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入伏月,天气逐日热起来,加之好久没有下雨,长安城内杨柳低垂,蝉鸣无力,车马嘈杂,尘土飞扬,提早显出酷热的景象来。江充也似受了暑气,带着一小队人马,漫无目的地游荡,像一条吃不到肉的狗,执着地寻着猎物,却又不知从何处下手。
突然,两队羽林卫纵马疾驰,沿着御道两旁的小道奔突,马蹄哒哒,短鞭啸啸,路人仓惶躲闪。约莫过了一刻,两队步兵执戟楯而来,跑了一段后,整齐的列在两边,煞是威风。又过了一刻,疾步走来三个宫人,为首的一个尖声叫着:“皇上移驾甘泉宫,所有百姓跪下送驾。”
两旁的路人听了,果然全部面对驰道跪了下来。数年来,皇帝陛下年年此时移驾甘泉宫避暑,刚开始几年百姓还争着一睹龙颜,震撼于宫里的排场,跪伏于天子的脚下,哪怕皇上偶然兴起掀开车帘,也能成为小民数年的谈资。但时间久了,百姓们觉得皇帝也不过如此,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的人,也会衰老,无甚稀奇,不过,所有人都忌惮皇上的龙威,即使他白发苍苍,仍让人觉得龙气旺盛,无人敢造次,哪怕一声不经意的咳嗽声也不曾出现。
渐渐听到车轮吱呀和战马轻嘶,接着又看到旌旗招展,华盖翩翩,一个庞大的车马队伍由远及近缓缓而来,浩浩荡荡不知有几十辆,烟尘轻扬不知有几百匹马,再看那打头的、殿后的,无不是峨冠博带,深衣交领,须髯飘飘,美玉铿锵。Χiυmъ.cοΜ
整个车队又被马步军包围,前后各有骑兵数百,石榴籽般将车队围的水泄不通,真是气势非凡,不知耗费多少金银。有诗云:“宝马香车绮罗裙,百宫空空无主人。不知帝王征何处,甘泉山上花木森。”又有一刁民,专说些歪句,有几句流传甚广:“生做帝王马,低头钻王胯,天天食皇粮,饥寒都不怕。死为车上木,有兵来守护,年年着新衣,神仙也来妒。”
这车队最后,正是江充和他的几个心腹部卒,他时不时探头探脑,想往皇上御驾那里靠,万一抓着个展示展示的机会,奈何官秩森严,他又不敢妄动,索性慢下来,故意离队伍几丈距离,以向百姓展示他的地位特殊。
突然,一架马车从后面疾驰而来,江充和他的几个部卒都顺着声音转过头去看,这一看不得了,恰好看到那车竟然竟横穿过御道,跨到另一侧的小道上。
“好大的胆子!截住他,爷们今天开工啦!”江充似乎闻到了肉腥味,低声说道。
随从人马也一下子来了精神,几个人顺势悄悄冲上小道截车,差点跟马车撞上,车仆惊了一身冷汗,马也惊的嘶鸣一声。
车上那人虽然窝了火,但早已看到拦住他的人是江充这个太岁爷,心里顿时泄了劲,连忙下车拱手道:“哎吆,原来是江大人,在下太子府舍人卫安,太子纯孝,担心甘泉宫内宫人散漫,接驾不周,怕皇上受了暑热,派小人赶在皇上前面上山,准备些瓜果,再查验查验冰室的情况”。
江充看他车马,观他衣装,察他颜色,便知他所言不虚,但他要问的可不是这个,便也随意拱了拱手冷笑到:“卫大人既为宫里办事,难道不知道这御道不是我等能走的吗?这可是欺君大罪!”
卫舍人一下子软了,忙道:“太子催促的急,车夫急着赶路,误上御道,我也没看清,还望江大人高抬贵手。”说着便从腰包中摸出一串钱来道:“今日暑热,一点心意请各位大人吃些酒食。”
江充乜斜了一眼道:“皇上车驾就在前方,哪有功夫吃酒食。再说,我等奉皇命办事,怎敢有私心,得罪了,来人呐!把车带到甘泉宫面圣!”
“走吧,一起走吧!”高壮随从朝着车夫冷笑道。
卫舍人面如死灰,自知闯下祸来,眼睁睁的看着车驾被江充带走,只得狠狠心跑回太子府禀报此事。
这边,高壮随从把马凑到江充边上,压低声音说:“咱们会不会把太子给得罪了?”
江充闻言,面色阴沉道:“我听说‘获罪于天,无可祷也’,只要牢牢的抓住上天,不得罪上天,咱能把地踩出一个大窟窿来!走吧,慢慢跟上车队,一到甘泉宫,我就面见圣上禀报此事,看看到底是地大还是天大!”
“糊涂,糊涂啊!”太子府内传出当今太子刘据的闷雷般低吼。刘据高大英武,威风不输其父刘彻,国储多年,数次代理国政,仁恕温谨,遍施仁政,大有文景之风,收拢了民心,却也得罪了一干酷吏。
只见他身着黑衣红裳凤鸟滚边服,白发与青丝共垂至腰间,头上简单一挽,插着一个至简象牙簪,但身如山峦,神如满月,走起路来如风动松海,衣袂飘飘,好一个皇家风范!
“殿下,事不宜迟,臣愿速速走一遭,以免有人捉住此事做文章。”说话的是少傅石德。
太子素来敬重石德果敢干练,有些谋略,引为心腹,亦师亦友,便说道:“师傅速去速回,不要弄出大动静来,多带些银钱,就说我并非爱惜这马车,实在是不愿父皇因这等事动气伤了龙体,此外,讲话谦恭些,陪他几句好话。”
石德“喏”了一声便退出去。约莫过了两柱香的时间又匆匆折回,示意太子摒退左右。凑近低声禀报道:“殿下,江充说他深受皇恩,自当秉公执法,说什么都不归还马车!”
“竟有这等事,这江充是要做什么?”太子皱眉道。
石德声音更低了:“殿下,恕我直言,巫蛊以来,人心惶惶,小人从中渔利,这次恐怕更复杂。皇上专宠钩弋夫人,据说钩弋夫人多次召见江充,不知何事,非臣妄加揣测,殿下宅心仁厚,但小人只图利,是不会被感化的,况且现在连殿下都难见皇上一面,那些小人断了殿下的言路啊,殿下也要早些做些准备,赵国刘丹之事就在眼前呐!”
太子听了,半晌不语。最新网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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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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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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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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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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