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萱不可置信盯住季芯澄,她记得宋杞在车上告诉她,她的生母商晓月,就是顾少泽的小叔顾南这些年在找的那个商晓月,可为什么,她的生父会不是顾南而是顾常?
突然的真相令商萱疑惑的同时,也止住了心头悲伤。
她扶着季芯澄起身,视线缓缓落在顾少泽脸上,“我不是很明白……”
“你没听错,就是这样。”
顾少泽没有多看商萱,只是淡淡一眼后便垂眸看手机上的时间,他不可能一下子就对商萱变得格外亲近,哪怕他心里已经认下这个妹妹,哪怕他即刻就要死去,这就是他的性格。
商萱紧抿着唇,用双手手背同时擦去满眼泪水,之后转向季芯澄,“真,真的吗?”
季芯澄肃然点头,“真的,不然你以为我公公为什么那么爱找你聊天啊?”她眼中似有笑意,但一触及顾少泽投过来带着讶意的视线,就迅速淡去。
“那你们更不能赶我走,既然是一家人,要死就死在一起。”许是非常时刻,人的情感会根据境况有所不同,商萱语气变得轻松,是季芯澄与她重逢后从没见过的利落与明朗。
但季芯澄并未感到陌生,因为年少时的商萱便是如此,心无城府,待人剔透。
商萱在这时表现出她真实的一面,至少说明,这个消息给她带来的不是不愉快,季芯澄稍感欣慰,正想开口,却听一旁顾少泽冷冷出声道:“谁认你是一家人,你赶紧走。”
商萱惊而抬首,顾少泽看也不看她,只给她们亮出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走电梯下去!”
“我说我不走!”商萱也冷下来,别过头去,不再看顾少泽。
对两人不期然间如出一辙的神态语气,季芯澄心下震荡,她想笑,却掉下泪来,忽然对商萱道,“叫声嫂子来听听。”
那两人不可置信的目光同时落在季芯澄脸上。
季芯澄没看见一般,自顾自道,“死之前,连这一个愿望都不能满足我吗?”她看一眼商萱,又看一眼顾少泽,很是无辜。
然而打断下一秒的,是顾少泽手中的来电铃声,将三人的心境悉数拉回眼下。
周遭空气再次变得冰冷。
司乾的声音透过电波来到三人眼前,“她为什么还不走?!”他怒吼。
五分钟时间已到,司乾并不想让商萱死,不然他根本不必来这个电话。
商萱自然意识到这一点,接过司乾的话道,“我不会走,你如果真的愿意看我死在这里,大可现在就动手!”
“商萱,你别以为我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像你说的,我的命本就是你捡回来的,你今天不过是拿走自己的东西而已!”商萱说着讽刺的话,伤到的却无疑是她自己,只见她眼中迅速又聚满了晶莹泪水。
“好,很好!”司乾冷笑,“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
司乾直接了当挂了电话,静下来的房间里,只听得见商萱不能自己的抽泣。
季芯澄上前抱住商萱,顾少泽面无表情看着她们俩,三人安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当一分钟都已经过去,他们还没有等到那一刻的到来,顾少泽终于动了动,他拿手机拨了谁的号码,对方还没有接起,他就看见门外有人影晃一晃走了进来。
“少泽!”是谢磊的声音,充满浑厚力量。
“阿磊,”顾少泽收起手机,迎上前去,“是你们拆了炸弹?”
谢磊叉手插腰,满头大汗点着头,“不仅拆了炸弹,还找到嫌疑人的位置,现在……”他看一眼表上的时间,“我们的同事应该已经到他门口了。”
季芯澄与商萱听到这个消息,都长长舒了口气。
见她两人分开,顾少泽当即拉过季芯澄拥到怀里,后怕的余韵尚未过去,他那样小心翼翼抚摸她后背,也以此安抚自己的心。
谢磊让同事带他们三人先下楼,他留在现场还需要搜集这里的证据。
下楼时,季芯澄有意推开顾少泽,与商萱牵着手走在众人中间,忽然她“啊——”了一声,惊呼的同时停下脚步,捂着小腹的神情几分痛苦,吓坏了近旁的商萱和顾少泽。ωωω.χΙυΜЬ.Cǒm
“怎么了?”两人异口同声。
“疼了一下,他……好像在踢我?”季芯澄不敢置信道。
“看来这小子知道我们逃过一劫,高兴呢!”顾少泽神色一松,笑出声来。
其实季芯澄心里知道,这一下未必是孩子的缘故,可能仅仅只是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导致,但她愿意听到这个解释,便也装傻充愣与商萱对视一眼,跟着笑了起来。
商萱扶着季芯澄更加小心翼翼,顾少泽走在她们侧后方,手机上打开的照明紧紧跟在两人脚下。
出了大楼,直走到红蓝车灯闪烁的警车旁,季芯澄才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
她眼中仍有惊悸未全然平熄,商萱看在眼中,带着歉意握住她的手,欲言又止。
“你去跟警方打声招呼,我们能不能现在就回家?我很累。”季芯澄侧过头对身边的顾少泽道。
顾少泽眼中有深意,明知她是为商萱支开自己,但也认了,点点头转身走开。
对着顾少泽离去的背影,商萱歉意更甚,把季芯澄两边手腕上已经凝固的血痕仔细看了看,再次眼圈发红,“对……”
季芯澄几乎知道商萱接下来要说什么,不慌不忙打断她道:“我不要听这个,我想听别的。”
她原先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但这会儿精神倒还好,大概是死里逃生的兴奋使然。
商萱低下去的头猛然抬起,一时不明,“你想听什么?”
“这么快就忘了?是谁刚刚还在说,一家人死也要死在一起的?”她双眼明亮,一点也不像被绑架担惊受怕一天的人该有的样子。
商萱含泪失笑,“知道了,嫂子!”她因这个称呼心潮起伏,又叫一声,“嫂子!”
“哎!”季芯澄笑弯了眼,一本正经应她。
商萱被她满足的样子逗得笑出声,正好走过来的宋杞看到两人面对面说笑的模样,原本焦急的脚步连忙停了下来。
“宋杞!”季芯澄率先看到商萱身后的宋杞,“过来啊。”
商萱擦了擦眼角,才转过身来看已经走到近前的宋杞。
宋杞带着担忧,眼中只有商萱。
季芯澄看看两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顾少泽在这时走回来,问季芯澄,“走吧?”
宋杞这才想起来与他们关切寒暄,确认季芯澄只是手腕上有些擦伤,宋杞才点了点头,与他们道别,“我送阿萱回医院,你们赶紧回去吧。”
季芯澄直到一切尘埃落定,他们真正已经安全坐在回家的车子上时,才靠在椅背上长长叹了口气,后问:“你怎么都不看商萱?”
顾少泽紧握着她的手,刚上车时还抱着她不放,季芯澄嘲笑他胆小,又有前方司机憋着笑,他这才不情不愿与她分开坐,这会将她的手捂出汗也不肯撒开。
“跟你说话呢!”季芯澄抬眼看去,略抬了声,抗议顾少泽的沉默不语。
“哦,”他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时回神,说道:“没事看她干什么?”
“可你一眼都不看她,她大概以为你不想理她。”
“……”
对着顾少泽无辜的眼神,季芯澄笑了笑,“算了,不急这一时,慢慢来吧!”
抚上他的侧脸,安抚一般轻轻拍了拍,又摸了一下,季芯澄才心满意足收手。
却听他道,“什么事情慢慢来?”原来人家压根就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季芯澄无奈翻了个白眼,“你到底认不认这个妹妹?”
“我认不认能改变什么吗?”
季芯澄仔细盯着他细微表情,确如他的语调般平静无澜,才试探总结:“也就是说,你不反对?”
她凑近他,看进他眼睛里。
顾少泽对着季芯澄带着笑意的脸,轻轻眨了下眼,稍垂眸在她唇上一吻,才出声回答道,“我不认为将来在家里,这种事我能说了算。”
话中的别有深意,叫季芯澄反应了好半天,而后忍俊不禁,“别这么一副被我吃得很死的样子好不好?我什么时候限制你自由了吗?”
“没有,老婆对我很好!”笑眯眯看着她,哪里还有刚才对着警方交谈时丝毫的正经模样。
“对了,刚刚警方跟你说什么了?”
顾少泽笑意稍敛,“让司乾跑了,不过这一次性质严重,证据充足,他会受到惩罚的。”
初时季芯澄见他上车就若有所思的模样,便猜到事情没有那么顺利,果然。
“那季欣然呢?我刚刚一直没看到她。”
“她已被警方带走。”
“是司乾指使她这么做的。”无意识为妹妹辩解。
顾少泽深看季芯澄一眼,有不忍,但还是客观道:“不一定,也许是有计划的合谋。”说完,仔细盯着她的神色变化。
“你放心,我不会更难过的,即便她是主谋。”
“真的?”顾少泽有些不信。
“嗯,只要这一次她肯认错,她还年轻,还不晚。”
“会的,她如果不真心悔改,恐怕要一直在监狱里过下去。”
“她不知道我怀孕了,知道的时候,我看得出来她有点慌,她没想伤害我们的宝宝。”
“但她伤到你了。”
“她变成这样,我也有责任……”
两人就这么一路絮絮叨叨聊到家里,在院子里才下车就听到唐棠的声音,“许默快去开门,一定是他们回来了!”
但门打开,里头站着的却是安子墨,他见到确是季芯澄与顾少泽好端端站在眼前,松了口气,“人没事儿吧?”问季芯澄。
“不要紧,你们怎么都过来了?”季芯澄本已经累极,看到他们还是很开心。
但顾少泽可不是好说话的,对着迎出来的许默和安子墨不客气道:“谁让你们进来的?不是跟你们说了,没事了吗?”
许默肩上驮着许佟,见季芯澄确实没大碍,才转向顾少泽,“你们家密码也太随便,就你老婆全世界都知道的生日密码,哪天被偷光可活该啊!”
一点也不把顾少泽的情绪放在眼里。
季芯澄笑着拍拍自家老公气愤的肩,向沙发上试图抱安沐颜起身却屡次没有成功的唐棠走去,“舒颜呢?”
“在厨房里跟曾嫂给你准备吃的。”唐棠无奈笑看着安沐颜,对季芯道,“咬了一个晚上了,拿走就大哭。”
那是沙发靠背上套着的垫子,带有流苏,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
“你怎么样?”唐棠虽笑着,打量季芯澄的视线却满是担忧。
“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舒颜从厨房里走出来,过来扶着季芯澄肩膀将她查看一圈,“真没事儿吗?受惊吓可大可小。”
“我知道的,这不是有经验嘛,我心里有数,你们放心。”
对季芯澄带着自嘲的若无其事语气,唐棠与舒颜尽管心疼也没再说什么,将儿子扔给两位男士,唐棠与舒颜一路陪着季芯澄上楼洗了脸换了干净衣裳,才又跟她下楼吃饭。
其间季芯澄便与他们把今天的事情往细节上说了一遍,有惊无险,她俩渐渐才安了心。
唐棠和舒颜一人给季芯澄盛粥,一人给她包扎手腕上的伤口,从进门之后被许默、安子墨吐槽,接着又被三位女士无视的顾少泽,见没有需要他的地方,就先回了楼上洗漱,他这一天,又是手术台又是工地的,身上早已脏到令他自己无法忍受。
但顾少泽怎么也没想到,等他洗完澡下楼,却遭到集体攻击。
唐棠:“你平时到家就只管自己先洗澡吗,顾总?”
许默:“这时候是该管自己身上臭不臭的时候吗?你至少得把老婆孩子先安顿好吧!”
舒颜:“芯澄手上的伤口清理好了,但记得不能碰水哦。”
安子墨:“轻微擦伤也是伤,老婆是拿来疼的!”
顾少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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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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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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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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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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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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