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天边泛起白光,蓝色一点一点从天空的边缘铺开,像是倒挂在天上的寂静海面。
楚离抬着头,也喃喃的说了句:“天亮了......”
锦柠径直走到锦云的身后,然后转过身,站在锦云的身后侧。
楚离看着站在锦云身后侧的锦柠,有些恍惚。
他仿佛变了一个人,又重新变回了面无表情,眼中只有锦云一个主子的衷心走狗。
锦云看着楚离,渐亮的天色将每个人的面容开始变得清晰。
“回来看看,怎么也不说一声?”锦云背着手,眼睛藏在高高的眉骨下,显得深邃而又深不可测。
楚离闭口不言,她看了锦云半晌,然后径直经过锦云向门口走去。
天空在头顶逐渐变亮,此时楚离的心情和这微凉的空气一样凉。
她没有回头,径直走出这处偏院,又经过主阁,直直走出锦云府。
出了锦云府,门口的马匹昏昏欲睡。
楚离没有牵过马,走出门外后,她终于停下脚步,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就这样喘了一会儿,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平静下来之后,楚离慢慢直起腰。
天亮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太阳从大漠一头露出一角,瞬间将整个世界照亮。
刚刚还微凉的空气,现下随着光亮迅速升温,还是凌晨,空气就已经慢慢开始发热。
楚离看着天边的亮光,右手缓缓抬起,摸向自己的耳后。
指尖传来细微凹凸的触感。
楚离像魔怔了一样,呆呆的站在那里摸着自己耳后的印记,直到身后传来声音,楚离才反应过来。
马小二打着哈欠从马厮走了出来,似乎是才醒,本来睡眼惺忪的小二看见站在门口像个雕像的楚离,瞬间吓的清醒了。
“郡......郡主!”小二慌忙的半跪在地上,低着头。
楚离被身后的声音惊的回身,看清人后,吸了吸鼻子,然后向着自己的马走了过去。
“属下失职!郡主来了竟不知......”
“无事,不怪你,我来的着实有些晚。”楚离没想怪罪,她走到自己的马旁,解开缰绳,翻身骑了上去。
楚离正要驾马离开,忽的又想起些什么,本来站起来的马小二又惊慌的跪了下去。
“郡主还有何吩咐?”
“锦云府夜里......为何不掌灯?”楚离嘴里说着,抬头看着锦云府门口挂着的两个大灯笼。
“掌主有眼疾,黑暗处眼睛无法受光的。”
“眼疾?”楚离挑了挑眉,她忽然记起刚刚在黑暗中的锦柠,眉头轻轻拧起。
“正是......”被楚离这么盯着,马小二不敢抬头。
不知是心虚,还是只是单纯的敬畏。
楚离没说话,盯着灯笼盯了半晌,然后拽紧缰绳,扬长而去。
这一路楚离的脑子都嗡嗡作响。
不知是没有休息好,还是所有信息的交织错乱的原因,加上大漠中直线上升的温度,心中莫名的烦躁。
越烦躁,就越想爆粗口。
楚离双腿又狠狠的夹了一下腿肚子,马儿以更快的速度向前飞奔。
到了西梧,西梧的人们早早的就出来营生。
经过驿站的时候,没有发现琴姨的人影。
驿站便是西梧的大门,楚离骑着马走进去,四处张望后,低身拉过一个店小二问了句:“老板娘呢?”
“回郡主,掌柜的饮酒去了。”
楚离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些无语,随后便经过驿站,驾马回了昭愿阁。
本是一不错的女子,竟是个酒鬼。
进阁之后,楚离迎面碰上了小枂。
小枂虽为开口过问,但最近自己连着两夜未归,总有些说不过去。
于是楚离大致和小枂说了一下,但却没提具体的事。
虽一夜未合眼,但到了房中楚离却没有丝毫的困意。
她洗漱一番,换上了之前自己的衣裳。
自从来到西梧,自己一直以来穿的都是西梧的服饰,自己的衣服被洗干净叠放了起来。
楚离重新拿出包裹,拿出了之前自己的衣裳,穿上之后,站在镜子前站了好久,后来索性又脱了下来。
她从包裹中拿出自己先前就收好的死士的衣服,换了上去。
当楚离看见镜子里的一瞬间,竟有些恍惚。
像是看到了最曾经的那个自己。
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打算去找花绝。
花绝一直是躲都来不及的一个存在,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会亲自找去。
但问题是,她现下还不知道花绝在哪里,反山王陵离这里的路程太过于远,单枪匹马去着实是不可能的。
穿着一身死士服站在镜子前的楚离被进来的小枂撞见,小枂看见一身黑衣的楚离吓了一跳。
楚离转过头来看着小枂,小枂一时间愣住。
眼前的楚离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虽然楚离依旧是平日里的神情,但此时穿上死士服的楚离,让人有种无法靠近的距离感和危险感。
小枂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楚离看着站在那里不再向前走的小枂,轻声问了一句。
小枂愣了愣,而后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郡主这番打扮,小枂觉得有些陌生而已。”
“也是,你没见过我这个样子。”楚离撇了撇嘴,回过头重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这是我之前在反山王陵做死士的时候的样子,如今再看,就感觉像是回到了过去。”
小枂似乎预料到了楚离接下来做的事:“郡主莫非......是想去找......”
楚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点了点头。
“反山山高路远,姑娘一个人去......”
“我不去反山。”楚离回头看着小枂。
小枂没说话,满眼疑惑的看着楚离。
“我要他来。”
小枂睁大了眼睛,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可花绝一向来去无踪,谁都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
楚离一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皱了皱眉头,然后咬着牙说:“我体内不是有绝愿吗。”
小枂的瞳孔瞬间放大:“什么?”
楚离回过头,看着小枂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我体内的绝愿,或许有用。”
小枂虽然不太明白,但她大概已经猜出楚离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这样的念头太过不可置信,让小枂迟迟不敢相信楚离的话。
“待我体内绝愿复发,试试他会不会出现吧。”
楚离说这话的时候也是没有底气的,她在镜子中的自己的眼神中看出了害怕和恐惧。
“万万不可!”小枂疾步走了过来,她手中还端着制衡绝愿的药,“这是在拿命去赌!”
“但是没有办法,我想知道的事情有太多了,有些事,我真的很想亲自问问他。”
“我知道的,我都同你讲,你又何必去招惹他呢?”
楚离回过头,她明白小枂此时的担忧,她看着小枂,在犹豫要不要同他将昨夜发生的事情。
小枂看懂了楚离的欲言又止,她没有主动的开口问,而是一直看着楚离,等她说。
楚离叹了口气,然后走到房间中间的桌子旁坐下。
“昨夜我去找叶离了。”楚离倒了两杯茶,一个放在了对面,拿起另一杯缓缓品着。
小枂走了过来,坐在了楚离的对面,皱着眉头听楚离说。
“有一件事,你为何不同我讲?”楚离看着小枂的眼睛,眼中有一丝的咄咄逼人。
小枂看见楚离这样的眼神,有些慌乱:“什么事?”
楚离看着小枂,抬手摸向自己的耳后:“这个。”
小枂看见了楚离这个动作后,愣在了那里。
她眼中的慌乱和震惊逃不过楚离的眼睛。
“所以,为什么没告诉我?”
小枂咬了咬嘴唇,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呼出一口气。
“然后呢?”
“什么然后?”
“告知郡主,然后呢?”
楚离愣住了,她没明白小枂的话是什么意思。
“前郡主确实将兵印印在了郡主的身上,但这是她为了让郡主作为最后的防线自保。”
“是因为我和你说的那个计划,你才没告诉我的吧?”
小枂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楚离叹了口气:“其实我没有怪你。”
“所以郡主还要决定这样做吗?”
小枂话问出口,楚离没再说话。
要不要做?
从昨夜开始,楚离就意识到,这件事似乎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料,她总觉得一切都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而这一切的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如若自己身上的印记真的就是西梧的兵印,那么当初自己被花绝带回反山,一切也都能说的通了。琇書蛧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都紧锁着眉头,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叶离身上有我想知道的事,可是昨日见她很是奇怪,她就像是......像是锦云身边的一个傀儡。”
一想起昨夜的事,楚离就觉得头疼。
“傀儡?”小枂看着楚离,有些不解。
“对,她的身体里好像有一种蛊,我怀疑是锦云为了控制她而施的。”
“嗯,这个我知道。”
楚离猛地抬头看向小枂:“你知道这件事?”
“因为她身体内的蛊,是锦云命令我施的。”
楚离睁大了眼睛,对小枂说的话有些不可置信。
“作为锦云身边的亲信,为了防止背叛,锦云都会在身边的属下体内施蛊,当年是锦云命令我在叶离体内施蛊。”
楚离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小枂,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所以呢?他要你施,你便施吗?”一股没来由的怒火从楚离的心中油然而起。
小枂看着楚离,她的眼中一直都是悲伤的情绪:“郡主,现在这个世道,有几个人不是身不由己的?我能怎么办?”
楚离没说话,她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接着说。”
“叶离昨日之所以会有那样的反应,一定是锦云意识到什么了。”
听闻此话,楚离突然想到在那日小木屋门口,叶离在马下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难道叶离一直想对自己表达些什么,或者一直在暗示些什么,却一直都有难言之隐?
楚离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她看着小枂,还是止住了。
“我有些累了,想歇息。”说罢,楚离起身向床榻边走去。
“你不去找花绝了吗?”小枂看着起身的楚离也急忙起身。
“不去了。”楚离脱掉外衫,顺手扔在床上,随后整个人又趴到床上,一动不动。
小枂看着这样的楚离叹了口气,走之前还不忘交代一句楚离用药。
楚离将整个脸埋在床上,此时的她什么都不想想,只想一直这样待到天荒地老。
楚离不知是何时睡去的,甚至连梦都没做,再醒来时,屋内已经掌好了等,外面已是夜深。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头像裂开一般的疼。
楚离撑着脑袋坐了起来,她向窗外看去,却看见窗边停着那日的鸽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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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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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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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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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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