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昨日如死>第四章
  贵客有男有女,不同的是随意却讲究的穿着,相同的是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戴着一张夸张的面具,遮住上半张脸,就算明天从别墅走出去在街上遇到,也可保证我们认不出他们。

  乐子到了party也就开始了,很快我就跟几个女客打得火热,陪她们喝酒,掷色子,玩游戏,如果她们允许,就更亲昵地取悦她们。

  原本,我以为这天会以一到两个女客与我一同回房共度良宵作为结局,万万没想到的是,天都没暗,狂欢才进行到一半,我就被两个公子哥拖走了。

  说拖是一点不夸张,我正与一位小姐玩着嘴对嘴喂酒的腻歪游戏,衣服后领就被人扯住,下一刻整个人被倒拖着拉离了软玉温香的怀抱,一屁股摔在了冰冷的瓷砖上。

  粗暴地拉扯我的是两名年轻男子,一个戴着红面具,嘴唇很薄,一个戴着浮夸的蓝色面具,身材高大壮士。

  女客不满意他们的粗鲁,又像是不敢得罪他们,小声嘀咕一句:“干什么呀,讨厌!”

  薄唇男瞥她一眼,将自己身边的一名身材高挑,有着一头柔顺黑直发的女孩推了过去。

  “跟你换一个!”

  对方顷刻展了眉头,欣然拥美入怀。

  我拢了拢已经全数散开的衬衫,面上瞧着云淡风轻,心里其实还是很忐忑的。

  在我十八岁那会儿,长得还水灵,经常有男客指名点我,但我听说男人玩男人向来没轻重,对身体负担也大,就都给婉拒了。

  因为我颇受女客欢迎,那时的老板也由着我。

  但别墅里的客人,我很有自知之明,甜甜姐恐怕是不会由着我的。

  “这个长得不错,席……”戴着红色羽毛面具的薄唇男掐着我下巴往上抬,朝身旁壮男使了个眼色,“他不是最喜欢这样的吗?瞧这脸多学生气?那谁谁有什么好,一脸假正经,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哪儿有这种看得着摸得着的实在。走,给他送去!”

  戴蓝色面具的壮男大笑着将我拖去了二楼。

  二楼有个小型会客室,铺着柔软的地毯,有吧台有沙发,还有投影大屏幕。

  有个戴着黑色鸦羽面具的男人大马金刀靠坐在正对屏幕的沙发上,喝了不少酒的样子,身前都是空酒杯,眼神发直,脸颊醺红。

  在他周围散落着几对已渐入佳境的男男女女,姿态暧昧,不堪入目。

  红面具走出几步,回头见我定在门边不过去,语气不耐道:“进来啊,杵在那干嘛?去!去沙发上坐着。”

  我为难道:“客人,合同里没有这条……”

  他将我带到这里,意思再明白不过,是要我卖屁股啊。

  对于我们这种人,伺候男人还是女人都是没区别的。干人还是被干,左右一场金钱交易。我也不是旧时代的小媳妇,没什么狗屁贞操观念。但突然就要我承欢人下,实在有点强人所难,我连准备都没有,功课都没做齐,奸我跟奸一条死鱼有什么区别?

  “那就加上!”红面具语气强硬道。

  我就算看不全他脸上表情,想必也是极傲慢的。他们动动手指都能碾死我,就是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和他们唱反调。

  我正彷徨不知应对时,旁边插进来一个想要截胡的。

  “他不伺候我伺候,我技术也很好的,先生你要考虑下吗?”

  我朝声音方向看过去,是和我一个场子的少爷,一名高鼻深目的混血,怀里正搂着一位女客亲昵的漫舞。

  可惜红面具并不钟意他,甚至有些嫌弃:“就你?先把你那胸毛和腿毛刮掉再说吧,瞧着跟猩猩一样。”

  那少爷闻言脸色一僵,小小“切”了声。

  红面具指着沙发上的男人对我道:“你把他伺候好了,我加你双倍的钱。就他一个,其他人你不用管。”

  双倍工资,听起来好像不多,但如果基数本就惊人,就非常有吸引力了。第一次就能有这价,也不算亏去了。

  我知道今天在劫难逃,心里叹息一声,终还是点了头。

  “行,听您的。”

  红面具满意地哼笑了声,招呼着蓝面具去吧台那儿打牌了,临走前嘱咐我一定要把黑面具伺候好了,不然就要我好看。

  我满口称是地走至沙发前,也不知道怎么打响这第一炮,只好在黑面具身前蹲下,从脚踝开始,缓缓往上摸。

  他感到有人摸他,第一次动了动,垂眼看向我。

  如果没有面具的遮掩,那一定是双非常漂亮的眼睛。配合着他半露的鼻子和形状优美的双唇,看得出这人容貌必定不俗,说不定还是我占便宜了。

  我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该说什么,只好冲他笑了笑。

  他不声不响,没有回应我。

  ……

  ……

  我咳得惊天动地,撇着脸就开始干呕,下巴一下被人钳住掰了过去。

  “阿暮?”

  我眼里含泪,闷咳着一个字都回答不出。

  他歪着头,眼神迷茫,又问了一遍:“阿暮?”

  这次捏着我下巴那手劲儿更大了。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吧台那边红面具道:“答应他!”

  难为他一边玩扑克还一边关注这边的动静了。

  我点了点头:“是,我是阿暮……”

  男人表情一下子柔和起来,他拽着我胳膊一把将我搂进怀里。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伤心……”他像抱着什么心爱的玩具一样抱着我,勒得我骨头都痛了。

  ……

  ……

  他不停叫我“阿暮”,我胡乱应着他,也不知道他口中的“阿木”是谁。

  结束之后他歪在一边睡着了,合同里不要求过夜,我就在半夜悄悄走了。

  那之后,生活如常,也没有因为这晚发生什么变化。

  三个月后我遇到了美芳姐,她见了我就说和我投缘,说我眼睛生的像她弟弟,硬要做我的干姐姐。m.χIùmЬ.CǒM

  起初我以为这干姐姐和干姐姐一个意思,没成想还真是正正经经、干干净净的干姐弟。摆了酒,拜了神,还有见证人。从此我成了美芳姐的契弟,美芳姐成了我的贵人。

  后来我才知道,美芳姐的确有个弟弟,年纪轻轻得白血病死了,美芳姐遇到我那天,正好是她弟弟的生日。

  老天在这点上总算没有待我太差,关了我所有的门,还能想起给我开条窗缝。

  ***

  作为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男人,我总要给黑面具在记忆深处留块地方的,虽不至于时时拿出来回味,但也不会把他刻意遗忘。

  这声“阿暮”,算是彻底勾起了我的回忆。

  上次在席宗鹤病房外听到那个骂江暮婊子戏子的,估计就是红面具了。

  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也太巧了。

  我正兀自震惊,那头江暮已经因为和席宗鹤谈崩,头也不回的离开。

  席宗鹤可能想要站起来追他,才从轮椅上撑起来就因无力向前倾倒,整个人摔在地上狼狈不堪。

  我看不下去,只好从草地上起来过去扶他。他看到我也没问我怎么在这里,更没问我听到多少,那时候的他全副心神都在抵御失恋后的心碎,根本顾不过来我。

  “你没事吧?”我蹲在他面前问。

  他有些长的刘海半遮住眼睛,里面没有一丝神采。

  “推我回去。”看他可怜,我也没在意他命令式的语气,把他扶到轮椅上,将他推回了病房。

  他全程无话,我将他送到护工手里转身就走了,他也没想起来跟我说声谢谢。

  这就是个小插曲,那之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我俩关系并没有变得特别好,在医院碰上我也不会特地去打招呼,毕竟我撞破了人家最难堪的一面,他没想把我杀人灭口已经很好,我再没眼色地上去讨嫌,也就太不识相了。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我和他可能也就桥归桥路归路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虽然我自从傍上美芳姐后,接了些片子,很快还了高利贷,奈何那些人看中我这只绩优股,不肯轻易放过我。我去还最后一笔钱时,他们设下圈套逼我赌博,输了钱又强迫我签下巨额欠条。就算进了娱乐圈,我也不过普通人一个,根本斗不过他们这些黑社会。

  美芳姐那时候身体已经很差了,只比死人多口气,我不敢同她讲,只好一个人硬撑。圈子里会用我本就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她不行了,也没人再稀罕我。梁文豪身为梭骏老资历的经纪人,手下资质好的艺人要多少有多少,不缺我一个。他会带我,也是因为之前欠了美芳姐一个人情。现在这个人情早就还清了,他也不高兴搭理我。那些人见我拿不出钱,就说要向媒体曝光我,又说要去顾霓学校捣乱。我不愿干姐临死还要为我操心,实在没办法,差点就要下海去拍三级片。

  那天也是巧,我从美芳姐加护病房出来,心情不好,就在花园里发呆散心,正巧碰上在晒太阳的席宗鹤。

  他身边护工不在,我猜应该是他想独处。

  照理说我该转身离开,留他清静,但我看到他又想起他和我那一夜露水姻缘,他能去甜甜姐的party,应该是很有钱的了。

  鬼使神差的,我就走了过去。

  他感觉到有人靠近,冷着脸看过来,看到是我时眉心微微蹙起,却一个字没说。

  我缓缓走向他,心里忐忑不定,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席先生,求您帮帮我。”我跪在他轮椅旁,手指扯住他病号服,顺带挤出两滴眼泪,“我欠了高利贷一大笔钱,他们催我还钱,要是我还不上他们会杀了我的。我知道席先生你是个好人,求您帮帮我,只要我能做的,我一定赴汤蹈火报答你。”

  我一边求他,一边觉得自己可能疯了,但箭已离弦,想收回也晚了,只好继续卖惨。

  就这么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把顾源礼那混账爹翻来覆去数落个遍,又把阴险的高利贷骂到祖宗十八代,从头到尾我一人唱独角戏,席宗鹤睬都不带睬我。

  我有些说不下去了,只好扒拉着他袖子干嚎,哭得肝肠寸断。

  他面无表情看着我,漆黑的眼眸没有一丝情绪,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憷,一下噎住,哭声也断了。

  而就在这时,他抬手捏住我下巴,打量一头牲畜般左右翻看着,半晌才用一种阴测测的语气道:“你的确可以为我做一件事。”

  然后我们就签了合同,他帮我还钱,而我则需要做他让我做的一切。

  他为了江暮执意进娱乐圈,不惜与家人闹翻,结果分手分得那样惨烈,几乎是把他曾经的深情放在脚下践踏。这个刺激太大,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不愿让家里人看笑话,也不想让江暮觉得自己失去他就一蹶不振。他买下我做他的幌子,就像独自舔舐伤口的野兽竖起绵密的尖刺,在绝境中拼死保护住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

  我就是他的刺,我就是他的伪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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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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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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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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