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进屋,和妹妹说着话的徐光霁就停顿了下来,视线落在她那张明媚娇艳的脸上。看她给祖母行礼,给母亲叔叔婶婶们见礼,八幅的湘裙时而委地绽放成一朵花。
该是小辈们了,他就站起身来,率先给她问好后才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徐老夫人因为小儿子出门,比以往显得没精神,便没有留众人用早饭。
江氏走出正房,就开完笑似的跟二太太和三太太道:“瞧老夫人有了新人,就不疼我们这些老人了。”
二太太三太太可不敢接她这话。
她是长媳,是侯夫人,老夫人嫡嫡亲的儿媳妇,她能开这玩笑,不代表自己也能。
二太太三太太就干陪着笑,一言不发。
二老爷三老爷对视,扯一把自己媳妇,跟江氏告退,带着子女急急走了。
没人附和,江氏心里那个气直憋得她胸口发闷,侧眼就瞅见女儿叽叽喳喳和儿子说什么,儿子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敷衍答应着。
她心里更气了!
待出了颐鹤院,她让女儿先回屋等,独把儿子喊到一边。
“还有几天就要下场了,你不安心温书,瞎跑什么?!”江氏恨铁不成钢的斥道。
徐光霁半垂着眸,没有答话,和身边光秃秃的树一样,透着沉寂。
江氏又道:“你该不会还想着不切实际的事?reads;!你上回大晚上的跟婧茹去看她,真当我不知道?她手段好得很,现在是你四婶娘,你别把自己给害了!”
“母亲多虑了,今日我只是想送送四叔父,哪知是来晚了。”徐光霁眸中闪过暗色,终于开了腔。“母亲不必总是强调她的手段,我和父亲先前所想又好到哪儿?事情都过去了,儿子回屋温书,儿子告退。”
江氏看着转身就走的徐光霁气得两肋生疼。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知道徐禹谦去提亲后,就找丈夫商量要把儿子的心思给掐断。
宋惋芷实在是颜色太好,就是父子两是看中她娘家势力为先,她也不得不妨。
当时丈夫还觉得她小题大做,如今看儿子所做所为还是应了她的猜想,真真是对那宋惋芷上了心。如若不是她多留了个心眼和儿子说是宋惋芷暗里勾搭着徐禹谦,眼下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宋惋芷就是祸水,颜色太好的女子出身再好也不适合做嫡妻,也庆幸她没有进长房的门,不然她儿子眼里估计也只得她,自己也要靠边站!
江氏越想心中对惋芷就越愤恨,咬牙半会才甩帕子回了屋。
那边,惋芷正喝着婆婆给塞手上的鸡汤,暖暖的心里异常舒服。
“老四离家也正好,你在我这好好养几天,他一个爷们哪里懂得照顾你。”
徐老夫人在宽她的心,怕她添离愁。
惋芷明白的,感激朝她笑,小声道:“四爷待媳妇很好。”
徐老夫人高兴的笑了起来,慈爱看着她不语,直看得惋芷整张小脸通红,才跟她说起家长里短还有与徐家交好的世家。琇書網
惋芷听得有些头晕,实在绕起来太多,有些还是在认亲时没有过来的。
“这些听着是复杂,可也不难分清,以后缝节送礼的你就到我这来,帮我一起理礼单再多见见就很快能对清楚。”徐老夫人看出她的窘处,安抚她。
这是要指点她为人处事,惋芷对她越发感激,郑重点头应是。
瞧着她认真的模样,徐老夫人又是开怀大笑,是一百个满意。心里暗道年纪是小些却是通透上进的,老四身边总算有人能知冷知热了。
从这日起,惋芷就跟在徐老夫人身边,服侍她日常起居,听她说些徐禹谦小时候的事,帮着她一起整理园里花草。
她也终于见到了徐四爷所说的那双小鹿。
喜欢在后院吧嗒吧嗒的抬蹄子散步,初见她时一避三尺远,是很像刚见着徐四爷的她。惋芷那整日都是笑眯眯的。
槿阑院后园要建小楼,惋芷就给程氏去信,要王妈妈送盆栽的事缓一缓。又想到兄长与堂兄也要下场,在信中关切近况,要她帮忙叮嘱着些兄长,近些日子就别熬夜看书。本想提徐禹谦外出之事,又怕继母要多想或生不满,三思后还是作罢封了信让玉竹跑腿。
宋府自从二房接连出事,就没有消停过。
程氏接到信,见惋芷一切都好,姑爷还要给她建暖房建小楼的,乱糟糟的心总算有了一丝平静。又亲自拿着信去寻继子,让他看妹妹对他的关切。
宋承泽内心欣喜,面上淡淡的把信交回给程氏道:“母亲回信时帮我带一句,要妹妹多注意身体。”
继子总是板着一张脸,程氏早已习惯,笑着又叮嘱他几句带着丫鬟婆子呼啦啦的走了reads;。
待她一出门,宋承泽看着手边的书走了神,然后就径直回寝室。
他身后的小厮莫名奇妙,“爷,您不看书了?”又看看天色,“可是要传晚饭?”
“睡觉!”
宋承泽扔下两字,就钻了被窝。
小厮站在内室无语良久,睡觉?!这才什么时辰……于是,记挂着妹妹之言的宋承泽大半夜就睁开了眼,直到天发白眸子里仍一片清明。
宋二老爷被责令在家思过,又因严瀚的心思怄得把自己关在书房两日,眼看儿子会试在即,他也无法再保持沉默。
第二日一早,他赶在宋大老爷出门上衙前见他。
宋大老爷那天也是被他气狠了,嘴里说着不管二房的事,心里却焦虑得很,实则也在朝中注意着此事。如今见着弟弟下巴乌青的胡根,双眼也凹了下去,一看就熬了许久,什么气也都散去。
“又不是多难过去的坎,你怎么就那么不爱惜自己,爹娘泉下有知可不得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宋二老爷神色蔫蔫的,突然撩了袍子就跪倒在他面前。“大哥,先前是弟弟不是,可如今你侄儿眼看就要下场了,身子也还没有恢复元气。弟弟实在是怕他要这科要毁,大哥要再是不拉弟弟一把,弟弟这一房也就无望了!”
宋大老爷被他吓一跳,听他语气哀凉又颇为感触。“你还是先起来吧,你的事我已经在打听着了,也有下步的打算。”
“大哥,我想过了。大理寺卿是严阁老的人,此事其实只要他能给严阁老说上几句弟弟的好话,兴许弟弟就回去当差了。皇上可是极看重严阁老的。”
闻言,宋大老爷脸上怜惜的神色瞬间化做严肃。
严阁老?
严阁老可是出了名的手段狠辣,官声极不好,做的事哪件不是让人又惧又怕。
这样的人,哪里是能去求的,沾上一点,就怕要再也还不清这个情了!
宋大老爷心思百转千回,见弟弟跪在地上眼角闪着泪光,又开不了口要拒绝。
论弟弟做出的事,也只有像严瀚那样的人才会有雷霆手段使黑变白吧……他心头猛然跳动起来,袖子下的手攥起。
宋承睿毁了身子,这场考能不能去都是未知,更别说要中榜,再下场就得三年。如若弟弟的官途再不顺,父子俩身上还有那样的污点……宋大老爷想得也生了害怕,弟弟一脉指不定真要就此毁了。
他站了许久,最后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这事我得好好想想,就是要通过严阁老,也不该是请大理寺卿出面。你快回去收拾好自己,我先到通政司去。”
宋大老爷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越过他往外走,心里的犹豫随着步伐变得坚定。
宋二老爷又跪了好会,才跄踉着站起身,环视了一圈正房的厅堂,突然唇边勾了抹阴且厉的冷笑,不紧不慢的往家去。
程氏本要送丈夫出门的,见小叔来了自当是回避,就一直躲在次间槅扇后。两人说的话她也听得分明,听着丈夫离开了,小叔却没有动静,她不由得就偷偷从缝隙去窥外边情况。宋二老爷起身后的笑就那么不措撞入她眼里,惊得她手脚冰凉立在槅扇后僵了许久。
小叔的那个笑,是什么意思?reads;!
这日,到颐鹤院给老夫人请安的少了江氏。
惋芷在旁边茶房泡茶,就听得徐老夫人与传话的婆子道:“你回去告诉她好好打点,光霁下场考试的事要紧,我这不用她操心。”
明天就是会试了,也不知道兄长准备得怎么样。
惋芷想着将滚烫的水冲入茶碗,盯着随水打转沉浮的茶叶在心里默算日子。
离四爷出门的日子已经过了三天,怎么也没有送个信回来?
这些天她其实也没有怎么睡好,总是要碾转到很晚,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认床的毛病。
那边婆子已经应声退下,惋芷敛了敛思绪端上描金海棠花纹的托盘往厅堂去。
先给徐老夫人上了茶,又给二房三房夫妻各上一杯,再吩咐着丫鬟给侄子侄女们上一份。
“你们快些偿偿,同样的茶,惋芷泡出来的滋味就是不一样。”徐老夫人笑眯眯的招呼着。
众人笑着给惋芷道谢,都抬手端起慢品。
惋芷被夸得有些脸红,忙道:“哪里是我的功劳,不过是用了先前收集的泉水,娘过誉了。”
徐老夫人哈哈的笑,“那也是你心思巧。”
是喜欢一个人,什么都是好的。
二太太三太太心里明白得很,可这茶确实又有别香味。
三太太投着婆婆其喜好附和道:“是不一样,怎么还有着淡淡的桂花香,我还以为是加了桂花在里面呢。这个时节可没有桂花的。”
惋芷闻言笑着说:“是这口泉边全种了桂花树,取水时就是桂花开的时候,取了就密封埋着,一直到这冬日我出嫁前起了出来,带到府里,所以喝着有桂花香。”
二太太三太太听了也认同她心思巧,也雅致,何况还长得讨人喜欢,婆婆偏疼也不全无道理。
到了下午,昨日上门复诊的郎中再度来请脉。
他昨天把了脉后就让惋芷停了一日的药,说回去再斟酌以后要服用的药方,今日给她号脉后又用银针在她手上一处扎出血,细细看过露了轻松的笑写方子去了。
秦勇就站在庭中等侯,老郎中写完方子又被徐老夫人叫去好问一通,老朗中先前就得了交待,一概只回调理些许日子就好。
徐老夫人仿佛像是看到孙子在招手似的,欢喜得让人打赏老朗中二十两银子,送他离开的秦勇又甩给他五十两,乐得他连眼都眯成一条线。
傍晚,徐禹谦的信终于送到家里,一封给徐老夫人,一封给惋芷。
徐老夫人晚间叫了众人到屋里吃饭,算是给徐光霁参加会考打打气,惋芷正跟着季嬷嬷许嬷嬷摆桌,听到这个消息就侧身往厅堂看去,险些没和上菜的丫鬟撞着。
西次间传来低呼声,徐老夫人捏着信直笑,心里透亮的。
到底还是新婚夫妻,肯定是听到来信着急引的动静。
坐着的江氏心里冷哼一声,觉得惋芷上不得台面,没有一点女子该有的矜持。不满着又侧头扫了眼儿子,见他半垂眸在把玩腰间的玉佩,猜不透他是在想什么就作罢继续坐着。心想明日该下场科考,他再有什么心思也都该是收敛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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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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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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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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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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