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楚颔首,面容肃静,她身后将站着十万燕南士兵,她要平叛边境之乱,也要将大部分的人带回来。
三碗烈酒一饮而下,喉咙间火辣辣的滚烫,告别结束,肖楚重重行了个礼,便带着黑衣铁甲的士兵离宫而去,再也没有回头。白珩望着她细瘦的背影化作一个黑点,许久,才转身离开。
凤仪宫外,海棠树开得艳丽,一个精致的八角小亭子围了雪白的丝帐,风儿轻吹,将里面低语的声音泄了出来。
温素穿着艳粉的百褶长裙,额上抹着碧蓝的花钿,她细长的手指上把玩着一支镶嵌红宝石的海棠步摇,声音懒懒:“那肖将军今日离京了吧。”
旁边为她仔细摇着团扇的香兰低声回道:“是的,娘娘。”
温素嘴角一笑:“也不知道巫马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你去把他叫过来问一问。”
香兰福了福身,静静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就领会了一个面色阴白的小太监,正是那日送肖楚去南雀宫的领路之人。
“娘娘,巫公公到了。”香兰在外面小声说道,隔着帘子,温素能瞥到巫马半弯腰的样子。
温素懒懒坐起来,声音细细:“巫公公呐,那婢女审出了什么没?”
巫马额上冒了不少虚汗,此时被她一问,立刻跪了下来:“回娘娘,那贱婢嘴硬的狠,什么都问不出来。”
“哦?”温素眉毛一挑,“越问不出东西越可疑,真没想到那肖楚还和叛臣的姨娘有牵连……”她看了眼案几上的银盏,旁边侍候的婢女急忙将它递到了她手上,温素接过来尝了一下里面淡甜的果酒,眼梢上染了不少笑意,甜味总算淡下来了,自从上次杖毙了那个酿酒的厨子,新上任的这个,总算会按照她的口味配酒了。
她将手中的果酒一饮而尽,声音也慵懒了起来:“既然那个贱婢审不出什么,不如换个她的身边人试试。”
巫马一愣,心上豁然开朗:“谢娘娘指导,这一次,一定会有所收获。”
“嗯,下去吧。”温素扶额,脸上染了不少红晕,“办事的时候,小心点儿。”
“是,娘娘。”巫马从地上慢慢起身,倒退着走出院子才转身快步离开。
南下路上路途遥远,十万精兵从三路汇集而来,肖楚一队先来到了怙边城,在此等了两日,十万军将才集合完毕。
怙边城是南境的边陲重镇,原本是风景秀丽的一个水乡小镇,现在却是满目凄怆,民不聊生。突厥攻势凶猛,原先镇守的将军已经殉职,肖楚刚来的时候,仅有几个士兵在拼死抵抗。
见到朝廷救援的兵将整齐而来,那几个士兵跪在肖楚身边泪水纵横:“将军,南境的安危交给您了。”
肖楚心下感慨,将他们一个个扶起来,她看着这秀丽河山,细瘦的身子挺得坚毅笔直,眉眼中神色坚韧无比:“我定会保这一方平安。”
一年后。
南境重回安稳。
肖楚带领十万精兵,血战怙边城,其带兵诡计多端,突厥频频落入陷阱,最终以压倒之势,夺得了南境之战的胜利。
突厥王奉上钱银无数,牛羊万匹,并将於山以北三座大镇割让给了燕南用以求和,一切才算尘埃落定。
回去的路上,依旧兵分三路,来时的十万精兵,回去还剩七万,这样的战绩,几乎已经创造了整个燕南国的神话。
肖楚这一队,按照来时的路回去,她身后仅带着一万兵将,浩浩荡荡从南境撤离。
路上,草木葱葱,鸟雀欢鸣。
肖楚策马跑到队伍中间,那里有一辆简单的马车,掀开帘子,本来闭眼阖睡的付婉清立刻醒了过来。
逃向突厥的这两年她过得并不好,那时他们刚刚入境,就被守城给抓了起来,付宏盛本就年迈,再加上一路逃亡,前路难测,不久就得了重病死在狱中。她在牢狱中苟延残喘过了一月,才被突厥的一个守将放了出来。
那守将是突厥王的一个亲戚,知她来路可疑,多番查证,才知她的身份,就将她进献给了突厥王。突厥王年过六旬,但色心不泯,见她长得颇有姿色,又有一层燕南皇帝宠妃的身份,就将她收在了帐中,做了侧夫人。付婉清倒是能屈能伸,不久就得到了突厥王的信任,这两年一直很得宠,突厥王本就对燕南国负有野心,她便日日吹这枕边风,所以突厥才会自不量力,进攻南境。
现在战败,突厥惨乱,突厥王的手下纷纷骂她是妖妃,于是突厥王怒极,要将她射杀,好在肖楚及时将她救了出来。
“你想干什么。”付婉清见肖楚在打量她,眼神中升起了些许不耐烦。
她虽然形容落魄,但是美貌依旧,肖楚放下了帘子,将身上的水囊扔了进去:“听说你三日滴水不进了,难道你就不想再见见你的儿子?”
里面没有声音,肖楚不再管她,骑马又走向了队前。
“去看她了?”风行止看她眉毛紧拧,策马来到了她的身边。这一场南境之战,他一直陪在她身边,他答应过护她周全,一直都在默默相守。
“嗯。”肖楚点点头,只是脸上带了一抹苦笑,“油盐不进啊。”
“她能活着到上京的。”风行止拿出了自己身上带的水囊,递到她手里,“别光想她了,总是心事重重的,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
肖楚看着他暖融融的目光,嘴角轻轻一笑,只是眼睛里带着些许复杂:“行止,我总觉得回去这一路要有什么事情发生。”她拧开水囊喝了一口水,水的温度还是热的,带有着独特的甘甜。
风行止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细心地擦掉她嘴角不小心溢出的水渍:“不管怎样,还有我呢。”
他的声音总是能带给她奇异的安全感,肖楚又喝了一口水,对着他嘿嘿一笑:“你当着这么多将士摸我脸,可是要毁了我的闺誉不成?”
风行止一脸宠溺:“你的闺誉早毁了,”他说着,回头看了看后面假装面瘫的一众士兵,笑道,“你说,还有谁不知道我是将军的人呢。”
这一场战争下来,风行止一刻不停地跟在她的身边,刚开始兵将都以为他是肖楚豢养的小白脸,后来在战场上,却发现他手段迅捷,轻轻松松便能杀敌无数,更是护得肖楚滴血不沾,兵将才对他大为改观,而今所有人见了他,都会低头恭恭敬敬称一声风公子。
肖楚被他这么一说,脸颊上添了不少红晕,迎着午间温柔的阳光,她的唇角微微上翘,若是这一次自己能安然回京,就跟白珩求一声,放她早走几年吧……
行至第三日,肖楚一队来到了大禹山下,这一段道路狭窄,一边是草木茂密的大禹山,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断崖。过了这一段,就可以进大禹城,再过大禹城,就是上京了。
肖楚带着众人静静地路过大禹山下,只是每走一步,心中的不安就越被放大。
不对,这里太安静了,记得来时走这条路,有不少樵人出入,现在竟然空无一人。琇書蛧
一行人哒哒的马蹄声回响在路上,肖楚策马快步走到风行止身边,低声道:“你觉出来有什么不对了吗?”
风行止拧眉:“嗯,前方有轻微的脚步移动,而且人数还不少。”他耳目聪明,也极快发现了端倪。
肖楚放慢了行进的速度,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现在他们刚好在这段险路的中间,前方有埋伏,往后退胜算兴许还大一些,她刚要回身喊撤退,却被风行止一把拦下:“有人从山上去我们后方了。”
肖楚一愣,她握紧了腰间的弯刀,抬头看向来时的路,果然正有一对人马沿着半山腰移动过去,虽然掩藏很好,但是草木异动,还是被她看了出来。
“看来是候我们多时了。”肖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风行止握住她的手:“对方人很多,我们地势不利,而且对方明显是一个带兵老手,这布局很是精巧……”
风行止的话让肖楚勒马停下了行进,她拔出了弯刀,昂首对着前方高声道:“阁下究竟想做什么?”
山路上一时安静,接着无数隐藏的士兵从前后出现,一个异常熟悉的苍厚声音从山腰传出:“你这叛臣逆子,还不快点跪地求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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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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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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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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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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