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来得太突然,她甚至没有想好怎么从玉兰身上下手,线就断了。
徐禹谦大步流星进到内室,见她又是在出神,眉心蹙起径直上前。
惋芷发现他时,他已经将大氅脱下丢一边,将她轻轻松松抱了起来,让她坐到腿上reads;。
她伸手抵着他胸膛,低声喊“四爷”,明显的不自在。
徐禹谦恍若不觉,圈得她更紧。“嗯,桂嬷嬷走了?都说了些什么。”
她更加挣扎不开,不由得就想到两人在争执后他所说的话,只得抬头看他犹豫一会才道:“家里出了些事,玉兰没了。”
宋府还是送了消息,他又嗯一声,神色没有丁点波动。“你发呆就是想这事?”
“是太突然了。”
他就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看她慢慢透出粉色的脸颊。“惋芷,你应该想的是要怎么习惯我们间的相处,而不是为不相关的事白费心神。”
正经的说事,他怎么又逗起她来,况且对她而言这是极重要的事。
她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时间长了就习惯了,这又不是能特意做到的。”她和他接触也就这几天,先前又是那种愧疚与抗拒的状态……
“那你在人前的处之泰然是花费了多少时间?”她的性子应该要比这活泼可爱才是。
她眼里闪过诧异,“您怎么就觉得我那是特意的。”
徐禹谦笑了起来,“你真要那么淡定,我会说你像娘的那双鹿?”
被再度比喻为小动物,惋芷瞪他一眼,旋即垂了眸,眸里染着很淡的哀色。“不是特意的,是真习惯了。我娘亲去得早,而我只见过她的画像,父亲和我说,她是端庄聪慧的女子。兄长和我说,娘亲性子温婉,我笑起来时很像她……我就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娘亲那样出色的女子。”所以,她不管学什么都会极力成为姐妹中最出色的那个。
徐禹谦听着,心里钝钝生疼。
她哪里是希望成为她娘亲那样的女子,而是害怕自己坠了娘亲的声名。
她从小是过着怎样小心翼翼的生活,难怪她那么倔强又有些别扭,不被逼到极致总是克制着情绪。程氏应该待她真的很好,不然以她这种性子做不来面对继母时的娇憨,可继母到底还是比不过血脉相连的生母。
他思索着,手无意识的轻轻按捏着她指尖。“你很好,真的。我倒是更喜欢会朝我大声说话,质问我的惋芷。”
她又抬起头看他,这一点儿也不像是夸奖,小声道:“我又不是泼妇。”
小姑娘不满嘟囔逗得徐禹谦少有的大声笑,搂着她轻哄。“是我不会说话……”对她更是怜惜,也决定事情到跟前了再和她说,他真的是放心不下。
两人在屋里又说了会话,就到该去请安的时辰,换好衣裳由丫鬟婆子簇拥着往颐鹤院去。
二房三房每次都是最早的,夫妻俩到时,他们已围着老夫人说话好一阵。
徐老夫人戴着金线绣万字不断头抹额,银红色的妆花纹长褂,衬得她面色红润精神奕奕,见着最小的儿子儿媳妇前来脸上笑容骤然深几分。二太太三太太相视一眼,都识趣闭了嘴。
见过礼,徐老夫人就只拉了惋芷手说话,徐禹谦端着茶含笑听着。
到快要摆饭时,大房一众才姗姗来迟,惋芷站起身给承恩侯夫妻见礼,再抬头竟看到徐光霁也抬脚跨了进屋。
她瞥了一眼,就移开视线,余光扫过他沾了星点泥土的袍子下摆,神色漠然。
徐老夫人见着孙子笑容更灿烂了,招手让他坐到身边,先是怪他读书要紧怎么还过来,又问他这两日的吃食休息reads;。惋芷就趁机坐到一边,与二太太三太太说起家常。
徐禹谦却是注意到他鞋底沾的春草,眸中的笑意淡了下去。
是踏着花圃走过才能沾一鞋,还溅了泥点子,这是多着急?他这侄子行事,越来越让人费解和不爽了。
在颐鹤院用过晚饭,众人又哄着老夫人笑闹好一会才散去。
回到院子,徐禹谦拉着惋芷往后院走。
“先前说好要给你在后园搭个暖房,你来看看是要建在哪个位置合适。”
惋芷看着已全黑的天,身前身后一大群丫鬟婆子打着灯笼照路,觉得太过劳师动众。
“四爷,要不明儿再看吧。”其实建哪个位置也都不打紧的。
徐禹谦却道:“现在看好,一会就可以让秦勇连夜寻了工匠来。”得在他离府前建好,工匠都是些粗人,别冲撞了她。
惋芷不明白他的着急,只好顺从点头。
后园单僻出来的花园挺大,有荷池,有假山,只是草木甚少显得太过空旷,在初春的月份里就有着股荒凉感。
被徐禹谦小心翼翼扶着绕了一圈,她决定就建在荷池边的空地,那边留白大足够再搭一座精致小巧的小楼。一楼做成水榭。
徐禹谦觉得这想法不错,一寻思若是要建座小楼,是没法在他离开前完工,少说得一两个月。他不由得去看她,见她双眸亮晶晶的,宛如从夜空掉落的辰星,怎么都舍不得开口拒绝。
“好,只是工期就要晚上许多…”他派人将园子门日夜守住就是。
“没有关系的,建好就是荷花开的时节,我们坐在水榭喝茶赏荷,微风抚过,定然很惬意。”
闻言,他也变得有些期待。
他们吗?确实值得期待。
两人又围着空地转一圈,敲定细节,才在簇拥下回了房。
徐禹谦将她送回屋,又再去趟书房寻了秦勇过来,将建小楼的事全权交由他,再说起其它事来。
“我会在初五动身,再晚老师那就说不过去了。”
秦勇却吃惊道:“爷您这是不带上我?”
“你是我身上的虱子不成,总得黏得我?这些日子给我守在家,太太那有一点儿不妥,我就将你扔回开封去!你老子肯定乐意。”
“您这可真是无情,好歹我们从小就一块长大的,就差没穿一条裤子了,哦不对。我爹说我还真穿过您的开档裤……”
“你要不现在就回开封去吧。”徐禹谦见他又开始胡绉起来,抬手打住。
秦勇就哀嚎起来,“我不说还不成?一定完成您的吩咐,把院子围得连只蚊子也进不去,绝不让人扰了太太。”让他回家,他爹肯定得把什么翠花二丫的塞给他!
都不知是圆是扁就要成亲,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徐禹谦这才神色微霁,又想着或许把惋芷送到娘那去,有她老人家照看着或者更让他安心些。
回到正房,惋芷已经歇下,睡得很沉。
徐禹谦回想起早间的事,微微一笑reads;。她要乱猜他心思,又和他对峙,还见管事请安来回跑的,也该是累了。
他就站在床边看她睡颜。
小小的脸陷在一片红色中,红唇微张,莹润柔软。他不自觉的想起白天那甜美的滋味,心生旖旎,撑在床边俯身轻轻用唇去碰她的,好一会才舍得松开气息絮乱的去了净房盥洗。
次日清晨,惯例去了徐老夫人屋里请安用过饭,惋芷便告退回房准备见管事。
再次面对她的管事们没了昨日的精神,个个像霜打的个茄子,神情颓败不安。
徐禹谦昨日错过一场,今日特意坐在西次间的炕上,开着槅扇露品茶听动静。
惋芷一句寒暄的话也没有,点了许四家的,让她捧着帐目一条条说清所标注问题,玉桂就站在边上着看她。
许四家的翻开帐本,头皮发麻,抖着唇没有支吾出一个字。
“这是怎么了?”惋芷捧着茶碗,手指摩挲着碗沿,微笑着问。
许四家的身子一抖,跪了下去回道:“太太,奴婢实在无法回答您的这些问题。”
“哦?”她听着,很诧异的样子拉了个尾音。
季嬷嬷看得眼直溜转,想不通一句话都没有怎么许四家的就吓成这样,十分好奇惋芷究竟留给她什么难题。徐禹谦也听得来了兴趣,将茶放到一边。
这时,许四家的偷偷抬眼与齐妈妈对视,动作极快,并未有人察觉。
也是这一眼,让她鼓足了勇气说道:“回太太,因为您问的与奴婢采买的东西市价完全不一样。侯府本就有固定商户送东西来,这些商户也是从老夫人管家时就在用的,每一笔也都写得清清楚楚,再明白不过。且每个时候各样东西也是价格不一,像是遇到旱灾收成少的时候,粮食卖到十两一石也是有的……”m.χIùmЬ.CǒM
“原来是这样。”惋芷神色淡淡。
本来忐忑的许四家的心里一松,大声应是。激动想着齐妈妈这说辞还真顶用,搬出老夫人来说是沿用以前的老商户,四太太心里再不满也只能吃瘪。不能点明错处,她就没有罚自己的理由。
惋芷本是抿直的唇勾了个清浅弧度,侧头去看季嬷嬷。“季嬷嬷,是这样子的吗?”
季嬷嬷管事许久,哪里没看明白眼下的事,这许四家的肯定是帐上出了纰漏,被太太抓实了。却奸狡的搬出老夫人来。
可偏偏侯府里采买一直是这样。
“侯府确实一直用着以前的老商户。”季嬷嬷只得实言,有些担心去看惋芷。
惋芷闻言轻笑,再度看向许四家的,然后还有那一溜管事,杨声问:“你们手上那些问题,也是像许四的家说法一样?所行所用都是按着以往的例子沿用下来的?”
众人相互看一眼,想到惋芷那些让人打颤的刁钻问题,再想到昨晚一起商量的结果,还是拧作了一股绳。
“回太太,确实如此。”
徐禹谦听到这皱着眉就站起身往外走。
这些管事的明显或多或少都有问题,他心里也明白,不捞点好处这些人做事也不能真那么尽心心力。不管朝堂还是后宅,就没有人不起贪念的,前者贪恋权势,后者是关乎利益……如今这些管事明显准备一致对外,他的小姑娘遇到棘手的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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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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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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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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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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