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是挣扎着醒来的。
她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的喘着气,她本能的伸手去摸向自己的脖子,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太真实了,不像是梦境,那种窒息感,那种无边的无助与绝望,似乎只要闭上眼睛,就又全部重新回来。
“郡主?”身边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轻唤。
楚离侧过头,看见站在桌旁向这边望过来的小枂。
桌上是丰盛的还冒着热气的早膳,而小枂一脸担忧的向自己这边的方向看过来。
看见小枂的一瞬间,楚离才从刚刚恐怖的梦境中缓过神来。
“你怎么了?”小枂一脸担忧的向着这边走过来,看着坐在床上满头大汗喘着粗气的楚离。
“无事......”楚离感觉自己胸腔内疯狂跳动着的心脏这才逐渐平息下来。
“正好,饭菜刚刚准备好。”小枂伸出手,轻轻的揉了揉楚离的肩膀,“郡主赶紧起来洗漱更衣吧。”
楚离看着桌子上冒着热气的佳肴,对小枂轻笑着点了点头。
洗漱更衣,吃过早饭后,楚离便下了楼,到了一楼大堂,她特意留意下人的反应。
“那个......”楚离走到一个正在打扫灰尘的下人旁,试探性的问了句,“可有什么人来过书信?”
下人行了个礼,然后摇了摇头:“回郡主,不曾。”
楚离心中有些失落,她漫不经心的在屋子里闲逛了好久,然后坐在茶案边盯着手中的哨子发呆。
要赶紧结束这一切才行,这样就可以尽快见面了。
虽然计划已经在心中有了大致的模样,但楚离不是不明白,锦云说得对,这个计划极其危险,必须万无一失,如若稍有差池,后果便不堪设想。
正当楚离陷入沉思中时,楚离看见门外远处走来一个人影,虽然没看清脸庞,但此人的身影婀娜多姿,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琴姨怎么来了。
楚离皱了皱眉头,然后将哨子揣进怀中,起身去接。
琴姨依旧是一身浮夸的打扮,白皙的肩膀透过透明的薄纱若隐若现,面纱从她的脸颊一直顺道腰间,裙摆依然是薄纱,轻盈的像云朵般漂浮在脚边。
楚离看着这一身打扮的琴姨,心中着实不知该如何去形容。
琴姨走进屋内,但她没有像常人一样行礼,而是轻轻颔首,然后站了起来,看着楚离。
“不知琴姨这么早来......”
并不是自来熟的人,也只是见过一两面的萍水相逢,如果是在平常,楚离大概不会理,但现下自己的身份,加上这个不知是西梧的一个什么神奇人物,楚离着实不敢怠慢。
“今日天儿挺好的,早上起来就想着,这样好的天儿,总要会些什么人才觉得不可惜。”
琴姨的声音慵懒中又带着些许的娇媚,楚离在心中默默的激灵了一下,如果现下自己是个男人,那么恐怕骨头早就酥了。
琴姨戴着面纱,面庞若隐若现,楚离依旧看不清她到底是真笑还是假笑,只能看见她稍稍眯起的凤眼。
“琴姨今日来此,是何意?”楚离仍然没明白琴姨的话是什么意思,听着话里有话,琴姨似乎藏着某些让人猜不透的心思。
“小郡主刚即位,况且还是第一次来到西梧,我总想着带小郡主瞧瞧这西梧的风貌。”
楚离挑了挑眉毛,示意自己不解。
“我嘛......”琴姨抬起手,翘起兰花指,将鬓间的碎发轻轻掖向耳后,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在她的身上却是风韵俱佳,“在这里蝇营狗苟过了这么些年,着实无趣,今儿想着带我们小郡主,看看我们西梧额风貌,尝尝这西梧的美酒呢。”
琴姨的眼睛笑意盈盈,她扭动了一下小细腰,伸出手在楚离耳边轻轻打了个响指,右眼轻轻一眨,这一下,是个女的恐怕都是扛不住了:“如何?”
楚离只感觉身上麻酥酥的,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像一个死直男,现下她不想再做过多的对话,于是她吸了吸气,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淡定,她僵硬的站在那里看着琴姨,然后提高声音喊了句:“备马!”
琴姨笑了笑,然后手轻轻放在嘴边,轻笑两声,这几声银铃般的笑,让楚离还是没忍住抖了两下。
下人将马备好,二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琴姨这是......”
“先品尝一杯西梧的美酒,如何?”琴姨上马后,回过头看着身后翻身上马的楚离,盈盈一笑。
这个笑让楚离愣了下神,随即她点了点头,然后驾着马跟了上去。
西梧并不大,没过多久两人便来到了楚离初次来到西梧时所经过的驿站。
进到驿站,可以通过驿站敞开的门口看见外面一望无际的大漠。
由于是早晨,驿站的人不多,有三三俩俩的宿醉浪客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驿站很大,像一个巨大的凉棚,阳光从半透明的红色棚顶照下来,照进屋内是一层模糊的红色光晕。
明明是白日,客栈内依旧掌着烛火。
琴姨走到柜台后,拿出了两个白色瓷瓶,然后对着楚离扬了扬下巴,坐到了桌边。
二人坐下后,琴姨欲要倒酒,被楚离接了过去。
琴姨没说什么,她抬起手摘掉了面纱。
倒完酒的楚离并没注意琴姨,当她抬眼,对上琴姨面容的一瞬间,整个人的目光全然愣在了那里。
“怎么?被吓到了?”琴姨露出了一个漫不经心的微笑,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她轻轻拿起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她的左半边脸上,密密麻麻的散步着红色的犹如血管一样的细纹,从左边额头经过太阳穴,延伸至下颌处。
楚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着实不礼貌,于是装作无所谓一样的移开目光,看向四处,然后端起酒盏,小小的抿了一口。
“没。”
琴姨看着楚离有些拙劣的演技,没忍住轻笑了两声。
“其实没关系,我要是在乎这个,这辈子不用过了。”
楚离想说些什么,但发现现下自己说什么都显得极其的没情商,于是索性不说话,又抬手抿了一口酒。
辛辣顿时从舌尖窜到喉咙,再沿着食道一路窜向胃部。
琴姨看着楚离,大笑了几声:“看来,我们小郡主的酒量着实一般啊。”
楚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没怎么喝过酒......”
“没怎么喝过?那意思是,你以前喝过咯?”
“嗯,第二次喝了。”楚离点了点头。
点头的一瞬间,记忆猝不及防的冲了进来,楚离一瞬间有些发愣。
第一次喝的酒,一起喝酒的人,一起看的风景,都在这一瞬间没有预兆的冲进脑海。
琴姨看着突然间发愣的楚离,眼中的笑带着莫名的深意。
“第一次喝的酒,一定要和对的人,如此一来,喝酒就会在你的一生里变成一件美好的事情。”琴姨说话的语气一直带着一丝慵懒而又让人觉得骨头发软的调子,加上她喝酒时微微眯起的眼睛,整个人都在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
“是啊......”楚离淡淡的笑了笑,轻轻的感叹了一句,然后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只是,我可能就没你那么幸运了。”琴姨拿起瓶子,斟满了酒。
楚离没说话,贸然问的话定会唐突,显得很是不礼貌。
琴姨目光看着门外的沙漠,她脸上的痕迹看着很是可怖,但放在她这张脸上,倒回让人觉得有种特别的韵味。
“我的第一杯酒,是断头酒,但我却没死成,活了下来。”这样的话用平静的语气说出来,楚离不自觉的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瞒你说,我是逃到这里来的。”
楚离看着琴姨,琴姨调皮的对着楚离眨了一下眼睛。
“逃?”
“没错,本以为会做一辈子的亡命人,没想到还可以在这里当起了老板娘。”说到这儿,琴姨自嘲的笑了笑。
“这也要多亏,锦笙收留了我。”
楚离听见了自己母上的名字,疑惑的看着琴姨。
“要不是她,别说老板娘了,也许这条小命,早就保不住了。”
“我娘?”
琴姨脸上浮出红晕,给整个人填上了更加特别味道。
她向前坐了坐,两条胳膊放在桌子上,认真的看着楚离:“你知道吗?你娘啊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人儿,比你漂亮多了。”
楚离尴尬的笑了笑:“那是那是......”
“可惜了,嫁给了楚廷那个王八蛋。”琴姨边骂便又周了一口酒,留在楚离在一旁尴尬的假笑。
“琴姨。”楚离看着琴姨,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嗯?”
“你......”楚离摇了摇嘴唇,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有话快讲!最讨厌这样支支吾吾的样子!和你爹一模一样!”这一番话让楚离的脸瞬间就红了。
“您不是西梧的人吧?”
“当然。”
琴姨看着楚离,脸上一直都带着淡淡的笑,她似乎早就猜透了楚离的心思:“有话,便问吧。”
“当年......良渚的事儿,您知道吗?”楚离一直盯着琴姨脸上的变化,但琴姨一直都是一个表情,捕捉不到任何一丝一样的情绪。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当年,就是从良渚逃出来的。”琴姨仰头干掉了剩下的那口酒。
楚离握着酒杯的手渐渐攥紧,她不知该不该继续问下去,因为琴姨是好是坏,自己仍旧没有把握。m.χIùmЬ.CǒM
“不瞒你说,当年我做的,不是什么正经的营生,放在西梧百姓口中,那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琴姨笑着挥了挥手,然后发出了“切”的一声。
“但在我看来,我再不堪,也比那些虚心假意的正人君子要坦荡的多。”琴姨说到这儿,消失了刚刚的轻浮和笑意,眼中逐渐弥漫上一丝冰冷,“那些人,比我们更活该下地狱。”
楚离看着这样子的琴姨,心中七上八下。
她似乎隐约的明白琴姨说的是谁,但又似乎不太敢确定,她只能默默地听着,努力的在琴姨的话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线索。
“可惜了你娘,那么年轻就......”说到这儿,她竟双手掩面,轻声抽泣起来。
这一下,楚离猝不及防,她看着肩膀轻轻抽泣着的琴姨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女人的变化是在是快,上一秒还带着笑意吐槽着自己的人生,下一秒就哭了起来。
楚离慌乱中从怀中掏出一个手帕,递了过去,琴姨放下手,然后摆了摆手,双手在脸上猛的抹了几下,吸了吸鼻子:“不用!”
这几下豪气的动作把楚离都弄得哭笑不得,她收回手,有些无语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着实觉得她是个很神奇的人。
“琴姨刚刚提到......我娘?”楚离一直都记得重点,她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句。
琴姨将脸埋进手掌间,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抬起脸,面带微笑的看着楚离:“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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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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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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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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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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