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朱景禛谋朝篡位,大楚在朱玉的统治下必将亡国,可纵使朱景禛有运筹维幄,指点江山的才能,也不可能在短期之内就收拾好朱玉留下的烂摊子。
按理说,大楚积弊难消,又内忧外患,比之东秦好不了多少,甚至更加风雨飘摇,朱景禛应巴不得与东秦联盟才是,这会子他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倒叫他颇为忧虑。
他谋算良多,却未算出太上皇朱玉有如此之才,更未算出朱景禛与朱玉之间表面上竟然和睦,他欲挑起大楚内乱显然落了个空,想占的上风也未占到半分。
不过朱景禛和朱玉表面上的和睦不代表真的和睦,他二人的尴尬关系注定要你死我活,既终将走到这一步,朱景禛怎么不早早杀了朱玉这个隐患,他想不明白。
唯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
朱景禛下朝之后,天空忽乌云蔽日,一道霹雳击破长空,黄豆般的雨从空落了下来,黄瓦红墙被笼罩在雾蒙蒙的雨水之中,地面上到处都跳跃着欢快的水花。
朱景禛立未央宫外丹樨之上,抬眸望一眼这苍茫天空,任凭密密雨水打湿脸庞,打湿衣衫。
李德胜见状,吓得赶紧将手中麈尾扔到旁边的小太监手里,自个麻溜的跑向殿内拿了一把伞,遮到朱景禛头顶。
“皇上,龙体要紧,虽说眼见着要立夏,但这狂风暴雨一袭来,还是冰凉入骨啊……”
“退下!”朱景禛眼中闪过一丝阴霾。琇書蛧
如今岭南水灾,瞧着滂沱大雨,他怎么不忧心。
“微臣刚经过太极宫见太上皇在淋雨,及至来到未央宫又见皇上在淋雨,皇上和太上皇真是……”君北衍话到一半便不再说了。
李德胜正急的无法,抬眸一见是国师大人撑着一把油纸伞走过来了,他赶紧撑伞迎了过去,恭敬的敛衽行了个礼。
“国师大人您来的正好,您赶紧帮奴才劝劝皇上回殿避雨,这么大的雨淋在身上受了风寒可了不得。”
君北衍急步走了过来,收了伞,向朱景禛行了君臣大礼,淡声问道:“皇上可是为岭南水灾而忧?”
朱景禛神情一黯,再看天空时,雨势突然小了许多,不过片刻,雨势渐止。
他叹息一声道:“万里长堤,毁于蝼蚁,去岁重修岭南宁河堤坝,岭南上下一百二十名官吏朋比为奸,贪章枉法,欺蒙朝廷,昧下心来上下联手一起贪了朝廷重修河坝的五百万两,这些人偷工减料,水下护岸抛石少抛多计,水上护坡块石以薄充厚,现如今堤坝已有多处断裂,若一旦决堤,岭南百姓死伤无数,朕如何能心安?”
君北衍见朱景禛满面忧色,不免唏嘘道:“越是多事之秋,皇上越是该保重龙体,皇上乃一国之君,心系百姓乃百姓之福,微臣今日所来正为岭南之事。”
“莫非国师有了解决之道?”
“昨日微臣夜观天象,岭南大雨明日午后可止,只是……”
“只是什么?”
“十日之后大雨重至,届时狂风大作,雨势更甚,恐再持续一月有余。”
朱景禛神情一凛,沉思片刻颔首道:“十日光景虽然短促,但总好过没有,唯今之计先把岭南百姓迁走,再重修堤坝,挖掘排水河。”
“皇上思虑周全,只是这些都需要大笔银两,微臣怕……”君北衍面带犹豫。
朱景禛左手抵住颌下,微顿片刻,像是突然下了决定道:“如今老八在渠阳动静很大,朕听闻渠阳王富可敌国,竟闲的无事大肆在渠阳王府挖河行船,这规制连皇宫也不能有,朕瞧他很有钱嘛!是时候该让他出一份力了。”
君北衍淡淡一笑:“只怕皇上一下旨,渠阳王又要重病了,不仅他病,连着王妃和众姬妾也会过了病气一起大病,到时渠阳王必然拿重金遍寻名医,哪里还能有银子出力。”
朱景禛冷笑一声:“他不是思念京都的繁华么?既如此,朕就许他进京就是了。”
“难道皇上不怕他进京闹出事来?”
“放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总比天高皇帝远的好。”
君北衍恍悟笑道:“皇上深谋远虑,乃微臣所不及,不仅渠阳王,如今皇宫里不还住着现成的财主么?”
“国师说的是东秦太子季承欢?”
君北衍笑道:“此次东秦前来和亲带来了丰厚嫁妆,正可解燃眉之急。”
“说起和亲,朕虽求之却不能轻许之,东秦人的心思你我心知肚明,不过是想弄个眼睛时刻盯着我大楚罢了,盯着别人就算了,偏偏是景然。”
君北衍心知端王其人,从不涉任何党争,无心于江山社稷,每天只顾风花雪月,满腔心思只放在歌舞音律之上,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太后唯一的亲儿子,而太后名义上是吕家庶出三小姐,实则是紫雪国公主,只不过她这个公主上不得台面,是个私生女。
至于太后如何流落到吕家成为庶出三小姐,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吕家嫡长女吕璇衣,也就是皇上的亲生母亲,按理说吕家的关系与皇帝更近,皇帝更应该扶持吕家才是,偏偏吕家在当年吕璇衣之死的事件上近乎残酷,导致皇帝不待见吕家。
皇帝不待见,太后倒很待见吕家,近日来有大力提拔之意,只不过为了顾及皇帝的心情,太后提拔吕家提拔的小心翼翼。
太后过的小心翼翼当然会心有不甘,心有不甘就会生异心,更何况如今的紫雪国老皇后两腿一翘归西了,这老皇后素有“紫雪贾南风”之称,妒忌多权诈,紫雪国老皇帝深惧她,她一翘腿,老皇帝终于得了自由,方想起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大楚太后吕瑶。
太后对紫雪国老皇帝有怨忿之情,不愿相认,但不管她认不认,太后至少拥有整个紫雪国作为后盾的机会。
太后一心想扶植登上帝位的是朱景然而不是朱景禛,只可惜一来朱景然无意于帝位,二来朱景禛心机谋略实在太过厉害,导致太后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辅助了朱景禛。
朱景然表面上玩世不恭,实则心思敏锐,他想不想谋反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力谋反,而皇帝显然不愿意与朱景然走到对立面。
相较于皇上的其他兄弟,朱景然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无疑于是非常特别的,朱景然自小随皇上一起长大,更是追随皇帝四处征战,九死一生,皇帝视他如血脉骨肉。
这一次,东秦和亲,合硕为嫁得朱景然费尽心思,竟然从一个可以与太上皇一较高下的大胖子蜕变成窈窕美人,这份毅力非常人所能及。
合硕公主若单纯的思慕端王也就罢了,偏偏合硕公主目的不单纯,她嫁给端王于皇帝而言隐患无穷,所以皇帝并不乐意见到合硕真能成功嫁给端王,但明面上他不好表示出来,毕竟大楚风雨飘摇,还需要与东秦联盟。
正想着,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咦?太上皇,你潜伏在此偷看谁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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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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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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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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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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