迹而雕刻的,从呱呱落地到垂垂老矣,每一步都被雕在了这里。从这里你可以找到自己的人生。从孩童的单纯无知,少年的懵懂茫然,青年的活力冲动,到壮年的精明算计,一步一步,走向人生的最后一张牌···”
他的眼神望到很远,远到我看不见···
“不管你最后一张牌是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我难得地感性一次。
人生的路真的很短暂,我昏睡了三年,他久不负我。那么以后的人生路,就由我相伴同行吧。
不知道是哪句话刺激到他了,他一把拉我入怀,手臂箍得我生疼,低声道:“小铮,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任何时候都不要离开我,即便···即便是我做错了什么···”
他声音里的小心翼翼和无助让我心疼极了,我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背,缓缓说道:“映中,我记得我在网上看过一句话,生活中的得与失就像山谷中的回声,你付出什么,就能够得到什么。善待情感的人肯定能得到真情的回报。你待我怎样,我心里怎么能不清楚呢,只要你不离开我,我是···”
“没有离开!!不会有离开!!这辈子我们都不会分开的。”他许诺般的出口打断我,中魔一般地重复:“我不会离开你的··你···也不能离开我···”
在我像安慰孩子一样开导了他很久,并反复表示他担心的事不会发生,我能嫁给他是我最大的福分,在他一本正经地回答他认为我说得对之后他才松开我。
这男人的脸啊,就像六月的天···
我强打精神跟他看完那些个雕像,此等文化实在不是我可以欣赏的范畴。就在我臆想着马上要回去的时候,他一开口就击碎了我的梦想:“我们再去博物馆看看?”
妈呀,太惊悚了!!雕像都不在我的领域内了,还要去看老古董?!!
“博物馆旁边有一家很有名的餐厅···”他扬扬眉,幽幽地抛出了鱼饵。
“好!!”我痛快答应。
陆映中是一个非常尽职尽责的导游,陪玩陪聊陪游陪吃还陪···睡。
奥斯陆蒙克博物馆是纪念挪威本土的一位很有名的画家爱德华·蒙克而建的,最吸引我的是透明玻璃墙,整个馆就像是拔地而起的温室,里面的古董都是一个一个精心生长的小蘑菇。
窗外的寒冷似乎与室内隔绝,馆内的游客稀稀拉拉,略显冷清。里面的瓶瓶罐罐的好像是很贵的样子。陆映中一边解释一边带我参观,那些古董在他的介绍下都像是活过来了,每一个都充满了故事。
接下来就是画作。陆映中告诉我,爱德华·蒙克是一位举世闻名的艺术家,(我没好意思问他有多有名),他的作品大多悲观压抑,主题为生存,死亡,恐怖等···我对这些概念似懂非懂,漫不经心地走到小展览厅里,这个小厅都是蒙克孩提时代的画纸,信笺什么的。
我看了一会小孩儿的字迹和涂鸦,实在看不出陆映中说的“天分”体现在哪里,只看到一些涂涂抹抹和歪歪扭扭的字母。我还真不是那块文艺的料。
不远处的一幅画吸引了我的注意,画上的色彩夸张,线条强烈。画上这个没有头发的人捂着双耳,张开大口,远处残阳如血,前路晦暗不明,身后的人诡异如鬼魅。
我看着这幅画呆住了,愣愣地望着这个捂耳大喊的人。
不知什么时候,陆映中已经站在我身旁,声音低沉:“这幅画是呐喊,主要表现的是人对死亡的恐惧感···”
我闭上眼睛想忘记这个抽象的人,可是他好像是印在我脑子里一样,挥之不去。
我慢慢感觉自己呼吸有些困难,嗓子发干,很想让陆映中带我远离这幅画,可那些似血一样的暗红铺天盖地将我吞噬,眼前一片血红,暗夜的黑将我拉进无边的恐惧。Χiυmъ.cοΜ
我陷进了漩涡,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无论我怎样逃,都摸不到边,寻不到端倪。我的惊恐便是他的娱乐,他扯着唇角惬意地欣赏着我的无助和挣扎,看到我的窒息,他兴奋地扬起脸,却没有五官!!
“啊!!!!”我尖叫一声,这声凄厉在安静的博物馆里愈显清晰,我捂着耳朵不停地后退,心里只想尽快离开这幅令我毁心灭神的画。
陆映中疾步追上我,想拉下我抱头的双手,可是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伸手推了他一个踉跄,不让他靠近我。直到陆映中牢牢地禁锢住我的身体,我还在兀自地念叨:我要走,我要走···
陆映中在我耳边一直喊我的名字,可我却像听不到任何声音一般地挣扎着往外走。
直到我们站在室外,冰凉的空气一口一口灌进我的口腔,我贪婪地大口呼吸,眼前才渐渐清晰起来。
陆映中独特的气息冲进我的鼻子,我才抬眼望着他。他眼神中的意味我看不透。
“小铮,你怎么样?好点没?”他的手温热有力,慢慢褪去我的冰冷。
我的头抵在他的肩膀上,身体重心都压在他身上,拉着他的领口,什么话都不想说。说起来,被一幅画吓到丢魂我也算是前所未有了吧。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对一幅画有这样的反应,即便是有些特定的情绪在里面,那也不至于有这么强烈的共鸣吧?
我缓了一会,苦笑道:“我是不是很没出息?被一幅画吓得要死。”
陆映中轻吻上我的额头,“是我不好,不该带你看这么消极的东西。以后都不会了。”
“那就好好补偿我吧···”
“嗯,听说熏鲑鱼能安定情绪,很好地抚慰小馋虫的骚扰···”他这网撒的好。
唔,深得我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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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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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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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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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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