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坐而起,都要气疯了。

  都是江戎昨晚耍流氓的后遗症。

  什么一夜七次,他们俩什么时候七次过?!

  他就是等她忍不住和她争执,好开这个话头。

  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找的厨师也是老奸巨猾。

  她不上当,她忍了,可做梦还要被欺负一次。

  她穿着睡衣冲下楼,喝了一大杯冰水,趴在料理台上,浑身和火烧一样难受。

  她觉得是愤怒,一拍桌子。

  昨晚她应该说,“……他一定是记错人了!”

  当时被吓的脑子不会转了呀,她捂着额头上楼去,——江戎这不要脸的样子,她保证给单位人说,人家都不相信。

  大老板年轻有为各种好……沈非烟一边腹诽一边去洗澡。

  她热呀。

  ******

  她决定今天坐公车上班,一出门,却遇上sky。

  sky笑着说,“姐,戎哥有事来不了,我来送你上班。”

  沈非烟咬了咬牙,还是上了车。

  她可不想sky开车跟在公交车后面。

  江戎显然是也知道她反应过来会找事,他后面几天都没出现。

  令反应过来,想要收拾他的沈非烟,死活找不到机会。

  周六,沈非烟早上起来,一边处理邮件,一边做早餐。

  各种沙拉的小叶子,加上干的番茄,九层塔叶子。

  甜菜根切成薄片,加橄榄油去烤。

  又顺便烤了两根香肠。

  电话在桌上响,她看了一眼,是刘思睿发来的短信,说一会送菜的就到。

  她放下手机,顺手翻了翻,没有江戎的骚扰短信或者电话。从她回来第二天,他就挤到她的生活里,这次一周他没出现,是时间最久的。

  门响,她过去开门,以为是快递。

  门一开,一条白色狗影顺着门缝就钻了进来,她看去,那狗欢快地往客厅疯跑,她大声惊喜地叫道,“甜甜!”

  甜甜刚跑到落地门玻璃前,急刹车停住,拔腿转向,疯了一样在屋里撒欢,跑上二楼的楼梯,只上了几层,又转头跑下来,直接跑到沈非烟腿边,拼了命地跳。

  白色毛绒绒地身子,一下下撞在沈非烟腿上,爪子更有劲,每一下趴沈非烟的时候,都像在推她。

  沈非烟弯腰抱起他,“认出我了吗?认出了吗?”

  甜甜汪汪地叫,在她手上扭动,好像高兴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又蹭着往沈非烟脸上去舔她。

  她笑着躲开,看向跟进来的江戎,他身上是墨蓝色的西装,修身的款式,时尚细致,像来约会的。

  沈非烟当没看见转开目光。

  江戎凑上去她旁边,说,“他今天想吃牛排,我就带他过来了。”

  语气温言细语,又带调笑,十足专心讨好女朋友的男朋友。

  沈非烟没搭理他,抱着甜甜进去,和甜甜说,“有刚刚煎的香肠,你现在吃香肠吗?还是你现在和我一样,都吃简餐,要控制体型?”

  甜甜汪汪地叫,声调兴奋。

  江戎跟过去,看到沈非烟把甜甜放在高椅上,她拿了个干净碟子,正把香肠放进里面,切成一块一块。

  甜甜蹲坐的椅子上,一直看她。

  江戎去厨房,拿了一个一次性的盘子出来,“给他用这个盘子。”

  沈非烟没说话把香肠一块块捏进去。

  江戎拿了沈非烟抱甜甜的那张照片,放在甜甜面前问,“还认识你自己吗?”

  甜甜对着镜框叫,又对着江戎叫。

  江戎用镜框压了下甜甜的脑袋。

  甜甜继续叫。

  他每叫一下,浑身都跟着用劲,沈非烟笑着把装香肠的碟子放在地上,甜甜跟着跳了下去,围着盘子开始吃。

  那是甜甜以前吃饭的位置,他埋头苦吃,很快就吃完了。

  一根香肠只能切六块,沈非烟看着甜甜问江戎,“他早上吃东西了吗?”

  “吃过了。——不用给他了。”

  江戎看到沈非烟明显只做了自己的早餐。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相框,上面的沈非烟回来了,甜甜,也回来了。

  沈非烟转身去厨房给甜甜倒水。

  看到江戎在看照片。

  她端了水出来,蹲下给甜甜喝。

  又温柔地说,“还记得我呢是不是甜甜,甜甜……你怎么过了六年也没有长个子……还是小矮子,在狗里面,你也是矮的吧,不过你们不比个子吧……你们比较的是体型……体型你知道是什么吗?”

  江戎看向她,这种语气久别重逢,语调温柔里带着胡搅蛮缠,故意没话找话说个不停。

  听话的人,只能听出来一个意思,

  就是“我很喜欢你,我喜欢和你说话。”

  时光好像飘远,蹲在那里的沈非烟,渐渐成了过去的那一个。

  江戎还记得那天,

  天上落着小雨,树上开着花,白的,红的,新开学,他和一堆男生围着在看本新出的汽车杂志,班里有女生说,“看,那个就是沈非烟。”

  这种语气夹着反感和不怀好意,还有无法掩饰的妒忌。

  江戎充耳不闻,可周围的男生都开始心不在焉。

  那是第一次,江戎发现,他到了一个,女孩比车更吸引同龄人的年纪。

  淅淅沥沥的小雨,他们在一楼,他随着大家看去,窗外多了陆陆续续经过的雨伞,其中一把纯银色的伞,很好的材质,雨滴顺着往下,滴滴答答,伞随人动,轻柔过去。

  不多时,教室门口喧哗,几个女生进来,脸上笑容自信,光芒四射,都是天之骄女日积月累才能有的那种光彩。

  教室里猛然变得沉默。

  长裙,短裙,各种青春亮眼的最后,那柄银色的直柄伞被人提着走进来。

  她穿着红裙子,白衬衫,外面是一件复古姜黄色的短毛衣,头发到肩膀,不是很卷的卷发,好像天生的,又好像烫过,很自然,静止的时候也有跳跃感,她的整个人,都像手里的直柄伞,精细,亭亭玉立,纤华毕现地美丽着。

  女孩叽叽喳喳擦身上散落的雨水。

  她左右看着,找地方放伞,一个女孩拽过她,对另一个人说,“来,这就是沈非烟,给你介绍一下。”

  沈非烟被拽过去,手里的伞在地上甩出一条水痕,拽她的女孩搭上她的肩膀,把她搂到怀里和朋友介绍,她说了两句话,回头,看地上的水,手里的伞,好像无处安放。

  “伞放哪儿?”她问

  “先拿着。”搂着她的女孩抬手扶着她的头,让她看向对面人,和人家聊天。

  她手里的伞,又晃了两下,最后,按在地下,无奈地从众了……伞尖聚积的水滴,一点一点汇聚,落了满地。

  江戎第一次替一个陌生人心焦,好像知道她在发愁什么。

  这种心焦是不由自主的,在他意识到之前,就已经发生了。

  有男生走过去,收了她们的伞去放。

  江戎挪开了目光,他看到的东西,别人也看到了。

  从那天开始,他就知道,女生眼里看到的沈非烟,和男生看到的是不一样的。

  女生怎么那么讨厌她?

  而和她关系好的女生,现在都跟着理想,梦想,各种幻想,世界各地尽情落地生根了。

  全家移民的都有。

  只有她,从天上到地下,辗转一圈,终是能够回来。

  他在沈非烟身边蹲下,看她头摸着甜甜的头,一下一下。

  “还生气吗?”他问。

  语气轻轻的,带着讨好。

  沈非烟没说话。

  江戎站起来,抬手拉起她。

  “你先吃饭。”

  他力气大,沈非烟是被强行拽起的。

  沈非烟愕然地看着被拉的手,而后什么也没说,去洗手,继续准备早餐。

  没有问江戎要不要吃。

  江戎走过去,看着她开了一个室内的烧烤炉,上面电连着铁板的,她放了一块三文鱼上去,那香肠都给甜甜吃,她改成吃鱼。

  江戎看那一点点鱼,担心她吃不饱。

  “你做东西,怎么总做那么少?”

  沈非烟没好气地说,“你也是做餐厅的人,不知道少而精的道理吗?”

  江戎走过去,从后面搂上沈非烟,“我知道,但怕你吃不饱。”

  “你干什么?”沈非烟没有被分散注意力。wWW.ΧìǔΜЬ.CǒΜ

  “没干什么。”他答,手上用力,搂紧了她。

  沈非烟恼火道,“你什么意思?”

  江戎咬她的肩膀,他如果实话实说,她又会拒绝他,他不说,就是咬着沈非烟的肩膀。

  不松口,不放手。

  “哐当……”一声,沈非烟把手里的碟子扔了出去,陶瓷盘子碎在冰箱角。

  她发脾气了。

  江戎松开手,自言自语说,“这个碟子我也看着不熟悉,扔了就扔了。”

  沈非烟一下记得,他曾经说过的,最不喜欢看到她周围出现他不熟悉的东西,不熟悉人。

  刚想刺两句,看到他已经开始收拾那摔碎的碟子。

  她把鱼夹到碟子里。

  关了铁板,自己去吃饭。

  看也不看江戎。好像他真的是钟点工。

  江戎怕有碎瓷,挪了冰箱,收拾的很仔细。

  沈非烟看着他挪,看着他用吸尘器,又用毛巾,一点点周围检查。

  她的手腕隐隐作痛,是他早前拉的。

  他真正用力的时候,她半点反抗余地都没。

  以前就是,何况现在。

  她低头慢慢吃东西。

  早在初中她就见识过。

  那年春天,班里去春游,去看瀑布。

  瀑布边,大家有人提议下水去,她挽着裤腿,觉得最大的问题是水也许会冰,但一冬天的约束,就令她们也都像开春花一样,想快快见点水,她跟着大家下水。

  水又冰又疾,从她脚脖子上滑过,她痒的直笑。

  她弯腰在水里摸,那水清凉却看不出深浅。

  前面有女生在摸石头,扔给她,她捡了捏在手里,也弯腰自己摸。

  旁边一阵水花过来,有人下水动静太大,她刚想看看是谁,手腕就被人抓住,粗暴地拽起了她,她被水花溅了一脸水,看着抓她的江戎,都傻了。

  江戎说,“谁让你下水的?中间水深,你知道吗?”

  她指着前面几步的,“她们先下,我才下的!你怎么不说她们。”

  江戎有天生的领袖气质,班里男生女生都喜欢围着他马首是瞻,那是他第一次和她说话,她以为他在训斥她。

  还辩解的很委屈。

  江戎拽着她往后几步,上岸,江戎扔下她,走到旁边去脱袜子。

  水中间一个女生脚下打滑,忽然落进水里。

  大家喊着去救人。

  沈非烟看向江戎,江戎刚狼狈地脱下湿哒哒的袜子,却没动。

  已经有别人急着跑下水去拉人。

  女生没事,很快就被拽了上来,只是一身水。

  大家忙着凑衣服给她。

  老师过来,把下水的同学挨个训斥了一顿。

  包括她。

  江戎被男生簇拥着坐在远处大石头上,男生挡着他,过了会大家散开,她看到江戎脱了牛仔裤,里面还有运动短裤。

  他刚刚下水一定很急,连袜子都没有脱,也没来得及拉起来裤子。

  沈非烟喝了一口咖啡,拉回来自己的胡思乱想。

  门响,江戎帮她去收了快递。

  “你又和别人订了菜?算了!我看看这周送的什么?”

  他去厨房看,鲜肉,鲜鱼,蔬菜,一样样检查,该放冰箱的放冰箱。

  沈非烟慢慢吃着早餐。

  江戎这辈子是抽了绝好的一手牌,上学的时候就风光,那个年纪的男孩,帅气自信,家里有钱,样子生的好,人缘又好,他简直无往不利。

  现在更是,毕业不用愁工作,直接接班上岗,他们同龄还都刚准备向管理层进发呢,他已经一步到位了。

  沈非烟觉得,对于江戎来说,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有得到她。

  她喝了一口咖啡,所以她理解这个“神经病”。

  放下杯子她说,“咱们出去吧。”

  她走去穿鞋。

  “甜甜——”江戎叫,又问沈非烟,“那你那些菜呢?”

  “先放着。”沈非烟打开门口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根狗绳,“甜甜,快来,咱们出去散步去。”

  甜甜已经楼上楼上跑了两次,此时受到召唤,从三楼冲下来。

  沈非烟弯腰给甜甜扣上扣子,对他说,“带甜甜去外面公园转转好不好?”

  江戎说,“穿件外套,外头冷。”

  沈非烟从门口的柜子里拿出外套来,又弯腰,在下面找,“我记得这里有甜甜的衣服。”她抽了一个筐子出来,却一眼看到上面的t恤,白色的,翻领,她忙推了回去。

  江戎笑起来,那是他的旧衣服。

  沈非烟站起来,穿上风衣,绑了腰带。

  江戎牵着狗,拿着钥匙,跟在她后面出门。

  沈非烟说,“我关烤箱了没?”

  “关了。”江戎说,“我检查了。”

  沈非烟放心,走了两步,猛然回头看向江戎。

  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钥匙。

  “谁让你帮我锁门,不知道是不是又想偷配我的钥匙。”

  江戎笑着抖了抖甜甜的绳子,藏着总有一天,沈非烟会知道真相,而后恼羞成怒的乐趣。166阅读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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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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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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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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