惋芷躺在床上反侧,听到外边响起了宵禁的锣声,又坐了起来。
玉竹是不是没有赶回来。
她看了眼放下的帷帐,外边留亮的一盏羊角灯光只能透进微弱星点。
她复躺下,闭上了眼。
最迟也是明早就会有消息了,上回秋闱兄长出来的时候还好,起码人是站得稳稳当当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想着,她又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这又是三天了,怎么四爷的信没到?
可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抑或是遇到别的事?!
惋芷心猛然一跳,蹭的又坐了起来,皱着眉头咬住唇。
此时,帷帐上投来一个黑色身影,惋芷才感觉到有暗影晃动,帐子就被打开。
她惊觉有人进了来还未发出喊声,整个人已被拉着落入还带着夜间凉意的怀抱,耳边是低沉熟悉的声音:“惋芷…我回来了。”
她睁着眼呆呆的怔了片刻,直到身上被那股凉意激得打了个颤,才有些回过神来。
“四爷?”她声音莫名哑了。
徐禹谦察觉到她的颤栗,贴着她腰间的手像是被火炉烤着,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带有寒气,忙松开她把被子扯过来将她捂好。
“嗯,要好好看看才能确定吗?”他笑着看她,目光缱绻,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她的脸庞。小半月呢,他可是足足想了她那么久。
俊逸儒雅的五官,笑容温煦平和,眼中光芒灼热痴缠…惋芷真的看他好一会,才惊觉真的是他回来了。
“您怎么回来了,怎么也不在信里说一声!”小姑娘激动又惊喜,握住了他的手。
他低头看去,笑意就要从眼中满溢出来,他的小乖乖那么主动。
反手与她交握,用拇指轻轻摩挲她柔软的掌心,徐禹谦笑道:“因为不确定,若是说了怕没有守时,你得失望reads;。”
手心间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惋芷发现自己做了什么,脸发热的要缩回手。可有人却不会许,直接拉了她连着被子一起抱在怀里。
“我想你了,本来事情完后一刻也不想耽搁的,哪里知道还是被耽搁,回来晚了。”
惋芷听得面红耳赤,唇边却有着她不自知的微笑。“您这是赶了许久的路吧。”说着,又想起什么轻轻推他。“你可有先去见娘,用过晚饭没,我叫人给你打热水梳洗。”
可徐禹谦只抱着她,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好半会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惋芷便抬头看他,他也正笑着也看她,眉宇间是欢喜和满足……她就傻傻的看他。四爷似乎心情很不错,是因为见到她?
想着,她又不好意思的低了头,脑海里都是他信上写的思念之言。
“太晚了,娘肯定歇下,明早再给她老人家请安吧。”徐禹谦低头亲了亲她的发,缓缓道:“我用过晚饭了,就在城里用的,也梳洗过,不然一身狼狈的回来不得让你嫌弃。”
他一直都不曾嫌弃她性子别扭,她又怎么会去嫌弃他这些。
“四爷您这话说得让人不爱听,我何曾是那样的人。”
小姑娘不满嘟哝。
徐禹谦就喜欢逗她时她会不客气的反驳,轻笑出声。
外边玉竹有些紧张的声音传了进来,“太太,奴婢从宋府回来了,大少爷一切都好,夫人说他连吃了三大碗的米。”她先前怎么就没想到那车上的人会是四爷,刚才看到颐鹤院外的黄毅才想起来。
惋芷听得一愣,旋即又觉得好笑,继母这样说她大哥必然是没有问题了。中不中榜是一回事,人精神好才是重要的。
“二哥那呢?”
玉竹听见她声音,赶紧的回道:“二少爷没有下场。”
怎么堂哥没有下场?她当即皱了眉,想到二叔父被责令在家思过的事,难道是为此耽搁了?
徐禹谦眼底有冷色转瞬即逝,搂着她茬开话题:“屋里可有热水,我暖暖手脚。”
果然,惋芷什么思绪都扔脑后了,忙应有的,就要下床给他准备。
“让丫鬟去,可别把你冻着了。”他按住她,这厢房没有槿阑院正房暖和,他也舍不得大半夜闹腾她,不过是不想她太过亲近宋家二房。
惋芷无法,只得唤了玉竹进来,吩咐她拎了一直在小炉上的热水,坐在床上看他动作利索的净手净面,然后看他坐在床沿泡脚。
她此时才发现,他眼下有着片青色
“四爷,早些歇下吧。”怕是赶路累的。
玉竹将水端走,惋芷犹豫着伸了手给他宽衣。
徐禹谦猛然抓住肩膀上的手,不分由说转身就将她压到了身下,夺了她的唇舌。
想了她十余天,偿起来更甜美诱人了,他真的是深陷当中,比自己想像的还要不可自拔。
许久后,惋芷才浑身发软的被松开,她紧闭着眼有些红肿的唇微微张着轻喘。她都以为自己就那要那么背过气去了。
这一吻太过激烈,让她比任何时候都慌乱无措,也令她想起他离家前拉着她的荒唐事,心跳得都像是要从胸腔中出来reads;。他…不会再要她那样吧……
徐禹谦亦坐在床沿闭眼平息,心里想着秦勇信中写到的朗中嘱咐。
第二次用药有摧寒作用,得等她女子之事正常干净后,再看效用。
“睡吧。”他呼吸终于回归平缓,将外裳脱了拥着她躺下。
原以为会很难入睡,这些天来的精神紧绷劳累,真沾到床还闻着身边人身上的甜香,他放松下来不觉就沉眠。反倒是一直僵在他怀里的惋芷,半天见他没有动静,才收了紧张忐忑迷迷糊糊睡过去。
*
颐鹤院的迎春花这几日已经陆陆续续盛放,徐老夫人看着鲜艳的颜色悦目,就让全摆到了正房廊下,每日早晨都会要惋芷扶着看两眼。
今日众人来请安,倏地看到扶着老夫人的是位身材高大的男子,都忘记要再抬步。
“你这该打的,十余日不沾家,一回来就掐了我老婆子的花,真真是心狠手辣。”
“您冤枉儿子了。”弯腰掐了花的徐禹谦笑道,一抬手就将那嫩黄的迎春花簪在惋芷头上。“见您喜欢,给惋芷戴着,时刻在您眼前,可不比摆这的好?”
惋芷闹了个大红脸,伸手就想把花摘下。
他又胡言乱语,上回在给婆婆信里说她像鹿儿的事还没有找他算账呢!
徐老夫人却拉了她手拦下,“明明人比花娇,把这花比得都不好看了,我只要惋芷在跟前就成。就怕你啊…要舍不得了!”
徐禹谦轻笑,“那有什么舍不得的,儿子也住西厢就是,您看儿子也挺好看的不是。”
“去去去,越发没有正形。”徐老夫人被逗得笑眯了眼,嗔骂他拉了脸红的惋芷进屋。
在另一边的众人才反应过来,是徐禹谦回来了。
进到厅堂,众人看着芝兰玉树的男子笑容温和,都一一跟他寒暄问几句关切话。
徐禹谦如平素般温文有礼的应话,江氏在期间不由得就多看了惋芷两眼,瞧着她鬓发上的花,似笑非笑。
用过早饭,徐老夫人又问起徐光霁的身体。
江氏叹了口气才道:“郎中说是体虚休息几天就好,可今天早上却有些咳嗽。考场那样的环境,娘您也是知道的,就怕他是风寒入体了。”
“那就赶快再请别的郎中来看看,在不然让老大拿了名贴请太医来。”徐老夫人也跟着担忧起来,“总得要确认无恙才能安心。”
江氏顿时噎了噎,他们侯爷就是个闲职,太医哪里是那么好请,又不是老侯爷在世时。
“娘您放心,媳妇一会就着人请去。”不能说实话,她只得避重就轻回话。
徐禹谦半垂着眸听两人说话,笑意不达眼底。
早上秦勇禀报,他侄子临考试前晚突然伤了手。被人抓的,伤痕挺深,却只让小厮找了伤药简单处理,保密得很。
考试前伤了手,还是右手,秦勇知道后就留了心眼弄清时间节点,得知是那晚在颐鹤院用饭后才添的伤……或许他该去探望他的侄子。
徐老夫人那边闻言点点头,又问起惋芷来reads;。“老四媳妇,你兄长也下了场,你可有派人去问问。”
“谢谢娘对家兄的关切,媳妇昨儿也担心差了玉竹去过了,玉竹回话说兄长回去家里吃了三大碗。想来一切都好。”
提起兄长,特别是那三大碗,惋芷就哭笑不得。徐老夫人倒是听乐了,想起宋承泽与孙子是同窗,要她过些天请了人到府上来坐坐。说两人这科过来,就得同朝为官了,又是亲戚这就是缘份。
惋芷笑着应下。
江氏听得很不以为然。
徐老夫人把考进士跟买大白菜似的,凭什么宋家大少爷就一定中了,在国子监的成绩他可不见得能越过自己儿子的。
也正是这点恰好提醒了江氏,宋惋芷不但有个三品大员的爹,还有个不错的兄长。若他兄长真入了仕,以后总会照顾他妹夫的。
她心里又不是滋味起来,想着三日后的放榜,有着火急火燎的难耐。琇書蛧
用了早饭,徐禹谦按心里所想要去探望徐光霁。
惋芷遇了那天晚上的事自然不想去,也怕被他看出端倪,婉言拒绝后沉默的给他披上大氅。
“既然你不想动就陪娘再说说话,我们晚上就搬回去。”他俯身在她耳边说话。
她打着颤推他一把,“四爷,您就不能好好说话。”
徐禹谦凝视她,“惋芷,我还没有问你,我不在家可有人给你受委屈了?”
惋芷手中动作一顿,旋即笑道:“我在娘这儿,哪里就有人敢给我委屈受了,您这话被娘听见,娘还以为我哪里有不满呢。”
她笑容清浅,带着牵强,落在徐禹谦眼中就在他心里掀起了风暴。
上回徐光霁是在夹道拦住了惋芷,如今在娘的院子里都敢伸手,也是太小看他了。徐禹谦想着,忆起惋芷上回在夹道与他的对峙,已经可以猜测到抓伤的由来。
“四爷?”惋芷见他神色不明的不言语,有些忐忑的唤道。
可是她说错了什么?
徐禹谦回过神来,“是我失言了,我去去就回。”说着握了她手,指尖轻轻摩挲她修剪成椭圆形的指甲。
惋芷有些奇怪的看他,敏感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却猜不透起因。
晚间,惋芷在徐老夫人促狭的笑容中搬回了槿阑院。
院里的管事没有吩咐就全恭敬等在门口迎接夫妻俩。
连齐妈妈都被四爷发落了,新太太又是那样的手腕,何况还有个老夫人身边的季嬷嬷,她们不老实夹着尾巴做人哪里还会有好果子吃。
玉桂带着金钏将惋芷惯用的物什重新放回原处,季嬷嬷让小丫鬟给夫妻俩上了甜汤暖身子,徐禹谦就搂过小姑娘坐在罗汉床,十分享受许久没有做的喂食。用勺子一口口舀了汤送到她嘴边。
许是高兴他回来,又或是发现他压抑着的些许不快,惋芷首次乖巧的坐在他身上,随他心意配合着。
只是发展到最后情况就有些不受控制。
小几上就剩勺子静静翻仰着,汤汁星点几滴落旁边,被烛火映在窗柩上的两道身影不知何时纠缠化为一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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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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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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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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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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