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太平犬,不做乱离人。
年长的老人都知道,大雪过后便是大寒,气温会低的吓人,因此每门每户都会在炉内添柴燃碳,保持家中温度。而跟金陵百姓相比,流民灾民则要惨烈的多,特别是那些被流民裹挟,负笈游学却又丢失文牒的寒门士子,简直是生不如死。
瞧着拐角处瑟瑟发抖的孩童,徐问道环望四周皑皑白雪,用树枝在地上写下一首先贤的《兵车行》,随后笑着点燃了自己的背囊。
“徐问道你疯了不成?”与徐问道相依为命十二年的书童辛驰,攥着前者手腕怒声道。
面对早已还清恩情的辛驰,徐问道手腕轻轻一转熄灭火折子,随后努嘴点了点辛驰身上单薄的衣物,轻笑道“那你总不能让我点燃你我身上这点衣物取暖吧?”
恨铁不成钢的辛驰差点被徐问道这话气死,甩掉对方手腕,转身便往巷子外走,背对着徐问道冷声道“昔日徐老夫子于山涧救我,让我做你伴读书童十年,如今他已过逝,相守之约我亦自增两年,因此我不在欠你师徒什么!你不愿为人鹰犬,仰人鼻息,那是你的坚持,但我还想活着,所以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侧头望着辛驰身影消失的街角,徐问道淡然一笑,随后招来孩童,众人聚在一起烤火。
距离谈判还有一日,慕容夏狩不动,凌尘自然也不敢擅动,毕竟对他们这类人来说,破绽就等于失败,而失败必会付出惨痛代价。
想起那日跟墨穗穗的约定,凌尘将干尸案线索交给方凡两人后,跑到马棚挑出一匹骏马,喊上十名熟识的翊王府侍卫,纵马奔出翊王府。
幸好雪后街上人烟稀少,不用刻意避让行人,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众人便抵达天香阁这座吞噬了无数豪杰英雄精气的温柔乡。
因先前大闹,而重获艳名的墨穗穗得知凌尘驾到,故作小女儿赌气姿态,撅了噘嘴,最后无奈的从心雨手中接过锦裘,柔声问道“他在门口?”
心雨挑着鬓角打趣道“咱们的凌大公子霸道惯了,妹妹估计他这是想借此警告那些对姐姐有非分之想的男人,让他们小心些。”
伸出纤手系紧裘袍,墨穗穗苦涩道“丫头,我只能说你不了解男人。”
留下一句让心雨默然沉思的话,墨穗穗扭着纤细的腰肢,向外面走去。
一盏茶后,凌尘怀抱墨穗穗坐于马上,由十人前后护卫在长安大街纵马狂奔,墨穗穗发丝迎风飞舞,演绎了一副绝美而又生动的玉娇踏雪图。沿途膏梁纨袴遇到纷纷避其锋芒,由衷叹服凌尘的胆量。
抚摸着被青丝打疼的脸颊,凌尘笑吟吟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却不知穗儿的青丝嗅起来,比那梅花还醉人三分。”
墨穗穗嘴角微扬,软糯糯道“不愧是金陵纨绔之首,吟雪赞梅的诗句,居然被你用来撩拨她人心弦!”
凌尘在她耳畔嘿嘿道“先贤习惯以物喻人,我亦是如此,怎就纨绔了?再说跟高楉、沈军、王言他们相比,本公子不仅战功卓著,文武全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身体素质方面更是稳压同龄一辈。”
听着凌尘的自吹自擂,墨穗穗得意一笑。
行至城南香山,凌尘手中缰绳猛地一拉,骏马前蹄拔地而起,仰天嘶鸣。凌尘单臂搂住墨穗穗从马背一跃而起,稳落至地面。
捋顺青丝,墨穗穗仰望山顶,嘴角含笑道“云浮瑶玉色,皓首碧穹巍。如此美景在南方不常见,也不知老天爷今年是发了什么善心,替江南百姓造就这么一副景色。”
凌尘冷不丁笑道“景色是美,但你怕是不知这优美的景色在明年会给大楚百姓带来什么考验。”
墨穗穗蹙眉道“老人不常言说是瑞雪兆丰年么?难道雪大不是好事?”
凌尘哑然道“北方一年一耕,雪会滋润土地,当然会使百姓丰收。但江南一年两到三耕,夏季本就雨季繁多,使耕收减产,如今冬天大雪,百姓还怎么补耕?”
听完凌尘的解释,墨穗穗轻叹一声不在搭话,原本还算轻愉的心情,也因此变的索然无味。
临近夕阳西下,众人驱马返回金陵。
谁知刚踏入城门,便见到五城兵马司的衙差正在驱赶流民孩童。
“住手!”
心思本就善良的墨穗穗哪能见得这幅场面?挣开凌尘的怀抱,迅速下马阻拦对方。
扫过衣不蔽体,嘤嘤喏喏的流民,凌尘无奈的吸了口气,伸手招来侍卫,从怀中掏出三百两左右的银票,递给他们,吩咐道“去成衣铺购置一百套棉服,再去买些馒头肉食,把剩下银票兑换成铜板发下去,成人给五个,妇孺么...多给点,然后送他们去城外安置营。”
“喏!”
五城兵马司经过前段时间的暴乱,差役早已换了一茬。他们深知金陵水深,说不准哪里就会炸出一条大鱼,所以听到有人阻拦,紧忙放下手中绳索,目不转睛的盯着墨穗穗。
“老大...这是天仙下凡么?”
为首那人见墨穗穗身后站着一群刀剑在身的护卫,赶忙提醒道“闭嘴,赶紧低头,这等女子岂是我等可以直视的...”琇書蛧
“等一下!”
待衙差低头,侍卫四散,凌尘翻身下马,小跑至墨穗穗身边,牵起对方小手,微笑道“这种出风头的事还是交给我吧!”
说罢,凌尘目光转向五城兵马司的统领,很是骚包的甩开折扇,询问道“这群人你们想驱至哪里?为何不送去安置营?”
见来人似有熟悉,统领不敢强硬,低声答道“回公子的话,这都是一些没有文牒的流民,安置营不收,我们只能驱散至城外。”
没有文牒就代表着身份无法被证明,凌尘也理解五城兵马司的做法。
想了想,凌尘掏出令牌递给对方,沉吟道“本官乃天一楼镇抚使凌尘,你把人交给我吧,我一会派侍卫送去安置营!”
一听来者是凌尘,统领急忙恭敬接下令牌,连检查都没检查,直接让属下把流民聚拢好赶到一边,讨好道“凌大人吩咐,小的自当遵命。”
翊王府的侍卫办事极为迅速,不过半个时辰,棉服、吃食以及成袋子的铜板便送到凌尘脚边,按其吩咐,逐一发放下去。
“你这般全面,不拍被人议论收是买人心么?”
墨穗穗虽跌落风尘,但她生性聪慧,加上天香阁恩客近日的议论,她早就知道了翊王府的处境。
凌尘淡然道“人在做天在看,我只是秉承老头子志愿,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至于是收买人心还是为国为民,在我看来都没什么两样,因为收益的只会是百姓。”
墨穗穗默然。
忙活了一个时辰,翊王府侍卫终于将流民资料整理妥当,随后带着凌尘的令牌与流民向城外赶去。
“行了,带你玩也玩了,善心也发了,我送你回去吧。”
“嗯...”
正当两人回身向马匹走去时,一个寒酸文士,抱着膀子哆哆嗦嗦,在背后喊道“大善为国,小善为民,天一楼敛财无数,凌大人拿出这点就想博取善名,不怕百姓知道后讥讽你吝啬么?”
闻声,凌尘歪脖扭头瞥了一眼来人,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瞪大眼珠,倒指鼻子,玩味问道“你在教我做事?”
文士似乎完全忽略了凌尘眼中的杀气,镇定自若道“凌大人难道不知处事圆滑,才可安身立命么!”
凌尘笑眯眯道“不错,有点意思!”最新网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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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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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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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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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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