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娘的身体状态一直不太好,到我十岁那年才有所好转,又怀了一个孩子。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那年,我爸开着拖拉机往外面运木材的时候,遇到泥石流,连人带车都被埋了。
我娘伤心过度,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又没保住。
从那时候开始,我娘成了寡妇,整天以泪洗面。
我也成了一个没爹的孩子,感觉天都塌了。
我有个亲叔叔,是个哑巴,别人还说他脑子有问题,都看不起他,也没有姑娘嫁给他,他到二十多岁还打着光棍。
我知道小叔并不傻,只是因为自卑,不愿意给别人多说话。
而且他对我很好,特别是我爹去世之后,他每天都送我上学,接我放学,怕我累着,也不让我走路,一直背着我。
不仅如此,地里的活儿,包括一些稍微重一点的家务活,都是小叔帮着干的。
从他身上,我感受到了一种不是父爱却胜似父爱的东西,也让我慢慢从我爹去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只是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村里就有了风言风语,说小叔肯定是把我妈睡了,所以他才会对我们娘俩这么好,还有的人说我就是我小叔生的。
我那时候已经十二三岁了,虽然对这些事只有一个大概的认知,但也知道这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儿,有时候都不愿意出门。
我娘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样子,骨子里却有一种农村妇女特有的贞洁,她也不和村里的那些长舌妇撕巴,打起包裹拎着我就要回娘家。
我娘对奶奶说,家里面没了男人就剩下一对孤儿寡母,还住着一个成了年的单身小叔,总归是不方便。
没想到奶奶却大发雷霆,拿着扫帚拦在了院门口,指着我娘的鼻子大声叫骂道:“我大儿子这才刚死,你就耐不住寂寞想偷汉子,有什么不方便的?我看你是嫌小叔住在家里不方便你偷人!”
娘没敢回嘴,一个人回到屋子里默默垂泪,她把名声看得很重,奶奶撂下了这样的话,她一时倒不好再提回娘家的事情。
可没想到的是,那天之后,奶奶琢磨着这家怕是留不住我娘,暗地里竟然打起了匪夷所思的念头。
没过几天,奶奶突然煮了一大桌子菜,还搬来一坛子老酒,把家里人都叫到了饭桌上。自从我爸死后,我已经很久没看到肉菜了,盯着油光四溢的猪头肉就移不开眼睛。
奶奶乐呵呵的给我夹上了一大筷子,又给我娘倒上了一碗酒,说道:“娃他娘,前些日子是我不对,我给你陪个不是。”
我娘有些惶恐的接过酒。
奶奶叹了一口气,接着道:“老婆子虽然年纪大了,可耳朵不聋,哪里不知道村里面的那些流言,只是咱家已经少了一个顶梁柱,你要是再带着娃走了,咱们这个家可就散了哟。咱们娘俩都是命苦的,我这个当妈的求求你,再怎么艰苦,咱们这家人也要一起搀扶着走下去……”
奶奶的一席话说得情真意切,不止我娘听得眼泪汪汪,连一向沉默寡言的小叔,都端起酒碗狠狠的一口喝了下去。
后面她们又唠了很多话,可我一句都没听进去,因为奶奶给我也倒了半碗酒,我早已经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等我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家里出了大事情。
娘和小叔竟然睡到了一个屋子里,两个人都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
我娘醒过来的时候,发了疯似的把小叔踢下炕,穿上衣服就要回娘家,可奶奶却拿着扫帚堵住房门,不让我娘走。
奶奶毕竟年纪大了,虽然我娘身子骨一向很弱,她也有些扛不住几乎发疯的我娘,赶紧喊我小叔把媳妇拉回去。
小叔迟疑了一下,他抬头看了看我娘,眼神里闪过一丝愧疚,但到底还是上去,帮着奶奶把我娘撵回了屋子里。
我娘的哭声凄厉无比,让奶奶放她出去。
奶奶急忙把屋子门锁上,这才松了一口气,冲着拍打房门的我娘嚷道:“放你个鬼,你这个没良心的骚东西,我大儿子死了还想带走我的孙子,你成心想让我杜家绝后是不是!我呸!”
“我告诉你,你就踏踏实实在这个家呆着,我大儿子死了还有小儿子,以后你就是我小儿子的媳妇了!”
奶奶留下这么一句话,拉着我就走了,只剩下房间内嚎啕大哭的我娘,还有默默站在一旁的小叔。
几天之后,奶奶找来几个她娘家的青壮后生,绑着我娘和我小叔磕了头拜了堂,我娘就这样成了我小叔的媳妇。
我后来才知道,其实小叔也一直喜欢我娘,而且他觉得我爸死了后,他这个当弟弟的应该扛起家里面的担子,所以也就默许了奶奶的做法。
我知道我娘很不情愿,可一边是奶奶和小叔,一边是亲娘,我无所适从,不知道究竟应该站在哪边。
虽然逼着娘嫁给了小叔,但奶奶对娘一直都放心不下,仍然把娘锁在屋子里,只是每天按时送饭进去,我娘一开始还苦苦的哀求奶奶,哀求小叔放她走。
我奶奶一直对我很好,但是在这件事上就不让步,连小叔也一直沉默不语。
一个多月后,我娘又害喜了,她怀上了小叔的孩子。
娘的肚子很快就大了起来,她也似乎认了命,没有再吵再闹,也没嚷嚷着要走。m.χIùmЬ.CǒM
我那时心里面还有些高兴,觉得我爸和小叔都是亲人,娘和谁在一起好像都没什么差别,而且村里也没人再嘲笑我是没爹的孩子了。
奶奶对娘的戒备也松了下来,终于把娘从屋子里放了出来,还叮嘱我小心照看着点我娘,别让她肚子的娃儿再出什么差错。
可怕什么就来什么,我娘临盆的时候,我和小叔站在门口等着,没多久就听到我奶奶在房间里大骂,说我娘这个扫把星就是来克他们家的,把她的儿子克死了,孙子也克死了仨。
我知道这个孩子又没保住,心里像有一块大石头堵着,闷的慌。
很快,产婆捧着一个破布团走了出来,那个布团渗着乌黑猩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我想揭开布团看看,小叔不让,直接用箢箕装着布团往后山走。
产婆又进了我娘的房间,我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就跟着小叔来到后山,挖了一个坑,把布团给埋了,再按照我们那的习俗,把箢箕盖在上面。
做完这些,小叔摸了摸我的头,示意我不要害怕。
我们回到家的时候,看到院子外面围了有很多村里的邻居,他们这些年一直在看我们家的笑话,这次也是来看笑话的。
奶奶一直在院子里骂我娘是个杀千刀的,专门克她家的男人。
我听着心里很难受,朝着我娘的房间走去,想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推开房门之后,我看到前面吊着一个人,是我娘,她上吊自杀了!
我娘的舌头拉得老长,一双眼珠子睁的大大的,好像就要凸出来了,死死的盯着门口,离了地的双脚在空中晃动。
这情景别提多骇人了,吓得我两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然后就大哭起来。
除了害怕,我更多的还是伤心和惊恐,我亲爹死了,现在连亲娘也死了,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奶奶和小叔,还有外面那些看热闹的邻居听到我的哭声,全都围了过来。
小叔马上把我娘抱下来,放在床上,用被子盖好。
那些邻居窃窃私语,说我娘是被奶奶逼死的,要不是奶奶逼我娘嫁给小叔,还怀了孩子,我娘肯定不会自杀。
奶奶一气之下就把那些人往外面赶,说我娘是觉得自己害死了自己的丈夫和三个儿子,觉得对不起杜家才自杀的,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把那些人赶出房间之后,奶奶抱着我的头,让我别怕,又让一脸痛苦的小叔用席子把娘的尸体裹住,抗到后山挖个坑埋了。
我当时十五岁了,懂的也不少,不想这么草率的把我娘葬了,所以哭着跟奶奶说把我娘葬的风光点。
奶奶却说我娘就是专门来祸害我们家的,花这钱不值当,不如留着给我念书,她还把我从房间里拉了出来,催促小叔快点把我娘的尸体处理了。
小叔盯着娘的尸体看了许久,一咬牙出了门,奶奶问他去做什么,他也没反应。
奶奶没法,就拉着我跟邻居数落起了我娘的种种不是。
过了十几分钟,小叔带了几个人回来,领头的是我的大爷爷,也就是我爷爷的亲哥哥。
我爷爷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他上面有一个哥哥,就是我大爷爷,下面还有一个妹妹,我叫姑婆。
可能是因为我奶奶性格的原因,大爷爷和姑婆家在我爷爷死后不太愿意跟我们家往来,只有发生大事儿的时候才会走动。
大爷爷的脸色有点难看,进屋之后就说我奶奶太过份了,人在做,天在看,先不说我娘是怎么死的,但是她再怎么也是杜家的人,而且为这个家留下了一根苗,如果死后连一个葬礼都没有,别人以后肯定要戳我们杜家的脊梁骨。
大爷爷的辈分比奶奶高,奶奶张了张嘴,没说出一句话来,然后狠狠的瞪了小叔一眼,一个人回房了。
我们那办红白喜事儿都是乡里乡亲的搭手帮忙,虽然很多邻居一直在看我们家的笑话,但是到了死人这种大事儿的时候,他们都自动过来帮忙,一起在我们家堂屋里搭了一个灵堂。
棺材是小叔从别人家买来的,把我娘净身之后装了进去,再封起来。
这一忙活都已经到晚上了,我一直在旁边看着,眼泪没有停过,心里跟刀割一样难受。
奶奶在屋里一直没出来过,饭也没吃。
晚上,我穿着麻衣坐在灵堂边上守灵,小叔就坐在我旁边。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更加的不是滋味。
事情闹到这一步,我真不知道该怪谁,我想恨我奶奶和小叔,但是真恨不起来,他们都对我太好了……
来帮忙的那些邻居都回去了,到了下半夜的时候,灵堂里静悄悄,好像已经与世隔绝了,让人有些怕。
“呜……”
我正有些困意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声音。
这声音像是女人的哭声,还夹杂着抽泣声,很悠长,空灵,还很凄凉,好像一直在脑子里萦绕,挥之不去,让人闻之落泪,又觉得毛骨悚然,像极了电视里的鬼哭。
我吓得扑在小叔怀里,一动不敢动。
过了几秒钟,这“呜呜”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就像有个女人附在耳边哭泣,哭的肝肠寸断。
这时已经明显可以听出,哭声是从我娘的棺材里发出来的,而且越传越远,像是回音一样在空中飘荡,久久不散。
我娘棺材里传出来的哭声,让人听了之后毛骨悚然。
“你这个害人精,又想来害我们家是吧?信不信我把棺材砸了,拆了你的骨头,把你挫骨扬灰!”
奶奶突然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气急败坏的对着我娘的棺材一阵大喊,还用脚在棺材上一阵猛踹,嘴里一直骂骂咧咧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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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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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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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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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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