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昨日如死>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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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我醒不过来。

  冷色调的病房里,顾源礼不知所踪,我带着幼小的顾霓,来见我妈最后一面。

  我妈睁着眼,瞪着天花板,仿佛是想要努力看见什么,却又如何都看不到了。

  她好瘦啊,瘦的只剩薄薄一层皮附在骨头上,两腮和双眼都凹陷了下去。

  她缓缓抬起手,我一把握住了,却不敢用力,怕稍稍用力,那脆弱的骨头就要被我掰断。

  她气若游丝,梦呓一般开口:“顾棠……千万不要爱错人啊……爱错人太苦了。”

  她就要死了,死前对我最后的叮嘱,竟然是这个。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的话也是驴唇不对马嘴。

  “我谁也不爱,我只爱你和妹妹。”

  她还在说:“顾棠,千万不要爱错人……”

  这仿佛已成了她的执念,她对人世所有的恨,所有的怨,都来自于此。

  我紧紧握着她的手,心中惶恐越来越大。

  “妈,别走,我们不能没有你。”

  然而我的挽留并没有起到作用,她眼皮慢慢合上,似乎倦极累极。顾霓哭起来,扑到她身上。

  片刻后,刺耳的仪器音响起,她停止了心跳。

  吵闹的铃声代替了仪器的嗡鸣,充斥我的鼓膜。

  我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睡在身边的席宗鹤也同样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我,先是一愣,而后逐渐蹙起了眉心。

  “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他撑着额头坐起身,脸色难看。

  被子随着他的动作堆到腰间,露出他精壮的上半身。他低头看了眼,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只剩一条内裤时,脸色可谓精彩纷呈。

  我也坐起来,抹了把脸:“我怕你半夜难受会吐,所以留下来照顾你。”

  我有理有据,又是为了他,席宗鹤脸色纵容还是难看,到底没再冷言相对。

  “谢谢。”他颇有些不甘不愿。

  我笑了笑:“不客气。”

  我眨着眼看他,他也看着我。我们俩谁也没动,他憋了会儿,终是忍不住:“能请你出去吗?我要洗漱了。”

  他竟然还说了“请”字,教养真是好。

  “你全身哪里我没见过?”可我不愿意退让。

  他一直拒我于千里之外,就算江暮毫不留情拒绝了他,难道他就会乖乖待在我身边吗?

  坐以待毙终究不是法子,唯一出路,只有主动出击。

  他像是看穿我的小伎俩,嗤笑一声:“随便你。”说着一掀被子,穿着内裤便下了地。

  从背后看,他也是宽肩窄腰的好身材,尤其一双长腿,肌肉起伏,修长有力,叫人浮想联翩。

  他到底是不满我的拂逆,进了浴室,将门摔得巨响。

  我掏了掏震得发疼的耳朵,在床上坐了会儿,也下了床。

  起床第一件事,便是打开咖啡机,替席宗鹤泡一杯美式咖啡。

  这已经成了我的习惯,就算我从来不喝咖啡,也能从香气里分辨咖啡豆的好坏。

  席宗鹤喜欢西式早餐,而我还是钟爱清粥小菜。

  坐餐桌前已经吃到一半,席宗鹤才姗姗下楼。

  我起身给他倒上咖啡,他在餐椅上坐好,理所当然地享受我的服务。

  之后除了餐具相互碰撞的轻响,我们一句多余的交流也没有。

  “我晚上要赶一个路演,不能给你做饭了,你记得自己吃晚饭。”我放下筷子开口道。

  “路演?”席宗鹤抿了口咖啡,“去几天?”

  我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他在关心我。他恐怕恨不得我去的越久越好,这样就可以暂时摆脱我这个烦人精了。

  “就一个晚上。临时确认的,另一个主演赶不上了,我算是救场,今天赶过去,晚上就要到。”这都是去年拍的电影了,我在里面就是个打酱油的角色,戏份不足十分钟。

  席宗鹤并不会过多干预我接片的自由,他也不关心我红不红。我让他帮我挑剧本,他会帮我挑,但如果我与他的选择相悖,他也不会花长篇大论说服我。

  演不演,演哪出都是我自己的事。演的好不好,有哪些成就,反正都不如他。

  这部电影也是,我想演,哪怕是个没什么戏份的小配角也想演,他看我坚决,连问都不问就让我演了。

  我都不知道该说他对我太过放任自流好,还是完全不在乎好了。

  用过早餐,席宗鹤转头进了书房,我则进卧室里整理了简单的行李。

  就一夜,也不用太多东西,一个可以拎上飞机的小包足以。

  十点多,桑青来接我了,我敲了敲书房门,跟里面的人道别。

  “我走了,你自己别忘了吃东西。”

  里面半天才回了我一句:“行了,知道了。”

  我一上车,桑青看到我黑眼圈都震惊了。

  “我的祖宗啊,你这是昨天半夜做贼去了吗?这黑眼圈要用多厚的粉遮啊?”

  还不是怪席宗鹤。

  我展开墨镜戴上:“这样不就好了?”

  桑青万般无语地瞪了我一眼:“还好没给你约机场街拍。”

  我靠在座椅里闭目养神:“我又不是席宗鹤,谁关心我穿什么样啊?说不定还要想我是哪路的野鸡在抢戏。”

  桑青被我气个半死,恨我不争气,一路都没再和我说话。

  机票是片方出的钱,给我和桑青订了头等座,雯雯是经济座。

  总飞行时长大概三小时,刚飞半小时,就听洗手间那边传来一声巨响,把在睡梦中的我直接就给惊醒了。

  桑青探出头去看,片刻后小声与我说:“好像有人摔倒了。”

  空姐很快赶到那人身边,焦急地查看对方的情况。

  “没呼吸了!”

  我让桑青闪开,挤了出去,几步便来到摔倒那人身旁。

  对方是名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此时双目紧闭,脸色煞白,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

  我探了探她的鼻息,已经探不到了。

  “让开。”我挤开空姐,利索地为女孩进行心肺复苏。

  心肺复苏越早进行越好,存活率也越高,我这生虽然没得过大病,却也经常进出医院,这些东西早已深入骨髓。

  头等舱的旅客或坐或站地往这边看,空姐在片刻的愣怔后,很快回过神,询问我的职业。

  “我不是医生,只是学过急救手法,你们最好问下乘客中有没有正经医护人员的。”我一边按压女孩心脏一边回答。

  头顶不一会儿响起寻找医生的广播,一共播了三遍,可惜无一人来。

  乘务长一脸严肃地蹲到我身边:“机上没有医务人员,先生,我们打算回航了。”

  我没空回复她,不停做着人工呼吸,希望能从死神的手中夺回这条年轻的生命。

  连续做了十几分钟心扉复苏,我已经汗流浃背。如果连做三十分都无法让她恢复自主呼吸,那人就救不回来了。

  乘务长忽然惊喜地叫出声:“我看到她睫毛动了下!”她赶忙去探女孩的鼻息和脉搏,“恢复了,她恢复呼吸了!”

  我翻开女孩眼皮,发现瞳孔对光线有收缩反应,她灰白的脸色也好转许多,这样一来,应该已经算心肺复苏成功了。我心下一松,一屁股坐到地上,分明也没做什么剧烈运动,但还是喘的厉害。

  空姐将女孩的座椅调到最低,与几个空少一起将她抬到了上面。

  恢复自主呼吸的女孩由他们照看,我则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吓死我了,好紧张啊。”桑青拍着胸口,“还好你及时出手。”

  我解开衣领前两颗扣子,将风口对着自己猛吹。

  “不过要返航了,再起飞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怕赶不上路演。”

  桑青也愁:“路演是晚上七点,本来预计三点到的,现在这种情况,是很难赶上了。”

  飞机一落地,早已在停机坪等候多时的救护车便开到了舷梯旁,众人合力将尚在昏迷中的女孩抬下了飞机。

  趁着这个空隙,桑青拿出手机迅速给路演负责人去了电话,说明了情况。也不知道对方怎么回的,桑青越听脸越黑,挂电话的时候恨不得把手机摔了。

  “狗东西,势利眼!”他怒气冲冲,骂个不停,“爷爷进这行的时候你不知道在哪儿呢!咱们是救场的,已经很给面子,竟然让我们不要去了,直接回家吧?什么垃圾玩意儿!”

  我大概已经猜到他发火的原因,人就是这样现实,踩低捧高是常态,这么多年我们遇到的怠慢也不少,我以为他早习惯了。

  “那就不要去了,他说的对,反正我们去了也赶不上,还要浪费一夜房钱。”

  桑青气鼓鼓的,想反驳什么,一与我对视,又泄了气。

  “好吧,今天你做了好事一桩,也不算白来。”

  我笑道:“是啊,老天可能就是派我来当英雄的。”

  乘务长来询问我们意见的时候,我让她给我们直接做了退票处理。

  因为都是手提的行李,我们与其他赶时间改签的旅客一同下了飞机,很快便出了机场,回到了一个多小时前才停好的保姆车旁。

  “真是世事难料,好不容易参加个路演,竟然还碰到返航。”雯雯扣着安全带小声抱怨着,被桑青刮了一眼,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回到衡岳山庄,我拖着行李满心疲惫地开了门。其实也没做什么,但就是觉得累得慌。

  路过客厅,不经意扫到席宗鹤在窗边柔软的沙发塌上睡觉。

  那一整面落地窗,在秋冬季节阳光很好,照射到身上暖洋洋的,我也喜欢在那里睡午觉。而席宗鹤,他喜欢在那里干我。

  我将行李放到沙发上,取过一条薄毯蹑手蹑脚靠近他。

  脑海里忽然冒出小时候看过的一个动画片,蠢猎人举着一张网想要网住沉睡的巨龙,小心翼翼地靠近,却总是会在最后一秒惊醒对方。

  在我即将替席宗鹤盖上薄毯时,他倏地睁开眼直直看向我,便如苏醒的恶龙,彻底将我慑住,吓得我手一哆嗦。

  “你怎么回来了?”他颇为困惑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我还是将毛毯盖了上去,简单概括了下:“飞机返航了,我赶不上路演,干脆回来了。”

  他也不是真的就想知道原因,“哦”了声,又眉眼困顿地歪着头睡了过去。

  我盯着他睡脸看了一会儿,随后在一旁沙发上坐了下来,打开手机微博,发了条微博。

  “抱歉,今晚的《xx》路演我去不了了,害大家白高兴一场,真的对不起。”

  发完了我也没看评论,直接退出了软件。

  席宗鹤这一睡就睡到了五点多,我一直在沙发上看剧本,见他伸着懒腰醒了,合上电脑起身进了厨房。

  简单做了个鸡汤挂面,凑合吃了一顿。

  吃着吃着,席宗鹤突然戳着自己那碗面问我:“过去五年我们都是这么过的吗?”

  我不知道他是指这样的相处模式,还是特指那碗面。xiumb.com

  但我觉得应该是面的问题。我心情不好,下手就很随意,勉强只能做到饱腹,并不美味。

  “你要是吃不惯,我就给你点外卖,但这里地方比较偏,外卖很少,也没有多少选择。”

  席宗鹤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道:“不用了,就这样吧。”

  他连助理都不允许对方进入他的私人领地,又怎么会去吃陌生人给他做的食物。

  有时候我真怀疑他是不是小时候受过什么创伤,才会对其他人这样设防。

  桑青的电话是晚上八点打来的,我正要洗澡,衣服都脱了,看他打了一个又一个,怕有什么急事,还是接了。

  “顾棠,看微博!你上新闻了!社会新闻!”

  我被他吓得头皮都炸了,一个艺人上社会新闻,怎么想都不是好事。

  难道顾源礼犯事查到我头上来了?

  “怎么回事?”我一边跟他通话,一边打开电脑搜索。

  “你下午救人的视频流到了网上,新闻都对这次返航进行了报道,还称你是做完好事默默离开的‘顾先生’,你最新那条微博都转爆了啊!”

  我怔然地盯着电脑屏幕,果然是世事难料,“顾棠”这个名字,有一天竟然也会因为做好人好事而上新闻。

  这章我字数比较多,明天我就不更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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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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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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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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