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见到顾源礼还是在四年前,他突然回来找我要钱,被我拒绝了,就又去顾霓学校骚扰她。他知道我的弱点是什么,我不可能放任他纠缠顾霓,一旦顾霓受到威胁,我总会妥协。
他就是个贪婪的恶魔,深谙人性,洞悉人心。
到最后我的确妥协了,给了他二十万,让他不要再回来找我。说是这么说,可我又深深地明白,等这些钱用完,他还是会回来找我的。这个无底洞,我需要用一辈子来填。
如今四年一过,他果然就来了。
二十万用四年,我竟然觉得已经不错了,要是二十万能买四年清净,我愿意给他两百万,让他四十年别来烦我。
“小棠,给我点钱吧,我没钱了。”他讨好地冲我笑了笑,“你那个相好好几个月没给我打钱了,我现在手头有些紧。”
我一愣,攥着他衣襟的手指紧了紧:“什么相好?”
顾源礼当我不愿承认,猥琐地挑了下眼:“就是那个姓席的大明星,不是你的相好吗?”
我简直不知道该先错愕他话里透露的哪条信息好,他知道我和席宗鹤的关系,并且席宗鹤还给他打钱?
我追问他:“你怎么会认识席宗鹤?他为什么给你打钱?”顾源礼被我紧紧抓着衣领抵在墙上,难受地清咳两声,拍着我的手让我松开些力。这里毕竟是公共场所,随时会有人进来,这个姿势也确实不太好看。我略一思索,松开双手,退后两步,与他相对站着。顾源礼抚了抚自己凌乱的衣襟,拖着调子道:“他没跟你说吗?你那些钱我一年不到就用光了,后来我又去找顾霓,没两天姓席的就在学校门口逮到我,把我按进车里聊了两句。”他哂笑道,“他让我不要再烦你们兄妹俩,作为交换,愿意每三个月汇给我五十万。”
我内心的怒火随着他的话语越来越炙,三个月五十万,一年就是两百万,他也敢要!
我攥紧拳头:“你要他的钱?你他妈是疯了吗?”
席宗鹤到底瞒了我多少事?这场失忆简直就像一把打开秘密宝箱的钥匙,将他隐瞒的,不想让我知道的,都一一呈现了出来。
他别扭又谨慎,骄傲又脆弱。一边试探着我,一边保护着自己,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袒露真心。
真是个傻子!
“瞧你这话说的。”顾源礼表情更为不屑,“你能要我怎么不能要?儿子卖身老子收钱,这在以前是天经地义的事。况且我要的也不多,他一年少说也要挣个几千万吧,我这点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这竟然是我的亲身父亲……他竟然也配当一个父亲!我妈被他毁了一生,她死了,现在他又要来破坏我和顾霓的生活。
他毁人不倦,还引以为傲。
我气到浑身发抖:“你真是无耻至极!没有钱,不可能再给你钱了,我和他已经分手,你不要再去烦他了!”
顾源礼有些诧异又有些遗憾:“原来是分手了啊,我还以为他挺喜欢你的呢。”他笑了笑,“你们俩挺有意思,他不让我烦你,你又不让我烦他。不烦也行,给我五十万,我立马消失。”ωωω.χΙυΜЬ.Cǒm
“你怎么不去死!”我破口大骂,“别说五十万,我五万都不会给你。你给我立刻滚,不然我叫人了。”
顾源礼完全不惧,无赖般靠在墙上,摊开手道:“你叫吧,让他们知道你有个赌鬼爹,问你要钱不够,还问你相好要钱。你说这世道是同情你的多,还是看你笑话的多?你前阵子刚出过负面新闻吧,再出一件,你可就彻底不要混了。”
如果手边有把刀,我一定会毫不犹豫捅上去。
我的身体里竟然有这个人的血脉,从出生便注定,一辈子无法舍弃,这实在太恶心了。
我指着门口道:“你尽管去闹吧,闹到人尽皆知,我也好彻底退休,然后你再也别想要到一分钱。我会带着顾霓离开这里,去国外,让你再也找不到!”
我虎他的,顾霓不可能放弃学业,我也不可能放弃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演艺事业。我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不要再逼我。
然而我错估了顾源礼的无耻程度,他似乎早有对策,完全没有退缩,反而顺着我的话道:“那我就告你个弃养。小棠,你可想清楚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身败名裂后不得不付钱给我,或者现在就爽快地付钱给我。这两者的区别你不会不知道吧?”
区别就在身败名裂吗?
我几乎要把牙都咬碎了,下颚紧绷着,已经在思考该怎么在厕所把人弄死才最迅捷不引人注意。
而就在此时,男厕的门再一次被推开,进来了一个我完全没想到的人——容珅。
过去在梭骏时,我从始至终跟在梁文豪身后,与其说是梭骏的艺人,不如说是他个人的艺人。我在公司是透明得不能再透明的存在,容珅不要说对我眼熟,恐怕连有我这号人都不知道。
但他这张脸我却是认识的,作为一名娱乐公司老总,他有着与其下男艺人媲美的英俊长相,五十岁的人了看起来还像四十出头,这导致他的花边新闻三不五时就要出现在娱乐版块。加上他还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儿,不夸张的说,这些年来容氏父女已经是梭骏的第一金字招牌了。
这样一块金招牌突然莅临小小男厕,我和顾源礼瞬间都将视线投了过去。我还在犹豫是要先打招呼露个假笑,还是二话不说直接拉着顾源礼走人,容珅目光从我面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顾源礼脸上。
他眯着眼好一会儿,才像终于想起来:“哦,是你啊,映雪的姘头。”
听到“映雪”这两个字,我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映雪是我妈的名字,她姓吴,就叫吴映雪。
容珅竟然认识我妈,听口气还和顾源礼很不对付。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才能让我们三人聚首在这间厕所里?
“别叫这么亲密,她是我老婆。”顾源礼脸上没有一点惊异的表情,似乎早就认出了容珅,也一早知道他的身份,“况且什么姘头姘头的,她当年又没和你结婚。最后她选择的是我,嫁的也是我,我们是合法夫妻。你自己留不住人,怪谁?”
他一字一句都戳人心肺,嚣张至极。
容珅点点头:“你说的不错,是我留不住人,没用。她过得还好吗?”他微微一笑,“毕竟是我第一个女人,我到现在还会经常想起她。”
我刚理清关系,还在震惊世界之大,容珅竟就是我妈当年那个倒霉未婚夫,顾源礼就从我眼前风一样冲了过去,对着容珅面颊就是重重一拳。
我连阻止都来不及,容珅就因惯性摔到了门上,发出一声巨响。
“操你妈!”顾源礼就像头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怒不可遏地想要将侵略者撕成碎片。
我见事态不好,连忙过去把他和容珅拦住。
我真是搞不懂顾源礼,他从未珍惜过我妈,她活着的时候也没好好对过她,现在她死了,因为一个男人的一句话他就气成这个样子,做给谁看?最该被千刀万剐的难道不是他自己吗?
顾源礼被我抱住了还想伸着胳膊去够容珅:“别以为你是她第一个男人就有多了不起,她一辈子爱的都是我,到死都是我!”
这是门外人听到动静,纷纷涌进来查看情况,一见容珅被打,都过来将顾源礼按住了。
他被人擒住双手压在地上,嘴里还在不依不饶地骂着,我干脆解下领带塞进了他的嘴巴里,这才总算消停下来。
也许是我想错了,他根本不是因为容珅含有羞辱性的言语而为我妈生气,单纯只是觉得自己男性尊严受到了挑战罢了。
他永远爱的只会是他自己。
顾源礼打了容珅,他好说,报警坐牢我都没意见,可我就不好说了。
我是顾源礼的儿子,俗话说父债子偿,容珅会不会因此迁怒我,判我个连坐,我心里也是没底。
容珅走时用一块手帕按在唇角青紫的地方,顾源礼随后被人移送去了警察局,可能是容珅特意做了嘱咐,当晚在场的媒体竟没一家报道此事。
我有意向容珅主动示好,跟他陪个罪,还没等我行动,《单家百年》那头,王琛打来电话,让我先不要进组了。
我一愣,心里有了大概的轮廓:“是不是……因为开机宴那天的事?”
王琛在电话那头一声长叹:“你怎么有个这么不省心的爹啊,容珅是我们这部戏的投资人,他现在说你是劣迹艺人,不允许我们用你。其他投资人都是和他有交情的人,没道理他坚持不用还硬要与他唱反调。顾棠,我也是爱莫能助了。”
我的心随着他的话一点点沉下去,直达冰点。
容珅果然是不准备放过我了。
结束了与王琛的通话,我转头翻找出梭骏总部的电话号码,拨打了过去。在我表明自己身份后,电话很快被接给了一名自称容珅助理的男人。
他什么也没有听我讲,只与我说了一句话:“今晚十点到金玉阁来,容先生要你亲自赔礼道歉。”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我盯着手机心里万分忐忑,金玉阁是家有名的高级会所,比我曾经待过的最高级的场子还要高一个级别,可算是这座摩登城市中富人消遣的首选之地。
容珅约我在金玉阁见,还不知是要怎么整治我。
有一瞬间,我甚至想过找一下我妈有没有留下什么容珅送给她的首饰情书之类,想学金老先生小说中那一套,在怀里藏一块定情信物,好让容珅见了对我手下留情。
不过我最后还是两手空空去了,去的时候,还在大门口遇上了席宗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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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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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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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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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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