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阳光穿过层层树叶,铺洒在葱郁的草木间,留下一地斑驳的光影。
孟珩凝神看着脚边的一株嫩草,弯下腰仔细地嗅着它的气味。
清淡芬芳,很好闻,却并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
他直起身子绕过这株草,寻着小径,继续向林子深处走去。
这片林子位于京都东南郊的箕尾山脚下,听镇上人说这林子草木丰茂,水源充足,出没的野兽也少,是个风水宝地,只是却不知为什么,鲜少有人迹涉足这里。
孟珩对这林子有没有人来不感兴趣,他只知道,自己要找的东西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他手里持着匕首,挡开横在面前的荆棘乱枝,穿着单薄布鞋的脚小心翼翼地绕过淤泥,踩在地上厚厚的落叶上。
现在已是中午了,他从清晨时分就进入了这片林子,寻了两三个时辰,可仍旧一无所获。
真没想到,他竟然会有像原始人一样上山寻找草药的一天。
他自嘲地笑了笑。晌午阳光的热气逐渐蒸腾上来,茂盛的草木也遮挡不住。他已经热得口干舌燥。
孟珩从怀里掏出一块粗布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若是再走一段,仍是寻不到,他也就只好空手而归了。毕竟于他而言,草药虽可辅助,但终究不是起决定作用的东西。
能够起决定作用的,从来都只有他自己而已。
这么想着,远处一汪淙淙的溪水却落入了视线中。孟珩眼中微不可见的一亮,朝着那溪水走了过去。
溪水格外的清澈,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光滑圆润的鹅卵石,也能够清晰地映出岸上的人影。
那是一个相貌平庸、身材单薄的少年。
孟珩解下背上的包裹,挽起袖口,弯下腰掬了一捧凉意丝丝的水灌进嘴里,顿觉得清爽惬意了许多。
如此反复几次,才终于把这跋涉丛林的疲累解了几分。
只是仲夏时分的热署却是难消。
也怪这古人衣裳,盛夏时节仍要长襟长褂的,不热也要捂出一层汗了。
孟珩微蹙着眉头犹豫了片刻,想到这林中无人,也不怕叫人窥了去,便蹲下身来,捧起水朝脸上抹去。
脸上那黏腻的汗液终于洗掉,还有一种卸下重负的轻松感。而与此同时,少年的相貌竟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层厚重的药泥一般的东西渐渐溶进水中,顺着溪水一去不返,经过几次清洗,少年的真实容貌终于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精致无瑕的脸庞。虽然脸色有些消瘦苍白,但却肌肤如玉,眉目如画,只看一眼,便叫人深深地印刻在脑海中,久不能忘。
然而即便是脱了易容的这幅皮相,也依然不是孟珩原本的样子。
他是穿越来的。
一个月前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地点,陌生的时空,甚至是陌生的身体和名字。
而这具少年模样的身体当时却是遭受了重伤,他还没来得及惊讶穿越的事实,便被这身体拖着在床上养了大半个月。
也真是飞来横祸。
孟珩用巾帕拭了拭满是水珠的手,站起身子。既然这儿有水源,他便打算沿着这溪水再找一阵。印象里石菖蒲这种草药应该就是挺水而生的。
他不是中医,也不是学草药出身的,对于中草药这种东西也只是在往常工作中偶然略知一二,因此也并不十分拿得准到底能否找到石菖蒲。
权当碰碰运气吧。反正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空闲时间有的是。
起身这当儿,耳边却突然掠过一阵不寻常的风声,那风声呼啸而来,还卷起了地上的落叶,纷纷扬扬向着他飘来。
孟珩眯起了眼。
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自他穿越过来的一月有余,就经常受到这种东西的骚扰。
而且这种东西出场的方式,每次都是那么单一重复,单调得都有些无趣呢。
“既然阁下有意出来一会,不如就此现身吧,省得躲来躲去也没什么意思。”孟珩拾起地上的包裹背在背上,挺直着背脊,扬声道。
少年的声音清澈悦耳,然而仔细一品,却发现那声调中暗藏着一种沉稳和煦的力道,让人听了,竟不由自主地就去听从少年的话。
那阵奇风又来回刮了两趟,终于安静下来,重归于无。
而距离少年一丈远的地方,却平白无故地冒出了一个人。
不,准确来说那并不是一个人。
来者是女子样貌,粉裙罗衫,娇笑连连,可定睛一看却会发现女子身上的不少古怪之处。漆黑如墨的鬓发下面藏着一双形状怪异的尖尖耳朵,半掩在袖口下的手却不是寻常女子十指纤纤的模样,而竟像是动物的利爪一般,隐隐泛着寒光。
孟珩双手环胸,上下扫视着来者,目含玩味。
这次是个什么妖?看爪子像是猫,猫妖?不然就是狐妖?
只不过让他略感奇怪的是,从这只妖的身上,他竟然感到有一丝细微的熟悉感。
难不成这只妖还是老相识?
他无谓地挑挑眉,笑了笑,然而这清淡的一笑因着少年俊美非凡的外表,而显得分外的耀眼,让人移不开目光。
“女子”一见,愈发咯咯嬉笑起来,她如一阵轻风般转瞬间便来到少年的面前,伸出那爪子搭上少年的肩膀,嗔道:“你这小哥儿有趣儿的紧,旁人都是绕着我这林子走,怎么你倒有胆闯进来?”
她说着,愈发靠近了几分,鼻息里喷洒出温热的气体:“不过,这模样倒是俊得很,很对我的胃口。”
孟珩眉头一抽。只想着易容是为了掩人耳目,看来以后连妖魔鬼怪也要防上一防了。
他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微笑道:“哦?姑娘你也很对我的胃口。”
“呵呵呵,你这张嘴可真会说话,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呢。”女子一倾身,一双细长凤眼直勾勾地看着少年,眼睛里面的挑-逗意味毫不掩饰。
孟珩并不躲避,也径直望着对方,他嘴角边的笑意也一丝未减。
来这里一月有余,碰到的妖精形形□□,像这种意图勾-引他然后再吃-人-喝-血的女妖也不在少数。
只不过可惜的是,他向来只对男人感兴趣,女妖再美,在他眼中也和路边的花、墙上的画无异。
更何况在明知对方笑容下藏着嗜血欲望的情况下。
“滋味如何,不是要尝过才知道么。”孟珩淡笑着说到这里,语气变得更加柔缓:“保持着这个姿势,看着我的眼睛。”
“嗯?”女子的眼神变得迷离。可下一秒,她心下一惊,登时惊慌失措起来。
不过已经晚了。
少年那本来澄澈干净的双眸在转瞬之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漫天的阴翳和翻滚的波涛弥漫上来,拉开了一个望不到底的深渊,一旦踏进去,就会万劫不复。
女子只觉得脊梁骨一阵发凉,紧接着,她感到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一般,那东西的力量是如此之巨大,以至于她觉得她的整个魂魄都要被吸了出来。全身上下,动弹不得。
然后整个世界都变得浑沌一片,唯有一道近乎于鬼魅般的声音流连耳畔,成了这片浑沌之海里仅有的浮木。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根浮木。
孟珩满意地看着女子茫然一片的神色,他轻轻拨开女子绕在他脖颈上的手臂,后退了几步,似是叹息似是轻笑:“你说你们这些妖精怎么总不长记性呢,嗯?不过既然此地是你的领地,倒算是我冒昧了。我也无意对你多加惩罚,你只在原地蹲着便可,日落之前不许动哟。”
女子始终是一副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模样,只是在听到少年的指示后才略有了反应。她像是玩偶一般遵照少年的命令,僵硬地低下身子,蹲了下去。
“真听话。”孟珩笑道,他也倾下身子,和女子的视线平齐:“只不过,你身上的熟悉气息倒叫我有点介意呢。难道,你和我这具皮囊的原主有什么瓜葛不成?”
他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原主的记忆,然而原主的记忆中并无这号人物。
“熟悉……瓜葛……”女子的嘴唇动了动,艰难地吐出了几个词:“我不知道……”
孟珩了然地点了点头,既是在催眠状态下这女妖仍说不知道,那便是真的不知道了。
他直起身子,冲着女子道:“既是如此,那我们便就此别过吧。”
他仰头看了眼太阳,此时日已渐西,再耽搁一会儿,天黑之前怕是出不了这林子了。
他虽不惧那些妖魔鬼怪,可少一事总比多一事强些。
话落,他没再看那女妖,转身便迈开步子沿溪而去。
所幸这回似是找对了方向,仅过了大半个时辰,便让他在一山涧石沟处寻到了那印象里的草药。
枝叶呈佛焰苞状,气味芳香,确是石菖蒲无疑。
他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将这石菖蒲连根挖起,细致地用布卷好,包进包裹里,便沿原路返回。
有了这草药,就好比有了让人心安的寄托之物,虽并不能起到救命之用,可惜却仍有源源不断的人,把自己那愚蠢的希望寄之于它。
人的心理就是如此奇妙,不论是古人还是现代人,明明最有价值的催眠师就在他们面前,却仍然不肯安心,非要把一些于事无补、乱七八糟的中西药灌进肚里,才肯放下心来。
这一点,作为催眠诊疗师的孟珩是非常嗤之以鼻的,然而他虽不屑,却深谙此中之道,并总能在病患需要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开出药方,给予对方最需要但也是最无用的慰藉。
这也是他之所以能够成为业内最出色的催眠师的原因之一。
孟珩,本名孟衡,曾经是一名催眠师。
催眠师这个职业在神州国很罕见,甚至都不被官方认可,某些极少数从事催眠这一行业的人也总是深居简出,潜藏在芸芸大众中间,不为人所知。
然而孟珩却清楚地知道,催眠师不仅存在着,而且拥有超乎寻常的惊人能力。
有些催眠师有着一把动听沉稳的嗓音,但凡他开口,听者就无从逃遁,只能被动地陷入那悦耳嗓音织就的陷阱里,一“睡”不起。
有些催眠师有着强大的思维逻辑和无懈可击的谈话技巧,这样的催眠师能够通过你来我往的对话,摧毁和重建对方的世界观大厦,让催眠对象陷入一个黑白颠倒、匪夷所思的境地。
有些催眠师善用肢体语言和催眠器具。利用某些不经意的、重复性的小动作让对方陷入两难的困惑境地,或是通过不停转动的钟表、有节奏的计时器等催眠摆,夺走对方的自主意识,从而让他任自己差遣。
而他,作为一个业内最顶尖的催眠师,不仅将以上三种常见的技巧融会贯通,还拥有两种特殊的能力。一是他拥有一双能够看穿一切,又能够夺人心智的眼眸,只需与他人对视一秒,就能立刻夺走对方的意识,而不需要什么琐碎的谈话和复杂的逻辑诱导。二是他能够操纵音乐的力量,使人在沉醉于他奏乐的美妙声中不知不觉地交出自己意识的掌控权。
曾经的他凭借这两种力量侵入无数人的内心世界如入无人之地,成为了神州国催眠师中的神话,让对手畏惧,让朋友拜服,让病患崇敬。
而现在,虽然换了个地方,换了时代,换了身份名字,甚至年龄和长相都与从前不同,可这于他而言也都没有什么分别。
名字不过是代号,身份可以重建,陌生的场所只会给他带来新鲜感,而至于长相和时代则更加是无所谓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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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珩走出这林子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阳光为山脚下的小镇渲染上了一层温暖的色调。
他寻了一处僻静角落,用药泥迅速在脸上涂抹了一番。少年那耀眼的容貌渐渐被遮盖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平庸得让人记不起来的相貌。
在这个时空里,在他尚未强大到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之前,过于出众的外表只会招来麻烦,而且……原主的身份和遭遇也不得不让他通过易容来掩人耳目。
况且有时候,外貌、衣着上的伪装会比其他方式更能让自己迅速融入到这个时空中去。
孟珩伸出手,通过手臂投下的影子算了算时间,大概已到酉时,这个时候回去刚刚好,正赶上他和那家人约定的时间。
只是这身打扮却有些不合适了。他低下头看了看脚底沾着的些许泥泞,以及衣襟上不小心挂上的枝叶露水,决定还是先回住处换一身衣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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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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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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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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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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