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芯澄在唐棠家考虑留下吃晚饭时,接到助理电话。
“澄姐,你出发了吗?”
季芯澄靠在厨房流理台旁,想了好半晌才想起来,“糟了,我给忘了,不去好不好?”
新剧杀青后的聚餐,季芯澄原无意去,但前两天在家里穷极无聊就答应了,微信群向来是免打扰的,她早将这事记得干净。
“不好吧,都答应了不出席,姐你想搞特殊?”
小助理这么说时,季芯澄已拿下腰间的围裙来,听他又道:“姐你就来一下,虽然不是咱们主场,意思意思一下嘛,别让人说咱们不合群。”
“行,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离开唐棠家之前还想跟顾少泽说一声,估计会晚点回,但手机拿在手里想了一会儿又扔回包里。他这两天那么忙,都没有时间好好看她一眼,就让他忙他的去吧。
这么想着,季芯澄心里有些气恼,又有一点委屈。
但事实上客观来讲,顾少泽似乎也没有把她怎样,至少每天晚上他还躺在她身边,虽然没有碰他。可能他实在是太忙了,她在红灯的路口等候时,看到隔壁公交车上一对情侣依偎在一起说话,忽然有了替顾少泽开脱的念头。
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而已。
杀青宴设在一家娱乐会所的包厢里,人声鼎沸,她一进门,就被各种声色与气味包裹。
皱了皱眉,季芯澄打起精神,很快找到来接她的小宋。
与各色领导打了招呼,季芯澄在自己不十分显眼的位置上坐下来,就看见人群焦点处,邱商与导演制片正兴高采烈交谈。
不由问小宋,“他怎么也在?”
“商哥吗?好像不是来我们这边的,可能恰巧碰到吧!”
小宋说着,给季芯澄递来她喜欢的玉米汁。
“谢谢!”
季芯澄看着小宋,认真道:“小宋,你跟着你们司总多久了?”
“快四年了,澄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一直做艺人助理吗?你都跟过谁?”
小宋报了几个名字,都不是很有名气的,有些季芯澄甚至没听过。
季芯澄有些同情地看着小宋,司乾会将他安排在自己身边,要么是司乾极重视他,让他能将季芯澄控制得更好,要么就是极其不重视,只是随随意意一个安排而已。
显然小宋是后者。
正想说什么,邱商的到来打断了季芯澄。
“别说你又是来蹭饭的。”
季芯澄站起身,主动与邱商打招呼,她的声音不大,自然率真,如寻常老友相见。
“我是专程过来找你的。”
邱商两手插在兜里,姿态闲适,笑容温和。
“找我?”
“带你见个人。”
季芯澄微侧着头,似在掂量他这话几分认真,一旁小宋已站起身来,眼睛放着光,“是导演吗?”
显然他还惦记着之前喊邱商给季芯澄介绍资源的事。
邱商笑得深沉,眼睛看着季芯澄: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季芯澄没有马上点头,小宋已催她道:
“去吧去吧,姐,这边我给你招呼着!”
“瞧你激动的,人还没说是不是要把我给卖了呢!”
听到季芯澄对小宋说的话,邱商失笑,接过话道:“卖了钱也是你的。”
这就是玩笑话了,小宋激动地挪开椅子,把季芯澄让出位置,巴不得她快点走的样子。
跟着邱商出包厢,要经过导演的位置,女导演起了身,对季芯澄点点头,与邱商道:“完了先别走,我还有事儿找你谈。”
邱商笑着说好,显然他跟他这位师姐,是很熟悉的关系。
季芯澄跟着邱商来到隔壁包间,与剧组杀青宴的不同,这间包间在格局上要小许多,但细节显然更高规格,因隔音效果好,门一关上就是另一个天地。
绕过屏风,一位中年男人独自坐在沙发上接电话,见到邱商与季芯澄进来忙起身,手上动作请他们先坐,然后走到窗边,很快低声结束了通话。
“您好,您就是季芯澄吧?”
男人收起手机转回来时,直接向季芯澄伸出了手。
他留着稍长的发,在长发遮挡下的眉眼倒很是硬朗,眼睛很亮,对季芯澄道,“我是沈复。”
季芯澄觉得这名字耳熟,不是写《浮生六记》的沈复,但一时没能在年轻导演中找到印象。
“您好!”
邱商坐在一边,等季芯澄和沈复入座,才给她介绍道:
“我好哥们,电影《骊》的编剧。”
原来是编剧,季芯澄很喜欢那部片子,是业内评价很高很有才华的一位编剧。
“啊,原来您就是沈编剧,没想到写出《骊》这么优秀作品的编剧,这么年轻!”
季芯澄惊讶后,如实道。
“我身体里住着一个老头儿。”
沈复说完,笑起来,豁然而开朗,没有当今一些文人身上常见的阴郁之气。www.xiumb.com
季芯澄便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是这样——”
沈复给季芯澄倒了茶,开门见山,“我最近新完成一个本子,可以说我在确认女主人设的时候,就想到你了,但一直没找到机会能够认识你,没想到邱商这家伙居然跟你这么熟,我早先要是知道,还费那些事儿干什么呀!”
“您的意思是,希望我来演女主?”
“对头!”
季芯澄小心翼翼地确认,得到沈复爽快地答应。
她心下自然惊喜,但还是回头看了邱商一眼,邱商也一直在看着她,像是看出她的不确信,点头道:“你要不要先看看本子再决定?”
季芯澄忙道:
“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担心,我能不能行?”
“这个你完全不需要担心,我觉得你可以,由你来演,我相信这个女主会更精彩!”
沈复带着期盼的视线,雀跃地望着季芯澄,十分肯定道。
同时,他从包里翻出打印好的剧本,递给季芯澄:
“不急,这部片子其他事项还没这么快落实,你先带回去看看,考虑好再给我答复,可以吗?”
季芯澄心下确实有些受宠若惊,沈复的《骊》一首映,当年就成了年度最热话题,先后获得数个大奖,一举成名的沈复,在众人的议论中,是那样的高不可攀,季芯澄没想到他会这么肯定自己。
接过剧本,点头应下来。
视线不自觉又落在邱商身上,不会又是他替她暗中卖的人情吧?
“要回去了吗?那我送你过去。”
邱商率先起了身,季芯澄原本没有这意思,也只好拿着本子站了起来。
“沈编剧,我加一下您的微信吧?”
季芯澄拿出手机,沈复这才想起来,也掏出手机:
“是的,差点忘了这事儿!”
看他们互相都添加好联系方式了,邱商才带着季芯澄离开沈复的包间。
季芯澄始终有意跟邱商保持距离,为上次他俩绯闻的事。
邱商自然看得出来,全程都很配合,站得离她稍远,“别瞎想,我确实是听他谈女主人选时提到你,才说我跟你认识,给他介绍的。他对你的肯定,跟我没有关系。”
季芯澄认真看着邱商,他都这样解释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不管怎么说,沈编剧能找到我也是因为你是他朋友,我还是得说一声,谢谢!”
“好,那我暂时先收下这个谢,你先看本子,再做决定。”
季芯澄点点头,两个人进了季芯澄剧组的包间。
席已经到一半,会喝酒的都喝了不少酒,有些男演员平日就对季芯澄很是关注,这时见到她都想喝一杯的意思,尽管有小宋极力周旋,还是被众人迅速围到了一起。
季芯澄空腹没想喝太多,找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包厢。
女洗手间出来后,季芯澄走到一旁休息区翻手机,还是没有顾少泽的消息,她正在看着其他未读消息,听到旁边有两个女孩在抽烟,一边闲话:
“……这么招摇,说没关系谁信啊!”
“就是啊,你没看到他那眼神,可深情了!”
“大概是真喜欢吧,连偶像这种话都编得出来,不然掉那么多粉,还硬生生赔好几个代言,搁谁受得了……”
“不会是那个表的代言吧?那个品牌还从没找过亚洲人代言过,他可是第一个诶!”
“所以我说人家是真喜欢嘛!”
“她到底有什么好,都嫁人了还能让他这么惦记!”
“技术好呗!不然顾氏总裁能……”
“啪”一声,季芯澄不小心掉到地上的手机,叫那两个女孩回头看了一眼,当她们看到是季芯澄,不由吃了一惊,然后在她低头捡手机时,一溜烟跑没影了。
如果先时季芯澄还不确信她们说的是她,这会儿也已确信无疑。
没想到邱商为她,居然牺牲这么多……
心下紧紧地,手机在地板上摔碎了屏幕,也没有在意,握在手中,直到发现不对拿开手看,才发现虎口处被屏幕碎片割伤,有鲜血小股流出。
竟然不觉得痛。
到前台要了消毒棉片和创口贴,季芯澄默默处理好,然后给小宋打电话,让他将她的包送到大厅来。
“怎么了澄姐?”
“我有点事要先回去,你替我跟导演说一声?”
“好的,那你等我,我去跟导演说一下,送你回去。”
“不用,我开车来的。”
“可你喝酒啦!”
“我叫个代驾,没事儿。”
见她坚持,小宋也只好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包厢。
季芯澄有些沮丧,她不太习惯叫代驾,便想出去打个车回家。
从环岛经过,还没到马路边上,在侧边一条通往花园的小径上,一群年轻人身影吸引了季芯澄的注意。
她看到年轻人中唯一的小女孩被围在中间,那些男孩子都喝了酒,对女孩动手动脚,而女孩似乎不愿意。
“你们在干什么?”
季芯澄没有多犹豫,走上前去,拉开一个比她矮些的男生,站到女孩身边。
女孩起初低着头,这时闻声抬起,季芯澄不由一怔:“顾婷婷?”
“哪里来的妞儿,真不错哎!”
像是男生当中领头的男孩子,拂开众人走到季芯澄跟前,一脸痞笑,抬手就要抬季芯澄的下巴,她一退,躲了过去。
“你们在干什么?”
这回,她的语气较先时更加严厉了一些,顾婷婷瞥她的那一眼,双眼无神,显然醉得不轻。
“我是她婶婶,你们要对她做什么?”
“婶婶?婶婶这么年轻?”
“婶婶一起玩儿啊!”
人群霎时爆笑,季芯澄拉着顾婷婷要走,却被后者甩开手去:“你谁啊?!什么狗屁婶婶,不过就是我叔一个陪床的而已!有点自知好吗?”
季芯澄以为顾婷婷醉得不轻,却被她这讽刺的清明眼神激得一愣,如当头棒喝。
“你认识这些人吗?”
“认不认识关你屁事!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说着,顾婷婷随手抓过身边一个脖子上满是纹身的男孩,靠在他肩上,还不忘给季芯澄一个白眼:
“你离我远点儿!脏死了!”
她甩着手,不知说的是她手上从男孩颈间蹭到的汗水,还是说季芯澄。
季芯澄深吸长气,没有当即动怒,还想上前拉她,这时从暗处走来两个女孩。
跟顾婷婷认识,她们上前站在顾婷婷身边,问她季芯澄是什么人。
顾婷婷没回她们,而是拉过女孩的手,与那一群男生转身向会所后门走去,那边是停车场。
被独自留在原地的季芯澄,闻着这群年轻男孩女孩们身上各色的香水味,忍了忍,到底还是转身回自己的家。
她有义务替顾少泽照顾顾婷婷,可也得她愿意让季芯澄照顾才行。
季芯澄回到家里,顾少泽已经在书房,他似乎听到她声响,特地从书房里走出来,将她堵在卧室门口,“你上哪儿去了?这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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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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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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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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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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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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