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湿答答的金色大土豪并没有换衣裳,身上依旧是那件金色衣裳,楚离看着他腰间那些挂饰,心里纳闷他居然没有沉下去。
“公子,您怎么没沐浴更衣?”少年声音有些焦急,大土豪没说话,眼睛望着地上趴着的楚离。
“她自己挣脱出来的,这人太倔,冻成那样给她温酒她也不喝......”少年拧着眉瞄了瞄楚离,表情还有点尴尬,转头又有些急切的看着男子,“公子,这儿我能应付,您快去换身衣裳吧,别再着......”
“无事,你先去吧。”
少年犹豫了一下,将碗放到了旁边的木桌上,路过楚离的时候特意加快了两步,飞快的走出了屋子。
大土豪走了过来,蹲下身,伸出手想将楚离扶起来,手刚接近她,楚离牙缝里蹦出俩字儿:“滚开。”
楚离阴云密布的脸上写满了四个大字,莫挨老子。
大土豪轻声叹了口气,没管她,直接架着楚离的两只胳膊把她扶了起来,向旁边挪了挪,将她的身体靠在了桌子腿儿上。
奈何楚离动不了,她咬牙切齿的瞪着大土豪,恨不得一巴掌呼过去。
将她扶好后,男子在她的面前半跪下来,右胳膊撑在膝盖上,这才和她凶狠的目光对视着。
很奇怪,一般人都会被这样的楚离吓到,而此时男子脑子里居然浮现出牙还没长齐就想咬人的猫崽子,顿时就有点想笑。
他看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低头轻笑了几声。
笑你奶奶个罗圈儿屁啊。
楚离真的很想对着面前这个莫名其妙低头笑到停不下来的男人一巴掌呼过去,掀开他的天灵盖儿,看看里面都装了些啥,奈何她现在胳膊抬不起来,只能心里爆炸式狂甩脏话。m.χIùmЬ.CǒM
“你中了软骨散,现在没法动,半柱香之后自会散开。”大土豪的脸上笑意还未散去,抬起头看着楚离。
“要杀要剐,你想怎样。”楚离因为太冷,声音都开始止不住的抖起来,有几个音都绕弯儿了。
“放心,我不杀你,也不剐你。”男子抬起右胳膊,伸向楚离脸颊右侧。
“滚开。”楚离向左偏了偏头,咬牙切齿的又蹦出这俩字。
他没管,继续将手伸向楚离脑袋右上方的桌子上,拿下了桌上的那碗温酒,送到了楚离嘴边:“先喝了它吧,暖暖身子,没被毒死,会先被冻死的。”
楚离没动。
僵持了几秒,男子轻叹了口气,一仰头,把酒干了,然后将碗放了回去,重新看着她:“在下凉城,叫我凉七便好,敢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楚离还是没说话。
“这样吧,三个问题,回答完之后,我放你走,怎样?”凉城举起手,在楚离面前竖起了三根手指,然后挑了下眉毛。
还没等楚离回应,凉城直接开口:“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楚离看了凉城一会儿,然后低声说:“楚离。”
“什么?”凉城微微拧了下眉毛,轻声问了句。
“楚,离。”楚离看着面前这个皱着眉毛的聋子,又重复了一句。
凉城没说话,盯着楚离能有好几秒,然后轻轻舒展开眉毛。
“第二个问题,你真的不冷吗?”
楚离有些无语。
按正常套路,不应该是什么你为什么来杀我啊你的头头是谁啊你从哪里来啊巴拉巴拉,想必他应该是对自己的身份有一定了解的,说不定他了解的比自己还要多,如果这些都不是,那他就是个神经病。
她极不情愿的从喉咙里挤出了个“冷”字。
凉城笑了。
楚离看着对面的他,是有些恍神的。
现在两个人面对面的距离虽然算不上亲近,但是也足够被楚离划进危险范围内了。
似乎都可以感知的到对方的呼吸。
屋子并不明亮,烛光映出凉城的脸,立体的轮廓在这样的光线下多了分柔和,鬓边的湿发贴在脸颊上,有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流下。
凉城的目光在湿漉漉的睫毛下显得格外的温柔,而这一笑,笑的楚离心都一颤。
随之而来的是对自己的极度唾弃和鄙视。
这是第几次了?身为一个死士,不好好做任务,舔颜犯花痴可还行?
真他丫的没出息!
“好,第三个问题。”凉城清了清嗓子,收回了表情,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你有没有想过,不做死士?”
楚离看着他,一直都没有说话。
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那个答案,一直是在她心中的,迫切的,渴望的,急不可耐的。
从她穿越到这里的第一天起,从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石头上的时候,从她确定了自己穿越了的这个事实之后,她的第一反应还没有像现在这种无法抽身离开的愤怒。
如果是正常人,这种狗屁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第一时间一定是不顾一切的找到回去的办法,想着如何能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可是她却没有。
因为在穿越之前,她的人生就已经是充满灰暗和绝望了。
那里并没有自己为之牵挂的放不下的东西,也没有牵挂她的人,不会有人因为她的消失而担心,然后满世界的寻找她。
她是个孤儿,消失了十岁前的所有记忆,她人生中记忆的起点就是在孤儿院。
自小在孤儿院长大的楚离,一直过着并不美好的生活,普通孩子该拥有的童年和青春,亲情和友情,陪伴与温暖,她都没有,没有糖果,没有零食,甚至连最基本的平等对待都没有得到。
人性,欺侮,算计,世故,利益,小把戏,充斥在她生命中的,是这些东西。
从十岁到十八岁,是她孤身一人长大的。
八年的时光将她变成了自己最憎恶的样子,阴暗和暴戾慢慢被岁月刻进了性格里,为了自保,她不得不竖起一身的刺,将自己包裹在里面,而曾经心怀善良和希望,总觉得一切都会好,对谁都一副天真的笑脸,对未来抱有着无限期望的小女孩,早就死在了她永远都无法挣脱开的命运里。
所以穿越过来后,她还抱有着一丝丝一切都会变好的可能的希望,说不定会迎接一段不同的命运,哪怕是比之前稍稍好那么一点点儿都是好的。
但老天似乎在用很直白的方式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她居然成了一名身不由己任人摆布的死士。
她手中必须握着刀子,她必须不断的服从命令不断杀人才能苟活,她必须像肮脏的过街老鼠般栖息在暗无天日的死人堆儿里,她必须在优胜劣汰的残酷环境下苟延残喘。
从没有人会看得起的孤儿到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怪物,似乎没有好到哪儿去,甚至更糟。
有没有想过不做死士?
来到这儿已经三十七天了,这个问题,这三十七天里楚离没有一天不去想。
想啊,做梦都想。
可是她逃不走,没有光照进来,没有救赎拯救她。
而这个问题,被眼前的这个陌生男人问了出来。
楚离不太敢轻易回答,现在这个人的身份她并不清楚,万一是主子派来试探她的卧底呢,万一这个人更十恶不赦呢,万一......
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警惕提醒着她,稍微走错一步,前面可能就是深渊。
虽然她现在已经身处深渊了。
“要不要来到我身边?”凉城再次开口,打破了寂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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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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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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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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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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