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门主！”街上凡是回天门的弟子都齐刷刷的下跪，一大片的白色波浪就此而成。
大手一握，手中转动的两只铁球骤然停下，回天门门主原本微眯的眼睑腾然而睁，目光一落而下，扫视着跪在地上的众弟子，心中不禁涌上一份自豪。
“弟弟．．．看见了么？”回天门门主苦水对着手中的两只铁球喃喃说道。
感叹片刻，苦水纵身一翻，从高六七米的拱形瓦顶上翻身而下，身影带起的嗖嗖风声还没有来得及消失，接踵而至的就是苦水猛踏酒楼门前的青石板声音，那块厚实坚硬的青石板直接就被其双脚踏碎。
“都起来吧！”苦水朝着身后齐刷刷跪地的弟子们命道。
听闻了门主的命令，原本跪地不动的一片白色区域下一刻又极为整齐的直首而起，苦水向后瞥了一眼，便缓缓的提步，向着醉仙楼里走去。
苦水入门，看见了半身金光未尽的弘一，眼光又转到了秦少的身上，看了看少年到底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敢动回天门的长老，须臾而过，扫视到了雷家二人，便是连忙冲向受伤的雷蕾和雷牙，动作拿捏的极为到位，既不关切过头显得做作不已，又不故作冷淡显得毫无诚意。
苦水一出现，弘一主持的面色微微一动，片刻便是又恢复如初，苦荷对于面前辈分极高的师兄也是极为好奇，但是由于主持在场，所以苦荷没有明目张胆的打量。
弘一的第一个弟子便是苦水，苦水也是佛陀寺的第一个扫院沙弥、第一个柴房劈柴的沙弥，第一个晨课敲钟的沙弥、第一个．．．．．．前者遇到弘一的时候还是一个十岁未到的流浪乞丐，带着他大约只有三岁弟弟在云国的一个极为贫穷的边城乞讨，风雨之中，霜雪之间，都是有着大小相叠的两个背影，苦水的小弟弟有时候安然的附在前者的背上昏睡，有时候瑟瑟发抖的在背上昏睡，有时候撕心裂肺哭过之后在背上昏睡。
苦水的弟弟就是他的背，苦水的弟弟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背，无论是在小街上的垃圾堆中翻食物，还是偷偷翻别人家院墙偷食物。
边城的冬天极为的寒冷，尤其是靠着荒原的边城，从荒原那头吹来的雪山冷风，几乎能够将街道上的行人冻成一座晶莹的冰雕，就在这样寒冷的冬日，苦水和他的小弟弟就在一座破败作坊之中。
这样一个被遗弃的编草帽作坊是一起乞讨的带头乞丐寻找的，几个人合计，在这个冬天里就一同住在这间作坊之中，住在一起的乞丐之中有十五六岁的青少年，有二三十岁的青壮之年，有五六十岁的知命之年，苦水是这群乞丐之中年纪最为小的一个，这一年他十岁，他的小弟弟三岁，苦水一直背着小弟弟到处找食物，但是有那么一点点时间，苦水没有这样，因为小弟弟的体重有些分量，对于没法吃饱饭的苦水来说，背着小弟弟是一件极为消耗体力的事情。
这一天冬至，雨雪霏霏，直接下雪的天倒还好，可是偏偏是雨夹雪，这样的天气气候是最为寒冷的，冷的只有一件破衣衫的苦水缩在作坊的拐角，怀里搂着他的小弟弟，嘴里的牙齿不停的打颤，牙齿仿佛就要蹦离出口中一般。
为首的乞丐扫视了几眼这作坊里的大大小小的乞儿们，今天是冬至，已经四天四夜没有吃一点东西的他们意识几乎快要崩溃了，所以乞丐的头儿想要做点什么。
“末儿，你出去找点吃的吧！”末儿是苦水那时候的代称，因为他是这群乞儿们之中岁数最小的一个，所以大家都叫他末儿，老幺的意思。
乞丐的头儿发话了，苦水当然要极力的去完成，因为在这样的天气里，这个乞丐帮之中没有人会愿意与头头杠上。
苦水起身，继续背着他的小弟弟向作坊的门口走去，就在苦水快要跨离这间作坊的门口之时，那乞丐的头儿看了一眼苦水背上的孩子斥道：“成天背着小瘪三不嫌累？”
斥责过后转而声音变的有些缓和：“小弟弟放在这儿吧！”
苦水盯了头头看了好久，终于受不了肩膀上重担，将小弟弟放下来交到了头儿的手里，然后怀着满满的信心去找食物。
霏霏雨雪加上猎猎冬风，让刚刚出门的苦水险些化为冰人，忍着着刺骨削经的寒冷苦水一家一家的敲门乞讨。
．．．．．．
六个雪白的馒头，很丰盛，但是作坊里有九个人，加上自己与小弟弟算十一个，不过总比没有好，苦水满心欢喜急冲冲的跑回作坊，因为路上有些湿滑，在路上摔了几个跟头，摔在地上一股股钻心的疼痛传到大脑皮层，让年纪尚小的苦水不禁咬牙切齿，但是每次摔倒之前，苦水都是很拼命的护着怀里的六个馒头。
苦水终于是回到了作坊，站在门口的苦水看着众人围在一起，有些人有些急不可耐，有些人坐在一边面无表情的嚼着从湿墙壁上抠出来的腐草，有些人正在为锅底下舔着柴火，锅里煮着东西。
苦水有些微楞，旋即向着作坊里头走去，脚步踩着干草发出的吱吱声让原本形态各异的乞丐们一齐回头，九张冻得发紫的面部都是僵硬，很僵硬，苦水小心翼翼的踩着乱成一片的干草，心里有些茫然的看着这九张犹如从地狱而来的恶鬼般的表情。
气氛让苦水感觉有些压抑，旋即立即寻找头儿，寻找他的弟弟。
他的心里突然像是塌陷了一般，整个作坊之中都是没有那个三岁大孩子的身影，没有那用干草包裹的熟悉的弟弟。
而这时候锅里飘出缕缕香气，苦水知道，那是一个叫芦柴棒的十五岁乞儿，一直带着身子上的八角和桂皮的味道。
他们在煮着什么，好像在煮着肉．．．苦水踉踉跄跄，家乡饥荒的时候，曾经那些生吃人肉的画面隐隐的从他的脑海深处浮现，六个馒头轰的跌落在泥地上，苦水整个人软瘫下去了。m.χＩùmЬ.ＣǒＭ
馒头在泥地上的时间没有超过几秒钟的时间，便是被饥肠辘辘的众人抢夺过去，首当其冲的头儿直接抢了一个带着泥的馒头悻悻的看了苦水一眼，好像是做了一件错事的孩子一般，然后毅然决然的躲到角落里啃食。
苦水知道，他这不是在为抢了一个馒头而露出的一个赎罪的表情，而是其他的原因，比如说，将昏睡的弟弟放在那口黑色大锅里。
．．．．．．
雪雨终停，作坊里九具尸体躺在地上，十岁的少年一只手拿着带血的锈剪刀，一只手拿着一只沾了血的馒头。
血馒头慢慢的被其送到嘴边，苦水没有在意那股股腥味，缓慢的张开白色的唇瓣，慢慢的撕咬一块，然后看着那口黑色大锅蠕动着腮子。
将已经八成熟的小尸体埋在作坊的门口前面，苦水正在面无表情的做着这些事情，听到了一句阿弥陀佛，来的人便是弘一。
．．．．．．
．．．．．．
“师父！”在安顿好了雷家的两位之后，苦水终于向弘一说出了第一句话。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弘一悲悯的看着苦水。
“有佛吗？”待弘一的话还未落音，苦水突然面目狰狞起来。
弘一没有看他，而是微微的闭起双目，过了好久，才缓缓的开口道：“有！”
“人间慈怨皆．．．．．．”
“滚他妈的佛经！整整二十年了！每天菩提萨婆柯！佛呢？所谓的极乐呢？这世界上依然肮脏！”苦水没有等弘一主持的话说完便是愤恨的打断。
“心险佛众生，平等众生佛心中若无佛，向何处求佛？”
苦水摇头，摇头，一直摇头。
“天有佛性，为何连连饥荒？人有佛性，为何吃人？”
“那乞丐头儿带领你们于作坊之中是佛性，那乞丐不忍众人饿死，自甘堕落成恶魔是佛性，那乞丐在抢夺馒头之时，悻悻的眼神是佛性．．．．．．佛曰：人是未来佛，佛是过来人。”
这般对话在苦水没有离开佛陀寺，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回，弘一一直都在竭尽全力的消弱那个冬至所留下的阴影。
“去他妈的佛！”苦水终于是暴走了，原本平静的酒楼之中突然浑厚的天地之气与浩然气狂涌而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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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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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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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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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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