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兰熙看着雨中那个单薄的身影,心里莫名的有些心疼。
那天他只是短暂的晕了过去,毕竟是被马撞到了,不可能一点事儿都没有。幸亏云樱儿一直跟着,送的及时,没有大碍。
过了几天一醒来就听到外面议论纷纷,说是慕家家主逝世了。这几天出来买药总是能看到有头有脸的人进出慕府。
他还道是这慕家的家主竟有这么大排场,结果今天早上出来买药就看到了前面扛灵幡的慕茜,就不由自主的跟了一路。
雨下的越来越大,我单薄的身体随时都会被打倒,但是我一直撑着跪在那里,直到父亲入土为安。
我看着面前的一抔黄土,就这么埋了生我养我的父亲,心里的悲伤油然而生。头发上的雨水滴到了面前的墓土上,我终是忍不住了,在父亲走之后,第一次嚎啕大哭。
因为外面的孝衣早已湿透,里面衣服的颜色泛了上来,背上黑乎乎的一片,我快要和这墓土融为一体了。
我跪在原地,半趴在地上,哭的声嘶力竭,右手用力的捶打着土地,最后手里不由自主的攥紧了地上的土。
“父亲,您怎么能这么走了……我还没有好好孝敬您,我该……我该怎么做……我不想您走……能不能回来啊……”
“小姐,小姐,不要说了……”春桃把手里的伞丢在了一边,哭着扳开我的手,我和她完全暴露在了雨中,大雨冲刷着我和春桃,墓土蹭了我一脸。
我又跪着往前走了几步,匍匐在父亲的坟地上面迟迟不肯走,就好像我还在父亲的怀抱里。
万阳看不过我这样,脸色晦涩的从另一边走到我这里,撑着伞帮我挡雨,俯身用另一只手抓住我颤抖不已的肩膀:“回去吧,人死不能复生。”
我拼命的摇头,鼓乐队的丧乐还没听,僧人们嘴里念念有词,我不能走,我一定要陪父亲走完这一路。
慕容撑着伞站在对面怜悯的看着我,花昔扶着奶奶在一深一浅的走了过来。
“丫头,走吧,不然你父亲看见你这么难过投不了来世了!”
奶奶老泪纵横,她也不想让父亲走,但是不能耽误父亲的轮回,不然来世投不了人,这是祖祖辈辈的说法。
奶奶的声音穿透雨帘冲击着我的耳膜,我抽噎着从上面直起了身子,用膝盖后退几步,双手搭在眉前,深深地给父亲磕了三个头。
春桃拉起伏在地上久久不肯起身的我,扶着我退回到了奶奶身边,耳边除了雨声就是诵经声,丧乐已停,只等僧人超度父亲亡魂。
奶奶伸出手,把我的手放进了双掌中,轻轻的拍打着,我感觉着奶奶手里的温度,眼前浮现出的是父亲的笑脸,渐渐飘散在了空中。
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一串的从我眼角滚落,脸上早就分不清楚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施主,可以回去了,亡人不在,节哀。”为首的僧人双手合十,迈着缓慢的脚步走过来。
“好,劳烦大师了,这些香火钱您收下,也算为我儿积阴德。”
僧人接过钱袋收放到自己的乾坤袋里,仍然双手合十,弯腰一拜,带着其他人回去了。
“我们也该回去了,让你父亲清净的走吧,每年记得来拜一拜,烧着纸钱。”奶奶再次拍着我的手。
“嗯,我会记得每年都来的。”因为刚刚哭完,我讲话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那一路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泥地里步履维艰,奶奶也执拗的不肯坐上马车,一家人相互搀扶着回到了府里。
说来也奇怪,在我们回来的路上,雨势渐停,天气竟然开始放晴,暖暖的阳光让人身心舒爽。
老一辈的人说,出灵不走回头路,我们便绕了路回来,手里的油纸伞早已经没有了雨水,春桃只随随便便的提在手中。
“丫头,我们不从闹市里过了,不要给店家带来什么晦气。”wWW.ΧìǔΜЬ.CǒΜ
“好,我们走僻静的小路回府。”
七拐八绕的小路绕的太远,等到回府后已是正午后了。奶奶一回来还没有歇脚,就忙着把这段时间跑里跑外的人召集到了大厅。
奶奶看着大厅里的各家族的人,眼睛里泪光盈盈。
“今天老太太我在这里,大家这段时间里对我们的帮助,我无以为报,只能请大家今天晚上吃一个便饭。”说完奶奶拄着拐杖深深的对着所有人鞠了一躬。
“老夫人,这我们可受不起,快快起身。”年纪大些的胡家伯伯急忙上前扶起来奶奶。
“我这等老妪还能得到大家的相助,真真感激不尽,往后有需要我老太太的地方,尽管开口。”
大家纷纷开口:“此等小事,不足挂齿。”
奶奶转过身对花昔吩咐着:“让后厨准备好饭菜,今天我们要感谢大家。”
花昔领了命下去安排,大厅里的人都在等着奶奶的安排。
“大家先吃些小吃食,我会吩咐下人送到,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
人来的快走的也快,我上前扶着奶奶回去休息,问出了我一直在心里的疑惑。
“奶奶,为何他们会这么帮助我们?尤其是那些官家人?”
奶奶眼里的疲惫尽显,没有告诉我,只说那些人是对奶奶又爱戴又害怕,我没有听明白,但是看奶奶这么累,我也就噤了声,不再问。
“奶奶,回去我给奶奶洗一下脚吧,今天一定很累。”
奶奶呵呵笑了笑:“丫头,你不用强撑着,奶奶早已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无妨,倒是你,你得好好修养身体。”
说到这个,我鼻子一酸,眼泪堪堪的憋回了眼眶。
“奶奶瞎说什么,奶奶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没事,人总是要经历生离死别,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我不争气的又开始哭:“可是,为什么要是父亲?”
奶奶揉了揉我的脑袋,眼底的慈爱都快要溢出来了。
“不哭,这是命,每个人都有命数,改不了的,所以碰到什么事儿,不要想着为什么是自己遇到,万一峰回路转呢?”
我哭的稀里哗啦的,但还是听奶奶的话,点了点头。
“春桃,回去让小姐好好洗洗,看像个小花猫一样。”
“喏。”
奶奶擦着我脸上的泥土,释然的看着我。
“那奶奶怎么办?花昔没在身边。”
“傻丫头,花昔很快就回来了,回去好好洗洗,休息一下。”
“嗯。”我看着奶奶慈祥的微笑,就觉得很是安心,因为我还有奶奶。
在奶奶的一再坚持下,我跟着春桃回到了我的房间里,春桃早已帮我准备好了浴桶,我拉着春桃一起洗,两个人在里面安静的洗着,都没有说话的欲望。
热气蒸腾下,我抹了脸上的水:“春桃,你说父亲的死真的只是个意外吗?”
春桃愣怔了:“小姐,什么意思?”
“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府里接二连三的有人逝世,怎么会是这么巧呢?”
春桃拧了拧湿漉漉的头发,从桶里站了起来,从旁边椅子上抽了衣服:“小姐,那我们不要太松懈了,万一真的像小姐说的那样,有人做手脚呢?”
浴桶里的水渐渐变凉,我的手脚都被泡的发白发皱才从里面起身,春桃在一旁拿着衣服等我出来。
“小姐,今天穿这件吧,素净。”
“嗯。”
我穿好衣服,低头整理裙摆的时候看到了地上的那堆男装,上面满是泥垢,也不好清理:“春桃,那件衣服丢了吧。”
春桃看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们先去奶奶那里,然后一起过去大厅。”
“好,小姐。”
正要出去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慕容:“春桃,我们回来之后看见过慕容了吗?”
春桃还蹲在地上收拾我们的脏衣服,闻言回头看着我摇了摇头:“没有注意。”
“嗯,我们准备走吧,衣服回来收拾也好。”
“小姐,你的头发还没有干透,天气冷,感染了风寒怎么办?”
我捋了捋肩膀上垂下来的秀发,决定先找一根发带扎起来,方便一些。
“无妨,把发带拿过来吧。”
“好。”
府中白色随处可见,一片萧条的景象让人难免觉得心下荒凉。
奶奶的房间略微有些远,经过大厅的时候看到了里面的万阳,万阳正在忙着晚上的丧宴的筹备。
丧家本来早就应该预备待客饭食了,可是我家人少,来凭吊的人也少,只能放到最后一起宴请。
丧宴由本宅厨师做,平日饭不成席,但最少要有八个菜。在最后的唪经、送路、发引的三天中要摆桌待客,有的多至百十桌席,都是山珍海味的上等酒席,分大教、回教席面,也需备素席。
他回头刚好看到了我,我对着他遥遥一拜,继续向奶奶那边走了过去,不做任何停留。
刚到奶奶门口,就听见了奶奶重重的咳嗽声,好像要把肺都要给咳出来,我心里着急,顾不得礼数,连忙推开门就进去。
“奶奶!”
奶奶微闭着眼睛,静静地靠在床边静养,面庞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我看到奶奶时而眉头微蹙,时而重重地吐纳。花昔在一边用布来回的擦着奶奶的手和脸。
奶奶听见我进来,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苍白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细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好似每移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最新网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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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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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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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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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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