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她接触过为数不多的几次,每次都见识到了这个女人的精明与厉害。
隔了许久不见,看见她鬓角花白,神色颓靡,我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也是被崔母骂过几次,心里有些怯场了,瞧见她朝着我走了过来,我竟然有点发虚,不由自主的握住了陆景朗的手。
“您……有什么事情吗?”我不等她开口,就起身问道。
谁知道崔母接下来的动作让我大跌眼镜。
她居然扑通一下跪在了我面前,惊得我立马躲避开了。
一个年过半百的阿姨跪在了地上,一下子就吸引了很多人围观。
“小婉啊,看在阿姨这些年对你不薄的份儿上,你放过我家鹏飞吧!”崔母半跪在地上,拍着地板嚎啕大哭,“他爱了你这么多年,你却害得他倾家荡产,丢了工作。现在还花钱买人去打他,我这个当妈的心疼啊!我家鹏飞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也不过就是跟你分手罢了啊!”
崔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当真是闻着心酸,看着落泪。
“大家评评理啊,我儿子不过是跟她分手了而已。她居然闹得我儿子丢了工作,还花钱让黑社会的人打得我儿子有家归不得,这让我一个老太太上哪儿说理去啊!老天不长眼啊!”
我脑子嗡嗡作响,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然会有这种恬不知耻的人。
颠倒黑白,张口就污蔑人。
围观的人见我没说话,立刻有人开腔了。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做事情这么绝,是要遭报应的哦。”
“不过是分个手,就花钱买凶。啧啧,这个世道还真是什么事情都有。”
越来越多的声音在我的周围响起来,像一把一把带毒的箭,狠狠地射、在我的身上,让我体无完肤。
百口莫辩。
为什么只听崔母的一面之词,就对我下了这样的判断。
不了解就不妄言,难道这不是做人应有的准则吗?
人言可畏,我今天可谓是真切的体会到了。
我脚下发软,几乎要往后退了。
就在我往后的一瞬间,一只有力的手轻轻的抵住了我的背部,给我支持的力量。
我扭头看,陆景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拔掉了手上的针头,站在我身后,宛若一座大山,给我坚强的依靠。
他看着的眼神带着无边的深邃,仿佛在说,别害怕,有我在。
在接触到他眼神的那一刻,我捏紧了拳头,顿时有了无边的勇气来面对一切的责难。
我童年经历过家暴与冷待,少女时期险些被强暴。到了二十出头,又遭遇了一场车祸。被男朋友出轨,被人歧视。
我已经经受过这样多的磨难了,还有什么坎过不去的呢?
更何况,从前只是我一人面对,此刻陆景朗站在我的身后。
所以,我没什么好畏惧的。
“您说完了吗?”我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崔母,又环视一周,视线扫过每一个围观的人,“可否听听我的话呢?”
大概是我的声音听起来很有力度,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xǐυmь.℃òm
崔母也愣住了,趁着这个空间我开口了。
“这本来是我的私事,可是今天宣扬开来,也只能说几句。”我不卑不亢的说道:“前男友情变分手,本各自安好。其中牵扯到金钱纠纷,法院已做定夺。另,分手后对方对我施暴被警察带走。这就是全部的事情,没真正了解过此事的,只希望别听一面之词,就随意批判旁人。”
我从来没有这样冷静的叙述过一件事情,能说的我说了。
把自己的私事暴露在陌生人面前已经足够羞耻,我再不会多说一句。
旁观的人面面相觑,再看坐下地上的崔母,眼神已经变了。
“我读书的时候遇到过一件事情,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就因为家里穷,被污蔑偷了班费。她百口莫辩,众口责难之下跳楼自杀了。”我想起那件事情有点心酸,“所以,我希望大家没了解一件事情的全部时,请不要妄下评论,毕竟人言可畏。”
说到这里已经是我的极致了,我心酸的几乎要掉眼泪了。
趁着我没哭出来,我拉住陆景朗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我这些年受够了言论的消极力量,今天终于有机会堂堂正正的为自己正名一次,这还要感谢崔母给我这个机会了。
拉着陆景朗出去之后,我才忽然想起来他还没有输完液。
“额,抱歉啊。”我看到他脖子上的过敏症状还没消散,有些愧疚的说道:“换个地方继续输液吧。”
陆景朗捏住我的手腕,带我进了附近的一间咖啡馆。
他这个人啊,接触这么久,仿佛对自己的身体从来不上心。上次发烧找到他的时候,一个人在家里都烧糊涂了。
这次呢,酒精过敏那么严重,又开始发烧。
“很勇敢。”陆景朗坐定之后,忽然说道。
他的声音有力,带着病时的沙哑。一个字一个字的传进我的耳朵里,我的心顿时就飘飘然了。仿佛读书的时候,被老师称赞了一样。
“只是不想平白无故的被人污蔑。”我有些伤感的说道:“当初那个同学也是这样,被所有人围着责骂,最后自杀了。”
说起来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是个很瘦小的姑娘,平时不爱说话,总是低着头。
那次班里收了一大笔班费,正好是跟她同寝的人保管着,第二天就丢了。
当时保管钱的人言之凿凿的说是那个姑娘偷了钱,因为那笔钱用的急,班上所有的人都得重新交钱补上。
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每个人都成了道德的捍卫者。
小偷、下贱,这样恶心的词汇一个又一个的从他们的口中蹦了出来,有人沉默,有人愤怒。
那个姑娘满脸的仓惶,帮她的一小部分的声音最终被淹没。
第二天那个女孩儿跳楼自杀了,后来警察调查证明钱并不是她偷得。
当一个人用死证明自己的清白的时候,就太过悲哀了。
后来我不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鼓励自己好好活下去。
只要生存才能在生活留下痕迹,人死灯灭。如果死了,时间早晚会把你的痕迹抹除,你的死亡在时间的汪洋大海里,甚至连个水花都砸不起来。
“只管往前走,回头的时候我总会在你身后。”陆景朗抬手抚摸了一下我的鬓发,眼神从未有过的柔软,像是藏着一片海,“苏婉,别害怕。”
晚晚呢……
我张了张口,想问。
可是问了又怎么样?晚晚真真切切的在陆景朗的心里,已经不止一次的证明了这一点。
也许陆景朗喜欢我,但是晚晚永远在他心尖上。
现在晚晚不在,等她重新出现在陆景朗的生活中,我又该如何自处?
我不想等到那个时候被放弃,也不想逼迫陆景朗去刻意忘记晚晚。
爱情这种事情,勉强不得,也强求不得。
我可以不在乎过往,但是我要现在的陆景朗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陆景朗见我没说话,眼底的情绪沉了一下。
“我高烧的时候做的事情记不清楚,但是刚刚只是低烧。”陆景朗的目光紧紧的锁定我,“所以你之前对我说的话,我记得一清二楚。”
我在包厢里的时候,对他说过。
“可是更想跟你在一起。”
一字不差,记忆犹新。
这是他在喊晚晚之前,我给的答案。
“那你也记得你自己对我说过什么,是吗?”我不避讳陆景朗的眼神,轻轻的看着他,平静的说道:“你叫我晚晚,不是我的小名吧。”
陆景朗叫我苏婉,齐问秋叫我小婉,老板跟小红叫我碗,独独没有人叫我婉婉。
这下轮到陆景朗沉默了。
既然已经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也没有什么不能问的了。
“哪个wan?跟我一样的吗?”我掐住自己的手,强迫自己镇定。
苏婉,别哭,千万别哭。
陆景朗看着我的眼神,说不出的复杂,“傍晚的晚。”
“是,晚晚啊,果然跟我猜测的一样。”我想笑一笑,可是实在笑不出来。
又是一阵沉默。
我想找个话题,可是感觉自己一张嘴就要哭出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平稳了一下情绪,“我喜欢你,也想跟你在一起。但是你心里有另一个人,我不会再靠近你。陆景朗,有个朋友跟我说过,喜欢一个人是要有底线的。”
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陆景朗,喜欢到什么地步呢?
在咖啡厅的时候他没来找我,我可以忍受。
他生母赵红玉那样对我,我也可以忍受。
所有的一切,我可以扛着。
但是我不能忍受他心里有别人,因为实在太喜欢他了。不想在拥有他之后,变得嫉恨,变得不安,变成一个丑陋的女人。
我太清楚我自己了,因为太喜欢,所以想拥有全部。晚晚存在陆景朗的心里一天,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总会想起他心里有别人。
我起身要走,趁着我还有一点坚强之前离开这里。
没想到迎面走来一个人,一字未言,抬手就给了我一个耳光。
“出尔反尔的贱人。”
赵红玉看着我,一脸憎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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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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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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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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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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