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长安仍是苦寒一片,太阳落山后更是难熬。郡邸狱慢慢被黑暗淹没,值夜的把火把一个个点起来,守门的也收拾着准备关闭大门。鸱鸮阵阵,让人毛骨悚然。丙吉今天总是觉得心惊,又不知道应验在哪里,看着病已在胡组怀中安然入睡,还是觉得不放心,便打发田尊回家照应,自己睡在了狱舍。
刚刚躺下,就听到病已的小黄犬带着奶音狂吠起来。病已忙罩了衣服起来,还没走出舍门,便有值夜的狱卒慌忙来报:“大人,门外来了一队人马,影影绰绰的看不清,好像是羽林卫,马上就到大门口了!”
“什么!”丙吉心里咯噔一下,“他们这个时候来干什么,羽林卫出来,非抓即杀!”来不及仔细思虑,丙吉忙又罩上官服,吩咐值夜的喊所有人起来,速速到大门处集结。
来到已经半闭的大门口,丙吉忙叫了狱丞一同到门外迎候。刚到大门口,便有几十号人从喷着白气的马上跳下来,这些人都披着厚重暗披风,黑压压一片,让人瞬间觉得自己矮了几分。
丙吉定睛一看,为首的是内谒者令郭穰,后面的人果然是羽林卫装扮。丙吉与郭穰虽不相熟却也认识,便定了定神,躬身道:“天使不辞劳苦夜临郡邸狱,不知有何公干?”
郭穰虽为内官红人,却秩五百石,比不得丙吉的品级,附身还礼道:“丙大人,皇上有旨。”
丙吉几人忙跪下来听旨。
“口谕,‘着郭穰带一队羽林卫,连夜赶赴长安各个监狱,令各监将所有囚徒,不问轻重,一律斩杀,自郡邸狱开始,如有不从,可自行处之。’丙吉接旨。”郭穰宣旨的时候一点气力也没有,不知是太冷还是什么原因,声音有些哆嗦。
丙吉一下惊的说不出话来。狱丞也非常震惊,天子怎么会忽然下一道这样的旨意,他微微侧脸瞄了一眼丙吉,只见丙吉像石像一样伏在那里,动也不动,自己也不好起来,再抬眼瞅瞅郭穰,也像石像一样杵在那,动也不动。过了一小会儿,后面的羽林卫头子拿剑把捅了一下郭穰后背,郭穰才如梦醒一般低声道:“丙大人,我也是奉旨行事,接旨吧。”
丙吉也似梦醒一般,低声道:“臣吉接旨。”说着便站了起来。狱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只得跟着站了起来。丙吉又道:“烦劳天使稍等片刻,容我们进去检点一下。”说着,便拉着狱丞快步走进大门,刚进大门,便大喝道:“关门!”那门咣啷一声就关上了,又听到“咚咚”几声,上了重重的门插。
郭穰一行都呆在外面。只听丙吉隔着门道:“天使容秉,请天使从侧门进入,其他人烦劳在门外稍后。”
“丙大人,这是为何!”郭穰也急了,他想到今天可能不会顺利,但没想到生出这么大枝节来。
“我有要是相商。”丙吉隔门答到。
只听外面咕哝几句后,郭穰道:“那就开个侧门,我一个人进去。”
果然,大门旁边开了个侧门。郡邸狱本来是郡国在京府邸,偏门也很气派,为防人犯逃跑,侧门被改的极狭小,郭穰侧着身子才进来。
“丙大人,你该不会要抗旨吧?大人官声这么好,这次事情办妥后,肯定还有更好的位子等着大人呐。”郭穰道。
丙吉答道:“谢天使平日里在陛下面前提携。不过,天使是否可以透露下,陛下为何突然要杀了长安所有囚徒呢?”
郭穰也不隐瞒:“天心难测,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不过,丙大人是忠信之士,告诉你也无妨,皇上白天看了一个密奏,勃然大怒,气的把奏书摔到地上。”Χiυmъ.cοΜ
丙吉听了,怒道:“不知是谁又在兴风作浪,大汉依律治天下,这么多人,罪行不一,冤屈不明,怎能说杀就杀。出此下策者,必不得善终!”
郭穰急了:“哎吆,我的大人哎,你可当心点吧!我也知道杀了这些人肯定要引起天下之人唾骂,不过,我当着这个差,又能怎样,被骂几句总好过脑袋搬家吧。而且骂也是骂皇上,骂我等,怎么也骂不到大人你身上。再说了,天下是天子的天下,家里的东西想用就用想砸就砸,也无可厚非呀!”
丙吉苦笑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怎么能独断于一人?天使就要大祸临头了还看不出吗?”
郭穰只道是丙吉故意唬他,便生气道:“大人这是何意?”
丙吉耳语道:“您想想,今天的口谕除了天使您知道外,还有谁知道?”
郭穰有点慌了:“还有……还有就是这一队羽林卫。”
“这就是了,这么大的事,陛下一个字都没落到简上,也没其他人知晓,陛下爱民如子,能做这种残暴之事吗?天使以为羽林卫是来帮你助阵的吗?兔走狗烹、鸟尽弓藏,今晚就是天使的葬身之日啊!明日,我们就能听到,郭穰矫召,勾结上书之人,屠戮全城囚徒,已被正法!”
“啊!这…”郭穰惊的说不出话来,他本来就觉得事情蹊跷,如今再看,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丙吉看差不多了,便道:“天使莫慌,我有一法可保天使无虞。”
“大人快快指点,我这位子可还没坐热乎呢!”郭穰急道。这时,外面羽林卫头子拍门叫起来,奈何这郡邸狱中也有一两百武卒,大门高大厚重,他们也不敢造次。
丙吉忙道:“大人要是按我说的做,不仅没事,还可能会更受宠信!这都全在一人!”
“到底是谁,您倒是快说吧!”郭穰心急道。
丙吉缓缓道:“我猜,陛下就是要杀郡邸狱之人,但他也不知道到底要杀谁,怕是被奸人蒙蔽了。天使您刚说陛下把密奏扔在地上,是您捡的吗?就没看到是谁上的?”
郭穰也顾不得许多,耳语道:“隐约看到是李茅,说什么龙气,再多也没看见。”
丙吉沉吟一下道:“原来如此,李茅是望气之人,这次绝对是披着望气之事行私下密谋。天使,这狱中有个孩子,今年五岁,是先太子的亲孙子,陛下的亲曾孙。”
郭穰不自禁的“啊”了一声。
“我知道,天使其实是忠厚之人,陛下也正是因为这个对天使恩宠备至。天使天一亮就回去禀报,说廷尉监丙吉无理,竟敢抗旨,还说什么皇曾孙在狱中,绝不能擅杀皇族之人,陛下对先太子抱憾非常,听到这个一定会起疑心,只要陛下召见我,天使就是保皇族有功,还可以秘密揪出幕后之人。”
郭穰点点头:“有道理,身家性命在此一举,丙大人不要诓我。还有,这个皇曾孙到底是怎么回事,万一陛下问起来,我也好有个交代。”
丙吉笑道:“‘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你我二人同朝为官,日后交集甚多,我为人如何,天使终会看清。至于皇曾孙,我自会向陛下细细阐明,如有罪责,我一人承担!”
“好,既然大人不愿细说,我照办就是。我现在就去告诉羽林卫,就说你抗旨,需要奏明陛下叫廷尉府拿你,拖着他们,以免他们生疑,宫门一开我就去见陛下。”
“拜托了!”丙吉深深一揖。最新网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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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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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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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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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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